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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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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姣在躲着自己这件事情,贺今疆是在分手第二天发现的。

前天说完分手,他还没完全消化好。

因为没有感情方面的经验,不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还和自己好好的女孩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

知觉告诉他,周姣身上藏了很多事情,可是没人来教教他,该怎么帮助他心爱的小姑娘。

难道真的要动用哥哥的关系将她所有的故事都挖出来吗?

她知道了会怎么样,像小姑娘这样外表什么都不在乎,内里却倔强的性子肯定会讨厌这种处理的方式。

可是她在躲自己。

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来教室,早上的课他一点都没听进去,习题上全是画得歪歪扭扭的线条。

前排被洒多狗粮的男生转头问他:“你女朋友呢?怎么一天都不见人影。”

他也想知道,但奈何周姣现在连电话都不接了,

正好张嘻嘻和李清挽着手过来问:“贺今疆,姣姣呢,她怎么没来?”

贺今疆捏着笔杆的指尖猛地泛白,他甩开笔从座位上跑出去。

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不可以,凭什么她说分手就分手。他才不信,周姣不爱自己。

贺今疆一路快跑到电动车棚,事出紧急也顾不上打电话给贺今朝,匆匆跟周新雄请了个假,拿着假条就驱车往宜家弯去。

*

城庙附近的咖啡店里。

散着长发的少女从早晨坐到了中午,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随意放在不似周日下午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咖啡店是不能赶走客人的,服务员替她加了两次咖啡,女孩长着一张耐看的脸,那双美眸会在说谢谢的时候露出一丝柔和。

周姣没有回家,她点了杯卡布奇诺,这是第二次喝这么苦的咖啡,她整个口腔都是苦味。

最后一杯咖啡喝完,周姣起身去服务台结账,她掏出手机问穿戴整齐的制服的男生多少钱,目光随意一瞟。

那低着头的男生抬起头来,那不是一双本该对待客人陌生或是恭敬的眼神,他戴着口罩,但瞳孔颜色很深,鼻梁骨病态地突出。

好像一头正在觅食的恶狼,狼眼里泛着冰冷的寒意。

周姣下意识就后退一步,但那寒意一闪而逝。

男生粗着嗓子用标准的普通话答道:“一共二十五元。”

钱扫过去,周姣觉得浑身不舒服,大步就朝门外走去,手碰上门拉时小拇指头寒战得厉害。

她压住那阵心慌,快步往车站走去。

不对,这个咖啡店处在城庙正中心,是那种不是很标准的咖啡店,甚至点单页面都和上次何婷婷带她去的那家店类似。

因为宁都太小了,几乎都是本地人。城庙附近的店铺几乎没有服务员会讲普通话,甚至还是那么正宗的普通话。

那种眼神,她很熟悉。

周姣哆嗦着摸到公交车站椅上坐下,她闭着眼回忆一遍。

除了那双眼睛,还有什么漏掉的细节。

她想起点单台上天花板的空调吹出一阵强风时,男生头发被吹开,额头上那道疤。

疤,是他,罗家铭。

对,那种眼神,是六年前罗家铭每次见到她的眼神。

她浑身开始战栗,头疼得也厉害。

周围人少,公交车站除了她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5路公交车刚走。

有人见少女不对劲,上前关怀着问:“小姐姐,你没事吧?”

这声音……周姣呼吸急促起来,额头和脖颈都在往外冒汗,她的嘴唇在抖,牙齿摩擦着作响。

分明是在日头足的冬天,可她怎么都觉得自己被一阵阴影笼罩住不放。

她抓紧椅子的边缘,抬头的过程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那人没戴口罩,笑容在阳光下阴凉得可怕,“好久不见,周姣。”

罗家铭凑到她脸前,留有一小段距离,说话间还在冷笑。

“你现在变得异常美丽。”

周姣身上的血管里的血液都开始疯狂流动,她四肢酸痛无力,下巴也逐渐抖动起来。

正好一辆公交车停了,司机不耐烦地按喇叭,大声喊道:“上不上车?”

那道粗狂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将她从恐惧中拉出来,周姣回过神来那瞬提起腿就跑上了公交车,踩上前门时使得公交车剧烈的摇晃。

罗家铭盯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经过了六年,胆子倒变小了。

用醋瓶砸那些男人时不是挺能吗?

别来无恙,周姣。

*

怎么回到宜家弯的家里,周姣记忆混乱了,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卧室里的床上吞药片,苦涩的滋味引得她发呕。

罗家铭怎么会在宁都,他想干什么?

绝不会是巧合下正好在城庙相遇,罗家铭六年前是怎么恨得自己牙痒痒的,恨不得一刀送她上西天的周姣都历历在目。

还没等她将事情捋顺,大门处有动静传来。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罗家铭会跟到家里来。

枕头下有她常备的手工刀,她轻声走过去翻出那把刀,将刀刃抽出来,往大厅里缓缓走去。

耳朵在此刻异常灵敏,她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脚步声很急切。

她躲在卧室门后,像森林里捕食猎物那样耐心。

脚步声渐近,她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如果真的是罗家铭,她不介意再杀一次人。

人在绝境求生时,总是能激发内心最大的潜能。

高大的背影笼罩着卧室房门,周姣手握手工刀直直刺过去。

少年往身后一撤躲开了那把刀,慌乱唤了句:“姣姣。”

听到这声温柔的姣姣,手工刀从手心里滑落,重重掉到地上。

锋利的刀刃反射着光,贺今疆身着黑白棒球服,下半身是宽松的牛仔裤和黑色的帆布鞋。

他盯着那把刀怔了一瞬,快速进了门,伸手关上门的刹那将周姣拥入怀里,女孩在被拥入的瞬间失了神,身体止不住颤抖,仿佛想起了多年前那些噩梦。

“怎么了?”他轻轻往后退一步,发现了她不寻常的举动,眼睛里满是关心和疑惑。

她的身体还在颤抖的余韵里久久不能停止。

周姣咬紧牙齿,故作镇定道:“没事。”

贺今疆眉头紧锁,显然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扶她去沙发上坐下,又倒了杯水,周姣眼神空洞握着水杯,想喝水顺了一下情绪,却在水杯接触到唇前,双手不停颤抖起来。

杯子被打翻在地,水渍打湿了身上的裤子,她尽力控制住自己,语无伦次道:“药……在……卧室的左手边……第二个……柜子里。”

他立马去卧室里拿了药,又重新倒了杯水,这次,他板正女孩的脸,将药轻轻塞进她嘴里,又送了口水。

似乎是心理作用,颤抖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正常,周姣不敢去看他,终于拥有了正常对话的能力,低声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少年绝美的脸现下却带着忧愁,紧紧锁住的眉和紧抿的唇都透露着她刚刚的状态有多吓人。

“我不同意。”

“告诉我,怎么了?”他没有被她丑陋的模样吓到,只是缓缓吻上了周姣的额头,温热的触感落在了那道疤上,掀起来她波涛汹涌的过往。

周姣十根手指紧紧捏着衣角,她该怎么组织语言去将这个故事说完整。今天,居然在宁都县见到了罗家铭。

她不想将贺今疆牵扯进来,她后悔了,就不应该侥幸自己过正常人的生活,去接受这段感情。

可是她现在异常地想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了,是不是就会被吓到,然后放手呢。

抱着这种心态,她尝试冷静着去叙述那个尘封已久的故事。

“爸爸好像死在我十岁那年,记不清了,他在我八岁的时候就得了肺癌,只是家里所有人都瞒着我,后来脸色一天不如一天才被我发现,挨了两年就去世了,爷爷奶奶一直抱怨我是个女孩儿,对我陌生至极,那个女人在爸爸死之前三个月,居然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还有老婆,两个人都是婚内出轨,可是当时的我太小了,不得不跟着那个女人进入到一个新的家庭……”

说到这里,女孩眼睛里的泪水就大颗大颗流了出来,贺今疆拿着纸巾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轻轻将女孩揽进他的怀里。

周姣咬住下唇,直到闻到一股血腥味,又继续道:“那个男人是个恶魔,他认为我是他和那个女人之间的阻碍,经常趁着她不在对我进行殴打辱骂,甚至有一次想在我的床头装摄像头,那次被我发现了,他恼羞成怒,居然……”

中年男人的力气大如牛,他举着菜刀一刀一刀往女孩身上砍去。

“我腰上的这道伤,是那个男人砍的,当时我觉得自己死定了。”

就在她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那一刻的来临时,那个称为“妈妈”的女人冲了进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抄起床头的金属摆件往男人头上砸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尖叫怒吼和求饶喘息声里,湿热的液体喷在小女孩的脸上,糊满她的肿胀的眼睛。

无尽的黑暗中,黎明的曙光渐渐照耀大地。

她闭了闭眼睫,泪珠挂在上面,“警察带走了她,男人的尸体就那么躺在房间里……”

午夜梦魇,折磨了小女孩三年,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终于在初二那年鼓起勇气去看了心理医生。

故事讲完,周姣默不作声,深陷在那段不堪的回忆当中。

贺今疆静静听完,指尖触着额上那道疤,唇动了动,“那这道疤……”

这道疤?

她伸手握住少年的指尖,接着讲那个未完结的故事:

女人因故意杀人被判了十年,那时年少的小女孩站在法院的被告席上,指着对面男人的家属冷冷吼道:“这不是故意杀人,而是正当防卫,你们……你们……”

她对着原告席上的男女老少,西装革履的律师和法官,用着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威严道:“都是帮凶!”

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能改变什么呢?

在监狱探望女人时,小女孩握着冰冷的电话,听着玻璃对面的女人哭着请求:“姣姣,你能再喊我一声妈妈吗?”

两名面无表情的警察一左一右看守着一夜之间落魄至极的女人,小女孩定定看着,妇人昔日柔顺发亮的长发,居然生出了银丝。

“可是妈妈早在爬上那男人的床那天开始死了,即便那男人死在你手里,那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这道疤……”她抬眸对上贺今疆的眼睛,“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在法院门口将她从台阶上推下来。

案子结束以后无处可去,她拨通了远方伯伯的电话,哭着请求将她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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