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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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天恩来到了一家花店，门面不大，大门是玻璃材质的，擦的很干净透亮，可以一眼看到里面的装潢和各类鲜花。
她握住不锈钢门把手推开沉重的玻璃门，门框上的风铃摇晃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老板是一位中年男性，正围着一个围裙修剪花枝，一听到声音便抬起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来：“欢迎光临！”
或许是因为满屋子的花香，又或者是因为老板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桑天恩原本还有点忐忑不安的心在这一瞬间忽然缓了下来。
“你好，我想要买一束红玫瑰，麻烦帮我包的好看一点。”她露出浅浅的笑容，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自己的要求。
“是要送给男朋友的吗？”老板面带笑容走了过来，随口问道。
“呃……现在还不是男朋友。”桑天恩讪笑了一下，她和言峥现在顶多算是暧昧期，男女朋友还算不上。
“看来还在暧昧期。”老板露出了然的表情，走到摆放红玫瑰的地方，“所以，你现在是在追求他对吗？”
“是他追求的我。”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桑天恩强调了一句，“他追的我，对，他追的我。”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他气息不稳道：“小丫头，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用这么紧张。”
桑天恩也有点囧了，她摸了摸鼻子神情不自然道：“帮我包一束玫瑰花吧，我赶时间。”
“你需要多少支？需不需要配点其它的花朵？”老板眨着眼眸询问道。
桑天恩皱起眉头，想了一下道：“随便包吧，不要显得寒碜就行。”
老板闻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一张严肃正经的脸：“如果是抱着这种态度，我建议你还是不要买花了。”
面对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弯，桑天恩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送花是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你如此的敷衍了事，让收到鲜花的人作何感想？收花的人以为这花是你精心挑选的，实际上你只是掏了几张钞票，看都没有看一眼。”
“你这样的女人我见过不少，送花只是你们得到男人的手段，而不是表达爱意的方式。你去别家花店吧，我不做你的生意了。”
桑天恩一脸震惊地看着花店老板，觉得这人高低是有点毛病的，她只是想买一束玫瑰而已，被他这么一说，搞得跟什么一样。
“你等等！”她伸手拦住欲走的老板，“你不卖我花可以，但是我必须申明一下，我让你随便包是因为我对花不了解，你是花店老板肯定比我懂，这不是敷衍。”
桑天恩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有你说的只是掏了几张钞票，你以为钱很好挣吗？我可从来没给我家里人之外的男人花过钱，”
最终桑天恩得到了一束免费的黄玫瑰，老板说第一次约会不适合送太娇艳的花，黄玫瑰刚刚好，花语是幸运、祝福以及等待爱情。
桑天恩看他认错态度诚恳，也就没跟他一个男人计较了。等赶到嘉和口腔医院时，已经是四点四十五。
言峥站在最显眼的门卫处，注视着依次路过的车辆，桑天恩的车一拐过来，他就走了过去。
四点多钟的天空，夕阳还没完全沉下去，漫天霞光将淡蓝色的天空染红了一大块，桑天恩也被映红了脸庞。
她带着墨镜坐在敞篷车里，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晚风掠动着她的发丝，见言峥走了过来，原本还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眼睛这么尖啊？”她笑着问。
言峥一眼就看到副驾驶的黄玫瑰，嘴角有点绷不住，翘了翘，脸确是板着的：“迟到了十五分钟。”他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抱歉，下次不会了。”桑天恩也没解释花店的事情，眼睛示意了一下鲜花，“喜欢吗？送你的。”
言峥捧起黄玫瑰，鼻尖凑近轻轻地吸了一口，状似不在意地说道：“还行。”
桑天恩见他翘着嘴角，一直在细细的嗅着玫瑰花，轻笑一声，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男人，也不枉她被花店老板说了一顿。
这时车子后面响起了喇叭的催促声，桑天恩踩下油门，打着方向盘汇入了前方的车流。
“我定了一家海鲜餐厅，就是有点远，开车过去起码得四十分钟。”桑天恩盯着前方的道路说道。
“嗯。”言峥抿着嘴唇，轻轻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玫瑰花。
桑天恩以为言峥会说些什么，结果就等来了这么一个‘嗯’字，奇怪地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不说话呢？”
“说什么？”言峥回望着她，清润的眼眸似一汪泉水倒映着桑天恩的身影。
“随便说点啊，开车很无聊的。”桑天恩开玩笑道，“要不你说个笑话听听？”
“……”言峥盯了她足足三秒钟，才开口道，“你是认真的？”哪有人第一次约会，让对象说笑话的？
“当然——”桑天恩点了一下头，突然转变了口气道，“是假的。”说完自己就噗嗤嗤笑出了声。
言峥咬着唇转向了窗外，路风将他的短发吹得飞扬，连同他的心。桑天恩这个女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怎么又不说话呢？”桑天恩再次出声。
言峥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车外的风景，傍晚的风带走了白日的燥意，凉爽浸透每根毛孔，他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深呼吸着。
桑天恩以为他不喜欢在坐车的时候说话，便伸手打开汽车广播，电台正好在放歌，低沉沙哑的男人嗓音流淌出来——
我伫立在夜空之下，
看着满天闪耀的星辰，
只为等待一颗星星从遥远的天际落向大地，
我双手紧握，诚心祷告，
星星啊，请赐予我前行的力量，
我已太疲倦了，就像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
……
陈旧的调子就像绵绵不断的阴雨一般，让车厢内充满了潮湿之气，那些泛着凉气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页一页翻开。
桑天恩的下颚线一瞬间收紧，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泛起了白。
“若男，就当妈妈求你了，好吗？”女人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你就嫁人吧，小陈会好好对你的，你不是喜欢读书吗？小陈说只要你跟他结婚，他会供你的。”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脸刷的一下白了：“妈，他都三十了。”
“年纪大好啊，知道疼人。”女人擦了一下眼泪，站起身子，“他是本地人，有好多房子，只要你愿意跟他结婚，我们一家老小的生活就不愁了。”
少女的眼眶一下红了，声音哽咽道：“妈，我才十七岁。”
“小陈说了，等你成年在领证和办酒席。”女人忙拿出手机，“你看，这是小陈给我买的新手机，你给人做家教能挣几个钱？能给妈妈买的起这么贵的手机吗？”
少女的目光落在那部崭新的手机上，眼神流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痛和绝望，手紧紧握成了一个拳。
“他说还会帮耀光和小风转到好的学校，现在的这所学校一点都不好，”女人自顾自地说着，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道，“小陈还说愿意给我们家三十万彩礼。”
在说三十万彩礼的时候，女人的脸上绽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眼睛亮的几乎要照亮整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妈。”少女咽了一下嗓子，沙哑着声音道，“我已经申请了国外的大学，他们愿意给我全额的奖学金，到了那边我可以打工挣钱，一样可以养活你和弟弟们。”
“你闭嘴！”女人忽然变了脸，五官几乎挤在一起，略显浑浊的眼睛喷射出一股强烈的恨意，“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出国丢下我们过好日子，我告诉你白日做梦。”
说着女人一把抓住少女的马尾辫，恶狠狠地拽着，像是要把少女的头皮拽下来一样。
少女紧紧咬着牙齿，麻木的胸口再次咕咕地流出鲜血。
“夏若男，你害了我半辈子，现在你翅膀硬了就想跑了，你还是个人吗？”
女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要不是你，涛哥怎么会死，我又怎么会吃这么多苦？都是你个贱人害我变成这样子，你现在却想远走高飞？”
“吱嘎——”一个猛地后坐力，桑天恩踩下刹车，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言峥被惊醒。
“怎么呢？”他下意识看向前方，以为出了什么事故，然而前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桑天恩。
桑天恩脸色苍白地关掉广播，让人心烦意乱的调子终于消失，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低下了头，陷入到了某种死寂中。
言峥惊疑地拽了一下她的袖子，生怕惊扰她一样，小声地问道：“你怎么呢？”
桑天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言峥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抱歉，刚刚有点不太舒服，没有吓到你吧。”
明明微笑着，却让言峥觉得像是哭似的，言峥蹙起了眉毛：“要不去医院？”
“我真没事，刚刚就是有点心慌，我有点低血糖，一饿就会这样。”桑天恩随便找了个借口，右脚踩下油门，车辆缓缓启动起来。
言峥还是面露担忧，刚刚的桑天恩周身散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气息，就像一件随时要碎掉的瓷器一样，充斥着绝望和脆弱。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桑天恩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都是开朗大方的，总是满面笑容，从来没有表现出这样阴郁的一面。
“要不我来开车吧。”言峥试探性地说道，在恰当的边界上尽量地展示着自己的善意和关切。
“看来是真把你吓着了。”桑天恩笑了笑，带了点苦涩的意味，“别担心，我上次的体检很健康。”
“可是你的气色很不好。”
“饿的啊，我都快饿死了。”桑天恩看了一眼导航道，“还有十分钟就到了，这家餐厅在思月河边，待会儿我们可以一边吃海鲜一边看风景。”
言峥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也不再追问刚刚的事情，适度的关心可以让女人心生好感，过度的关心就会让人觉得啰嗦。
十分钟后两人到达了品鲜居，一个大大的螃蟹趴在招牌上，十分的应景。
桑天恩看着停满了各种私家车的停车场，脑壳开始发胀，在里面绕了一圈才勉强找到一个边边角角将车停了进去。
她解开安全带笑道：“还好我机智，事先定了位子，不然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言峥也解开安全带，抱着玫瑰花下了车，桑天恩看他一直随身携带着那束花，不禁一笑，对花努了努嘴：“这么舍不得啊？”
经她这么一提醒，言峥才发现自己怀里居然还抱着那束花，闹了个大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花放回了车厢内。
“你要是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买。”桑天恩以为他喜欢花，便开口说道。
言峥愣了一下，漂亮的眼眸闪过惊喜：“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桑天恩转过身，几束花而已她还是能买的起的。
言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海鲜餐厅装修的很有海洋的风格，天花板印有深蓝色的海浪，墙壁也被粉刷成蓝色，灯是一只只水母，就连地面都是暗蓝色的，脚踩在上面能看到暗沉沉的影子。
“你好，我事先预定了35号桌。”桑天恩对前台的服务生说道。
服务生看着电脑屏幕，低声询问：“请问您的手机号是多少？”
桑天恩报了自己的号码，旁边有个别着对讲机的女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二位请跟我来！”
两人走在昏暗的过道上，尽管有不少食客在说话，言峥还是紧张地捏了捏手指。
服务员带他们来到一个靠着窗口的包间，窗外就是着名的思月湖，此时天空还是亮着的，甚至能看到一些白鹭在湖面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