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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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贼首做完这番布置后，就喊其他水贼聚到大的平房里，高声喝令大家闭嘴，带有几分得意的吼道：

“六七天前，寄奴这个贱配军追爷，卢爷我当时饿得三天没吃饭了，哪有力气跑，差点就被他追上了。幸亏在这个宅子里搞了点吃的，才侥幸拣了条性命。”

这贼首口中的“寄奴”，是北府兵首领刘牢之麾下一员猛将，大名叫刘裕，表字德舆。

这刘裕也是北方流民的后代，出身贫寒，年轻以贱业为生，曾取了个贱名叫寄奴。

这个贼首不知从哪里得知他的贱名，故意再三呼喊，以示轻蔑。

可能他被刘裕追着跑的这段经历，这几天已经被他说了太多次，底下人已经听熟，但还是满堂奉承的哄笑。

这个贼首话锋一转：“这家屋主不知道什么来路，当时居然还在家里做饭。你们说说，这说明什么？”

底下人面面相觑：“这能说明什么？说明你运气好？”首领无来由的来这一句，也不给点提示，这让马屁从何拍起啊。

这贼首自然看出了属下的尴尬，并不理会，也不等他们答话，自问自答的说道：“说明这家的窖藏，这几天动过！”

此言一出，底下人顿时听明白了，响起一阵欢呼雷动。

原来，自孙恩之乱起，三吴之地的乡民们早有教训，纷纷窖藏粮食，遇有收割，也快收快打，坚壁清野，不再外运。

而道路不靖，官府失能，外地粮食，也无法运进来，八郡郡城，那些原先的繁华所在，很久已是粒米未曾输入。

城中粮尽，饿殍遍地，甚至有些富贵子弟，怀抱着金银珠玉，身裹着绫罗绸缎，求一饱而不得可，活活饿死在深宅大院里。

数郡缺粮，这对孙恩这一伙水贼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孙恩哪有什么治世的才能，他治下的水贼军需，本来就没做稳定供应的考虑，历来只靠四出劫掠。

粮荒初起，他们只是加大劫掠力度，和官府搜刮比速度。等到面上的浮财扫尽，他又命麾下各军，自食其力，各自凭本事挖窖。

几年战乱下来，三吴之地早已被刮了一层又一层的地皮，以至于到现在，较华夏其他地方而言，吴地的海拔还是要低上数米。

而供应不继，对贼众来说，饥一顿饱一顿已是常态。要是能在哪里挖得一窖粮食，部众又可得几日饱饭，这比斩将夺旗，迭克名城还要振奋军心。

在筹粮上，这贼首也是能力突出，麾下倒未曾断过粮，只是细粮已越来越少，而糠麸也渐成日常食用之物。

他聪明过人，料定这屋主是回来取窖藏粮食的，只是临时起意，才举炊造饭。奔逃当日，他就记下了地方，盯住了这一窖之藏。

而如何找到这个窖口所在，水贼当然早有经验。

只要是窖藏新动过，出入口处的土壤，复经新坯，不同于积年老窖，往往土质较松。

只要取得水来，满屋四周遍洒，见何处水渗的比较快，就能发现窖藏的出入口。

对这些贼众来说，这早已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那贼首一见话已说透，立马就亲自安排分工，前院、屋内、厨房、屋后，各管一段。

贼众们应了一声，四散去找锅碗瓢盆，只要能盛得水就好，又分头去找得井水溪水河水海水，在这座小宅子内外，就分头泼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