第705章 另类的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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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生命在于折腾，只有折腾社会才能进步。
这句话对不对暂且不说，折腾必定伴随磨人，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力，都是一个不小的消耗。
在平稳度过大旱天候终于回到正常的时候，百姓的欢呼才刚开始，官府就又出消息了。
回想起年初被水窖支配的恐惧，大家听到铜锣的声响双腿就是一软，脸上五颜六色的。
很快，腿长的已经先一步到达告示栏，个高的也借助先天优势得知了告示的内容。
上面只说了一件事：有意向的村落、里甲，经村民投票通过后向官府报名，可以申请油菜种子。
几方人马同时碰面，相互间交换了一下意见，随后一致决定跟在官府的屁股后头走。
不为别的，就是这个自愿二字，让不少人悔不当初。
挖水窖一劳永逸，但有可能一辈子也用不上，不仅累人还完全没收益，种种因素之下，很多里甲挖水窖的投票没有通过。
这导致，今年那些挖了水窖的村子，在玉米最关键的结穗期，得到了些许水分的滋养。
而就是这一点点的细微差别，成为大家在下一季粮食收获前，吃两顿还是吃三顿的决定性因素。
但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收了玉米的百姓转眼就接到通知，大家的玉米不要吃，王爷会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回收，用他国出产的大米结算。
回收的目的是用作种粮，因此品质决定价格，饱满的玉米粒和干瘪的相比，价格差出几倍毫不稀奇，百姓们也无话可说。
看着隔壁一车车谷子进村，没有挖水窖的那些乡民难受得抓心挠肝，整夜整夜睡不着。
他们恨啊，恨当初自己猪油蒙了心，怎么就觉得自己会比官府聪明？
于是乎，种油菜的消息一出来，整个淮宁都炸了锅。
不为别的，以前只有宁水是王爷的封地，现在大家都是吴王殿下的子民，属于亲孙子级别，当然有份参与了。
话说隔代亲是有道理的，四个亲孙子不一定就比宁水这个亲儿子差了。
但由于去年天气太冷，前山村的油菜没种成功，只收获了皇室与合作家族试种的那些，种子数量不够。
一个县都不够，别说五个县一起来，唯一能显示公平的法子就是抽签。
谁先通过村里内部表决，把里甲的名字优先上报到县衙，那谁就占优势。
白芨的抽签方法和别人不同，三天内办齐手续的，比如有一百个村，那么这些村子一起抽三十份种子。
五天内办齐的，如果也是一百个村子，总的名额却只有二十份。
时间越久，同等数量村落分到的总数越少。
这种方法虽然新颖，但没人觉得有毛病，反倒认为很公平。
办得快，得到种子的机率越大，还不用和那些拖时间的去争，直接免去了不忿和膈应。
没毛病！
“里正，里正，你起了吗，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能睡得着啊里正？”
小河里甲的里正老王，活生生在睡梦中被人用强盗拍门的方式叫醒，心头的怒火一下就上来了。
特娘的，你们说的是人话？
什么叫‘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能睡得着’，鸡都还没叫好不好？
他立刻翻身坐起，披了一件衣服就往院子里走，决定好好发作一番，要不然自己以后的工作没法干了。
“叫，都鬼叫……三，三子啊，还有六猴，你们怎么有空来找叔的？”
赤着膀子的大汉手拿一根粗大的棒槌，似笑非笑地一下又一下敲在自己手心，就像媳妇平时洗衣服那样。
“三子，有话好好说，你可别乱来啊。”老王有点慌，这一槌下去那还得了？
“叔说的是哪里话，我媳妇因为心疼我这个当家的，自己偷偷少吃饭，饿得都有些不记事了，洗衣服连棒槌都不带，我是特意来送东西的。”
乌漆嘛黑的洗衣服，三子你当叔傻么？
王里正知道对方的怨气由何而来，还不是上次挖水窖的事情闹的。
因为小河里甲的几个村子沿河而居，从来没有过缺水的时候。
所以等官府提出挖水窖的倡议，他和几位里老共同决定，私下把事情给挡了。
结果，挨着村子的小河确实没断流，但那些挖了水窖的里甲、村落，只要河里能打到水，是绝对不可能用水窖的存水的。
这么一来，小河里甲的几个村子，用水大受影响，导致收成不大行。
要不是王爷改了收税方案，整个江淮都按照土地产出比来收税，大家可能都交不起人头税了。
在这件事情上老王自知理亏，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村民，直接认怂。
“咳，大家积极是好事，等我换件衣服？”
三子还是那副吓人的笑容，说道：“叔，赶紧的吧，这里耽搁一下、那里统计选票，都是时间，晚了的话，我们就赶不上县衙开门了。”
“说得好。”
“好。”
一众吃了苦头的村民纷纷叫好，大有把老王赶下台的征兆。
他们吃亏吃怕了，如果自己这边都觉得三天很长，根本不去着急的话，那县衙呢？
你自己的事情都不急，还指望官老爷替你操心省时间吗？
小河里甲必须挤进第一批抽签名单，不然谁也别想好过。
“走。”老王彻底放弃，再说估计真会挨揍。
提前通过气，其他几个村子也差不多，早早就把主事的‘请’到了投票的会场，态度也是相当热情。
老王看着同病相怜的老伙计，差点都要哭出来，心中下定决心，以后打死也不私自做主了。
他们要学官府的做法，大家投票表决，是好是坏，都是所有人的决定。
“关于自愿申请种植油菜的大事，小河里甲共有三百二十一户，有七户因为户主来不了，让儿子过来投票，都出了文书保证的，大家现在开始投票。”
什么叫专业，想了足足一晚上的三子，在脑海中预想了无数遍后，以最快的速度独自搞定了投票事宜。
如果不是想让一众里正、里老有参与感，他们的申请书早就送到县衙了。
“全票通过。”
“好。”
“三子，干得漂亮，下次选里正我绝对选你。”
三子没有理会大家的欢呼，直接从怀里掏出提前准备的文书，随后递到老王面前，“叔，受个累。”
好吧，这才是他把里正叫过来的真正原因，递给官府的正规手续，必须由里正和里老共同签字，少一个都不行。
签字不能代替，按手印那三子等人就不客气了，跟公堂上犯人认罪似的，极其迅速。
“快，六猴，我租来的马儿就停在村口，我媳妇看着呢，你比我轻，早些送到县衙去。”
六猴\\u0026所有人：“……”
老天，什么都不说了，下次选里正，谁不选三子谁就是小河里甲的叛徒。
看看，多有脑子的人啊。
“快去啊，愣着干什么？”
“哦哦。”
瘦小的男子咽了咽唾沫，将申请书贴身放好，带着全里甲的希望跑出村口，骑在马上直奔县城。
……
青山县的衙役刚上值，刚拉开大门，差点就被角落突然窜出来的人影吓到半死。
“谁？”
等明白对方的来意，这位衙役满脸震惊，抬头看了看还没阳光的天空，久久不能平静。
好家伙，你们吃什么了，这么快？
当吴全仔细检查，发现这是一份完全合格的申请书之后，笑得意味深长。
随即，他指了指地上的麻袋，笑道：“搬回去吧。”
六猴想到某种可能，狠狠咽了咽口水，“大人，这不会是？”
“对，这是王爷安排的奖励，哪个里甲第一个来送申请书，可以直接获得种子。”
“大，多谢大老爷，谢谢。”
“呵呵，不客气，为百姓服务嘛。”
小河里甲的申请书不仅是青山县的投一份，很可能也是淮宁的第一份，这是极为长脸面的事情。
吴全心情大好，拍着六猴的肩膀，小声说道：“回去告诉那位三子兄弟，县衙缺个临时工，你问问他有没有意向。”
六侯把麻袋摞在马背上，恍恍惚惚地出了县衙，不断回想着大老爷的话。
三子，要发达了呀。
原来，咱们这种乡民也可以因为做事妥帖，得到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