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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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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之带回天山雪莲,速度之快,让郁秀院内的人愕然。

他风轻云淡道:“我去顾府时,定国公尚未就寝。”

“他听闻我想要东西救人,直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场给了我这个。”

定国公素来心慈好善,此事人尽皆知,听他这般说,屋内人并未起疑。

匣子打开,曹太医惊叹:“定国公当真出手大方,一次给了两钱。”

贺妙心捏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心里难受得不是滋味。

这等好东西,一次得到两钱,不能私留,只能眼睁睁看着拿去给秦归晚入药,实在暴殄天物。

杜氏眸中精光闪过,给自己贴身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两钱过于浪费,煎药用一钱即可。

丫鬟当即上前,“大公子,交给奴婢吧,奴婢现在就去煎药。”

沈晏之淡淡出声,“定国公说此物药性奇特,必须懂药理之人亲自煎,才能发挥最大药效。”

言毕,抬手将东西递给曹太医。

“曹太医,有劳了。在下不想厚着脸皮再去顾府要一次。”

曹太医瞥到杜氏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瞬间心下了然。

接过东西,拧眉严肃道:“确实如此,一旦煎药时间和火候掌握不好,药效全失。”

“你们稍等片刻,老朽去去就来。”

杜氏僵硬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曹太医拿着东西出门后,暗自腹语。

这沈家的水真浑。

屋里寂静地可怕。

贺妙心泪眼婆娑坐在榻边看着秦归晚,时不时抹一下眼角。

杜氏来回踱步,略显焦急。

沈晏之淡定坐在一侧圈椅上,盯着屋内绣屏上的图画怔怔出神。

上面画的是卓文君当垆卖酒。

酒铺外挤满了打酒之人,有些人一脸幸灾乐祸,明显是来看笑话的。

容颜俏丽的卓文君穿着粗布麻衣,毫不在乎这些不怀好意之人的眼神。

站在铺中,落落大方地为客人打酒,视线看的却是旁侧正在清洗酒器的司马相如。

司马相如穿着赤背短衫,抬眸,对着卓文君缱绻含笑。

酒铺外画了一棵高大的红豆树,上面并排站着两只交颈相依的喜鹊。

虽屏风有些老旧,图画已褪色,画工却是极好。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之间的柔情蜜意,几乎隔着画面就能感觉到。

他一颗心蓦然如被捏住一样发紧。

他和秦归晚也曾有过这样款款深深的时刻。

当初中毒事件后没多久,东羌朝堂发生政变,他被流放到西北荒漠边城半年。

临走前,九王子告诉秦归晚,若愿留下跟着他,可不必同被流放。

秦归晚一口拒绝。

九王子恼怒之下,不许他们带任何身外之物,更不许带贴身丫鬟。

刚到边城,秦归晚的眼疾便复发了。

他什么都没想,放下一切私念,每日出门帮人抄书、讲课、写书信,甚至去镖局帮人卸货。

不管多脏多苦的活,只要能做的,他都愿意干。

为的是挣钱给秦归晚买眼疾和调理身子的药。

他们挤在一个破旧小院里相依为命。

秦归晚双目皆盲,在家无法出门。

他担心有歹人趁他出门闯进来,便给旁边住的一个胖寡妇送了一堆米油茶点,求她白天多关照一下秦归晚。

胖寡妇的两个女儿已出嫁,她平时每日在家以纺布为生,心地良善,知道一个独身盲女在家不易,收了东西后,让秦归晚白天待在她院里。

他出门前会把秦归晚送到胖寡妇家,晚上,再去接她。

她眼睛看不到,又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胖寡妇纺布时,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院中。

侧耳听着屋外动静,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知她是如何分辨出脚步声的,只要他过去推开胖寡妇家的那扇门,她总能第一时间站起来扑进他怀中,欣喜地喊一声夫君。

胖寡妇打趣说:“你们夫妻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如想法子盘个小铺子,如此就能每日待在一起了。”

秦归晚耳尖染红,“金大娘莫要打趣我们了。我们身无分文,哪来的钱盘铺子。”

第二日起,他开始更加卖命地出去挣钱。

终于在秦归晚眼疾恢复那天攒够了银子,盘下了一间又小又破的铺子。

他牵着秦归晚的手来到破旧店铺前,指着门头告诉她。

“我已经盘下了这个铺子,又找人学了酿酒技能,以后专门卖大楚特有的酒水。”

“我不用每天出门做活,就不会担心你独自在家被欺负了。”

秦归晚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忽然红了眼圈,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扑簌落下。

他将她揽在怀中,轻笑道:“晚晚,别哭。你眼睛刚好,不能哭。”

“你是堂堂大当户之女,就算不受待见,也是在锦衣玉食中长大。”

“如今跟着我流放到这里,缺衣少食,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委屈你了。”

她仰头望着他,眼含热泪笑道:“夫君,能和你在一起,我不委屈。”

“我记得你讲过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以后,我当垆卖酒,你洗涤酒器。”

“药来了,快扶她起来,给她喂药。”

思绪被打断,曹太医小心翼翼端着一碗药进来。

沈晏之回神,只见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忙起来了,扶起秦归晚后,杜氏亲自上前喂药。

她口唇紧闭,杜氏不敢大口喂,只能一点一点顺着口缝灌入。

沈晏之僵硬着脖子看向了屋外。

他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会疯,会失控。

会上前抢走药碗,将她揽在怀中给她喂药。

心尖上的人明明就在眼前,他却什么都不敢做。

贺妙心扭头发现沈晏之看着屋外出神,一副完全不在意秦归晚死活的模样。

心里一喜,上前小声道:“表哥,你今晚哪也不许去,必须在这里看着秦姐姐。”

妻子生死不明,作为丈夫,于情于理都该守着。

沈晏之回头看向贺妙心。

这张脸分明生的黛眉樱口,杏脸桃腮,却总让他想到书上描述的地狱女鬼。

扭曲、恐怖、恶心。

“我明白。妙心,你别累坏了身子,先回去休息吧。”

贺妙心摇头,“没亲眼看着秦姐姐度过难关,我哪也不去。”

不管死活,总得知道结果才能安心离开。

杜氏屏气凝神,总算喂完了药,放下碗,长长舒了一口气。

“曹太医,这药多久能生效?”

曹太医上前把脉,皓腕依旧凉如玄冰。

“快则一炷香,慢则一个时辰。”

“老朽再施针辅助,可帮助快速清醒。”

“只要能恢复意识,秦夫人便挺过了这一关。”

烛火摇晃更漏残。

时间点滴而过,金针闪着寒光。

杜氏双手合十,低声念佛,保佑她早点清醒,又隔一会摸一次秦归晚手腕温度。

贺妙心一动不动盯着秦归晚,心里不停默念,早死早投胎。

沈晏之偶尔不经意间扫过床上人一眼。

足足半个时辰,秦归晚才乍然发出一声闷咳,继而开始呢喃呓语。

杜氏欣喜若狂,“她有意识了!”

曹太医急忙上前诊脉,拧眉半响,笑道:“熬过来了。”

杜氏双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悬在心里的石头可算放下了。

丫鬟扶着她坐下,她用力对天合十,“感谢老天爷保佑。”

贺妙心捂着嘴,喜极而泣,“秦姐姐可算捡回一条命。”

曹太医也跟着欣慰,抖了一下后背才发现,不知何时,他也出了一身黏腻的薄汗。

秦归晚还在呓语不断。

杜氏好奇,上前听了一耳,待到听清所言之字后,当即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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