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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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火来势甚大，只一炷香功夫，就把慈庐的四壁、满屋的摆设、一书架的简牍和帛书，那一木盒的贝叶经，加上慈道人的那具遗体，烧得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片灰地，草灰下有残余的几截木头，还尚未烧尽，还在那里闪着暗红，散发着逼人的炙热。

丁令威身为生魂，不能太靠近火场，他逢此大变，一时竟也有点神智恍惚，远远的怔怔看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抬头看时，顶上的那片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光亮亮的晴空。

先前慈道人曾经交代过：祖师定下规矩，门下各派各支弟子的遗蜕，一律是以火焚化，焚化之后，骨灰概不保留，亦不掩埋，而是将其撒落于任一水系之中，无论污浊，不分丰竭，只要确保这条水流最终能流入大海即可。

因了这条祖师成例，丁令威心知自己的生体焚化后，固然是这样随水而去了，移风子的骨灰，想必也是这样处理的。没想到世事悠悠，天意难测，今日亲眼得见慈道人本人，这个不世出的道门宗师，也是这般的焚身成灰，最后也必将因着大雨冲刷，随水而去。

灵墟山的北坡，从峰顶平台往下不过三四十步，有一眼清泉，泉眼看似不大，但源头活水，终日汩汩不息。灵墟山上，颇多林泉隐溪，但这是源头最高的一处。当年山上十来个人，平时饮水沐浴，都主要依赖这一眼清泉。

山上历代师兄弟们曾经在这个泉眼周边，石砌了一圈小小的圆形蓄池。在灵墟山上，大家都称之为“日池”，每天早晨，各位在山的师兄弟，按值到日池里取水，供大家一日所用。日池往下，又行数十步，地势稍缓，泉水稍作流连，形成一个半分地大小的半圆形小沼，山上人都称之为“月沼”。

当日丁令威在山，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焚化。当时丁令威到山不久，有一位师兄秦越子，原是研习岐黄学的，早在丁令威上山之前，就已学成下了山，在红尘间，挣得了好大名头。只是因一点小事，得罪了秦王身边的宠臣，被人在道上设了埋伏。

当时慈道人正在慈庐里考察众徒法术，突然心念一动，急急出了门，升了空，御风赶到秦地，只见秦越子已被射杀倒地，凶手已是跑得不见了踪影。一探口鼻与经脉，却已是气断脉绝，药石无救，魂魄散尽，元神复投，根本救不回来了。

慈道人无奈，只得抱着秦越子的尸身，又飞回灵墟山上。一干师徒，默默然的齐聚在山顶平台之上，一番唱诵默祷，将其尸身焚化。焚化完毕，慈道人饱含热泪，率领众弟子，亲手逐捧，将骨灰撒落在月沼之中。

丁令威飘到日池，见石砌池壁倒还完好，只是很久没有人打扫清理，池子里积满了枯枝落叶，但从池嘴汩汩流出的泉水，还是如往日那般清澈。他沿着水流，又飘至月沼，站在沼边，呆呆的看了一阵子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