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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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圣天二年，冬
北方的雪落在地上，厚厚一层。
红墙绿瓦，白雪如银。
妖冶的红梅，盛开在姜国皇宫的每个角落。
傲雪覆枝头，朱红点点，宛如画卷。
萧暮何此时正伏案批阅劄子，他衣衫单薄，却无惧寒风。
满头青丝变白发，金冠束发，面容愈发的冷峻，如料峭的悬崖边的劲松，挺拔如山，遗世独立。
待厚厚的劄子一份份批阅下来，外面的天早已黑了下来，整个皇宫灯火通明。
“皇上，休息会儿吧。”
绿凛端了热茶放在萧暮何的习惯拿放的位置。
“没事。”
萧暮何眼神未抬，仍旧批阅着。
绿凛看着没天没夜忙于正事的萧暮何，暗暗叹气。
这两年来，皇上每日如此，只想把自己变成一个永远停不下来的陀螺才好，因为这样，他就不会有时间去思念，去难过。
他这是在自我麻痹。
无声轻叹一声，绿凛便默默地转身出去了。
合上房门。
绿凛便守在门外。
抬首望着天边的月，乌云如烟，寒风吹拂，时不时地便遮去了月光。
“绿蜀黍～”
“我父皇还没有忙完咩～？”
忽然，绿凛感觉到自己的裤腿被人扯了扯，他转头看去，却见一张极其可爱的娃娃脸，正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仰头看着自己。
她奶声奶气地问话。
听的人心都不由得软了下来。
绿凛蹲下身子，看着眼前呆萌可爱的小公主。
“小公主别急，皇上就快忙完了。”
绿凛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安抚她。
“嗯……快忙完了是什么时候呀？”
小舒窈一脸呆萌地问着绿凛。
她指尖挠着小脑袋，一脸不解。
她都已经跑来问好几次了，可是每次绿凛蜀黍都说快了。
快了究竟是快还是不快呀？
小舒窈困惑极了。
“小公主别急，夜深了，绿叔叔先带你回去睡好不好？”
绿凛不自觉软下声音，学着她的语气跟她说话。
“不要。”
小舒窈瘪了瘪嘴，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她眼眶隐隐氤氲了一层雾气，隐忍着心中的害怕和担忧，她忍着哭腔道，“没有父皇，我，睡不着……”
只有父皇在身边，她才能好好安睡。
父皇不在，她每天晚上都觉得好害怕，不敢睡觉。
而且，她害怕父皇总是一直不停地这样忙，身体会吃不消。
白蘩姐姐告诉她，父皇就是因为每天不挺的忙碌，才会把头发熬白的。
可是云姨说了，如果一个人一直忙碌，没时间好好吃饭，没时间好好睡觉，慢慢地身体吃不消，会越来越容易变老的。
哼，慕容煜那个臭小子问她，“姐姐，你爹爹的头发为什么是白的啊？可是我爹爹的头发是黑的。”
他肯定是在炫耀他爹爹的头发是黑的。
气死她了。
哼，她父皇的头发才不会一直都是白的。
她跟慕容家那小子打了赌的，她会把父皇的头发变黑的，和所有人的爹爹一样是黑色的。
“绿蜀黍，你就让我进去嘛～我想陪着父皇，这样他就不会忙的没时间吃东西了，好不好嘛～”
小舒窈摇着绿凛的手，朝他软声撒娇，央求着他。
绿凛看着这样的小公主，如何还能拒绝的了？
不忍心。
根本不忍心。
最终绿凛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你进去以后，只能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不能上去打扰你父皇，好不好？”
“好～”
小舒窈答应的异常爽快。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软萌可爱的脸上，是一本正经。
“好。”绿凛起身替她开门，“进去吧。”
“谢谢绿蜀黍～”
小舒窈朝绿凛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两只小脚丫子撒得开开的，小手不自觉地跟着动作往后摆。
那模样看的真真是可爱极了。
绿凛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加深了几分。
这三年来，唯一能抚慰皇上的，就是小公主了。
若不是有小公主在，他怕皇上估计真的会一日十二个时辰，他十二个时辰都在忙于政事。
小公主知道心疼父皇。
她担心父皇不吃不睡的。
到了晚上，她便可怜兮兮地跟皇上委屈巴巴地说，“没有父皇陪在身边，她睡不着。”
到了饭点，她便跑来找父皇，说，“没有父皇陪她一起用膳，她不想吃。”
起初皇上对于她这种行为，很是斥责。
因为她不管不顾，只要到了时间，便要跑去找皇上。
如若皇上不睡或者不吃，她便开始哭。
企图用泪水让萧暮何妥协。
事实证明，她这一招很奏效。
起初小舒窈被父皇责骂不懂事，她伤心极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抱着笑眯眯一直哭。
皇上不明白她的心思，反而责怪她。
小舒窈心里一万个委屈，但却从来不忍心怪父皇。
他每日够忙的了，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而且，小舒窈一直都知道，父皇迟早有一天会抛弃她，然后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找母后。
虽然她也很想要母后。
紫依姨娘对慕容煜那么好，虽然对自己也很好很好，可是她始终不是自己的娘亲。
她也想知道，被娘亲疼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一方面希望父皇早点把母后找回来，一方面有担心和害怕，父皇一去不回，把她抛弃了。
可是她却从来不敢把自己的担心和害怕表现出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自己的父皇。
正在批阅劄子萧暮何，蓦然觉得头顶一阵冰凉，随即一股黏腻浓稠的东西自他的头顶低落下来。
那墨色的汁水顺着他的鼻尖滴落下他刚批好的劄子上，落下了一朵黑色的印记。
萧暮何脸色骤然一沉，眼底晕着怒色。
他转身一把抓住小舒窈“作恶”的手，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的吓人，“你在做什么？”
他像极了一个严厉的父亲，带着责问的语气，问着眼前不懂事的女儿。
萧暮何的视线落在小舒窈右手中的毛笔上，此时笔尖还在滴着黑色的墨汁。
她的小手上，也满是墨水，看起来脏兮兮的。
“父皇……”
小舒窈看着萧暮何眼底的寒光，心里一阵害怕。
可是却又觉得很委屈，她没想到父皇居然会用这样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她瞬间眼泪哗哗地往下流，随即根本控制不住，直接“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家伙哭得既委屈又伤心。
萧暮何看着哭得小身子一抽一抽的舒窈，萧暮何内心一阵后悔，认为自己的语气是不是过于严厉，吓到她了。
可是今日她如此恶作剧，便是不对。
平日里她怎么对宫里的人恶作剧的，他再清楚不过。
他这个女儿，从小就是个鬼灵精。
才两三岁，便在宫里聚众赌钱，听说把宫里那些宫女太监的棺材本儿都赢了去。
到现在，她都没谁在谁手里吃过亏，更没谁在她手里讨到好。
若不是他管束着她，这小丫头便能上房揭瓦，非把宫里弄的鸡飞狗跳不可。
“你哭什么？”
每次他一责问，她便开始哭。
这小丫头就是看准了他一听她哭便会心软，不忍心再责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