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李斯特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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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众人行礼，罗恩依然在胸前轻点四下，既然已经被认出来那还是教会礼更顺手一点。
宴会厅越发的热闹了，贵妇们都是紧致胸衣和鲸骨质的裙撑打扮，艳丽的丝绸衣裙极致华丽；男人争奇斗艳的能力也绝不逊色，填充物撑起双臂肌肉，绿色、黄色、红色的短斗篷配着各色鸟羽的爵士帽，艳丽之姿更胜女人一筹。
相比之下，李斯特皇帝的服装大都是红色和金黄色搭配，看着更顺眼些。
李斯特二世走向宴会厅内的一路上，身边的贵族们纷纷恭敬地行礼，和皇帝亲近些的、身份高些点，会上前关心问候他的身体状况，李斯特二世也会微笑回复。
看着那只如同太阳般镶嵌在眼眶的“眼睛”，罗恩很好奇那些靠近李斯特的贵族们，那只眼睛盯着他们的时候会不会感受到脸上有股灼热感。
“在我出征的这段时间，诸位没有辜负我的希望，将王国治理的很好。”来到会场最前方，站在高台之上的李斯特称赞王公大臣。
“有赖于陛下的前瞻高原。”
“在陛下的光辉照耀之下，一切幽暗早已荡然无存，我等不过是仰仗陛下的威严罢了。”
“王国子民每日都在期盼陛下得胜归来，如此王国上下一心，又有哪里会不好呢。”
谦虚、恭维之词纷沓而至，罗恩趁着周围人不注意，把一颗樱桃塞进嘴里。
宴会并不严格按照皇宫礼仪要求，
“那边的小布丁递给我一下，谢谢。”
“哦，好的。”
罗恩很自然把手边的草莓味布丁递给一旁伸出的手。
突然愣住，塞拉哪来的手？
不对，这声音是个女人啊。
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还在，吧唧嘴的声音一直没停过，以至于他开始习惯了。
转过头，一个只到罗恩肩膀高的小女生正在优雅的品尝着手中的小布丁。
金发弯曲，在几根丝带的束缚下扎在脑后。这个角度看不见脸，只能看到小姑娘皮肤很白，。
踮起脚张望，周围各种大檐礼帽，爵士帽真的很妨碍视线，不过罗恩一点也不介意，正好方便他偷吃。
正进行到各国外交使臣祝贺的阶段，周围的贵族们与有荣焉，脸上神采飞扬。
所以这个小姑娘是谁家的？
用葡萄酒顺下嘴里的食物，罗恩测过身靠近女孩轻声道：
“陛下还在讲话呢，这样不好吧。”
“父亲不会介意的，再说你刚才不也在吃东西吗？”娇俏的嗓音如黄鹂鸟一般，但话语中的信息让罗恩愣了一下，
这是李斯特的女儿？
然后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没想到全被小姑娘看在眼里了。
讪讪一笑，越过这个话题，罗恩微笑道：“要来点其他口味的吗？”
他这算是舔狗抱大腿呢？还是算诱拐未成年少女？
“谢谢你，神父，其实我并不喜欢吃这种甜点。”
罗恩一愣，“那你为什么要吃它呢？”
“父亲平时不让我甜食。”
明白了，小孩子逆反，只不过她有12岁了吗？症状有点早啊。
罗恩开始为皇帝陛下未来的家庭教育感到忧心。
不对，史书上说李斯特还有三天就要死了。
罗恩沉默下来，看着眼前认真对付那块小布丁的单纯小姑娘。
她的父亲就在不远处，但是几天后就要永远的离开她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罗恩，拿起一个小碟子递给这位公主殿下，
“再吃点东西吧。”
嗯，吃好喝好，只能这样了。
解决完最后一块布丁的小公主看着眼前的榴莲，强忍着皱眉的冲动，礼貌的说道：
“感谢您的好意，也许您现在应该留点肚子，为待会的庆祝乐会做准备。”
“那边会有很不错的烤肉。”她小声的提醒道。
尴尬的看了眼手中的榴莲，刚才没仔细看就把碟子端过去了，可惜小公主好像不喜欢这种水果。
看着公主殿下粉红裙子消失在人群里，一口吞掉那块榴莲，罗恩遗憾的感慨。
“怎么样，漂亮吗？”
“很漂亮。”
“变态！”
罗恩一把掐住乌鸦的脖子就要去揪他的羽毛。
“龌龊！毛是黑的，心也是黑的，你才是变态！”
“嘎嘎！别挤，要吐出来了。”
下午四点，德斯图卡广场。
民众拿出了自家酿造的葡萄酒；茜茜婶婶指挥着家里的男人往广场搬着自己烘烤的面包；凯撒烤肉店的老板早已经架好了烤架，伙计们在炭火前卖力的摇动烤架，今天烤肉不限量免费供应！
“这家怎么样？”
“烤过头了。”
“这家呢？”
“香料太少了，腻。”
肩上扛着只乌鸦，罗恩一手扶着剑柄，一只手端着切分好的烤肉。
塞拉骑着自己的座驾挥斥方遒，驰骋烧烤摊。
罗恩是个听劝的人，在小公主的提醒下，立刻放弃了眼前的美食，相比这些袖珍精致的贵族餐点，他其实更喜欢烤肉。只有塞拉吃个不停，罗恩很好奇这么大点的身子是怎么装下十倍于他的食物的？
而且他现在还在吃！
嘭，酒杯碰撞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欢庆着李斯特陛下的伟绩，庆祝着世界生命的延长，
天越来越黑，一群人围成圈，篝火的亮光有逐渐代替夕阳的架势。
罗恩在宴会厅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个多小时使臣们的敬献就结束了，接着皇帝就带着所有贵族乘车向德斯图卡广场出发。
德斯图卡广场是费伦茨王城最大的广场，此刻全城的民众，能来的都在往这里赶。
李斯特率军回归的时候就宣布要在这里举行庆祝音乐会，
现在他来了。
建国皇帝李斯特一世的雕塑下，
李斯特二世在一架钢琴前，指尖飞舞，罗恩抿了一口冰镇啤酒，叹服于皇帝陛下的技艺，该说不愧是帝王吗，弹个钢琴都是如此华丽炫目。
忍不住指尖跟着在空气键上舞动，
呃，抽筋了，
伸展着手指，罗恩选择老实的看专业人士表演就好了。
忧郁、深沉、宽广的旋律在广场上铺展开来，勾起心底的思念，抚平灵魂的创伤；一边，宰相莫加罗拉响大提琴，财务大臣纳伊夫挥动琴弓小提琴声飞扬旋转。
一支数十人的小型乐团，成员是这个国家最高的领导者们，此时正在为广场上的民众献上演出。
没有欢呼，没有高喊，这次也没有落泪，上万人聚集的广场只有音符飘荡。
“你说他现在会不会后悔带着那些人出征呢？”
“责任与感情无关。”
罗恩沉默片刻，又问道：
“我们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我们一直在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出现。”
罗恩没有说出口的话，可这样的事情一直在上演。
这是第四个世界了，而我们是第五个。
广场上人头攒动，
但是在罗恩眼中，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是琴声不舍的环绕着，徘徊不去。
罗恩不忍的闭上眼睛，有时候灵感太高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沿着街道，罗恩看着路边商店中进出的人影，抱着刚买的蔬果迎面朝罗恩走来。如烟尘在眼前散开，在身后重新聚集。欢笑着冲广场上的朋友们走去。
“真实和虚幻在这只有一线之隔，你何必清醒过来呢。”
塞拉嚼着一块烤肉，慢慢说道。
“我不想再看下去了，太过残忍。”对他们是残忍，对我也是残忍。
罗恩面无表情的看着喧嚣和死寂混为一体的广场，他突然特别想要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刷着手机，就当这是一场梦。
塞拉开口道：“历史从来如此，人之生老病死，世界从无到有；”
“站的足够高，时间跨度足够长，就很难对此有什么感触了。”
在罗恩和塞拉头顶的空中，李斯特二世不再是一身华丽长袍，黑色燕尾服和白色衬衫更符合他的气质，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音乐家。
一旁陪同着的人白发凌乱垂荡在耳边，面上消瘦，但双目中流彩四溢，整个人都洋溢着腾跃跳动感。
罗恩虽然没见过这人，但是绝对能一眼认出来，音乐魔皇帕格尼尼。
右手缺失的三根手指明晃晃，空缺处实在破坏了那双手的美感，纤细修长，指骨清晰。
“到现在还是不认输吗？”
“为何要认输呢，当年我们击退了那些怪物。”
“哈哈，到底是击溃了敌人，还是喂饱了野兽呢？”
李斯特听到这近乎羞辱和亵渎的话没有发怒，事实如此罢了，但是他怎么能承认这就是十五万士兵付出和牺牲的结果呢？
帕格尼尼不在乎他没有回答自己，继续道：
“当年我就和你说过，只有我们这些最强者合力才有希望抗衡吸引。既然无法阻止母亲对游子的呼唤，那就由我们这些强盗强行分开他们，撕碎他们的联系。”
不在沉默，李斯特反驳道：“虽然你的技艺旷古绝今，但是又如何能一人代替一只乐团呢？”
“音乐不是只有少数人才能欣赏的艺术，他是任何人都可以参与，参与者越多越复杂，也就越接近史诗的艺术。”
“面对【真实】也是一样，虽然失败了，但是我并不认为是艺术输了。”
帕格尼尼不在继续和他争论，这样的对话他们之间已经经行了无数次。
罗恩走啊走，他不知道这个幻境有多大，也不知道自己该在那里停步，塞拉也没有任何阻止他的意思。
直到在一间杂货店前，所有人都赶去广场那边享受狂欢了，但门口正坐着一位老婆婆，只是静静的望着天空。
此时一大半天空都被扯进了夜的怀抱。
不知为何罗恩感觉她很像一个人，走到老婆婆身边，他知道她看不到自己。
蹲下，靠着她坐下，悄悄把头靠在她的颈边。
也抬头看着天。
这里也能听到广场的音乐声，罗恩怀疑在皇帝陛下的伟力下，这声音是笼罩全城的。
动用天赋，寂静领域悄悄张开。
宁静的夜就此到来，老婆婆微微动了下，但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有时候无声也是一种美妙的音乐。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整个暗了下来，老婆婆的嘴唇动了动，之后消失在罗恩身边。
因为开着天赋，罗恩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但是在她消失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一个年轻人和一个中年人并肩站着对他道谢。
心中出现一种明悟。
沉默，安静有时候是人在悲伤时最需要的疗伤药，
对方把自己的珍宝托付给了他，他感受到了天赋的成长。
站起身，罗恩明白了，这个幻境中所有的人都带着遗憾，在没有时间的灵界中徘徊。
不是留恋不去，只是如果连他们也离开了，那些牺牲的人就再也没人记得了。
“客人为何如此悲伤呢。”
睁开眼，一位身材中等的男人站在面前，眼中火光飘摇，正是刚才在钢琴前演奏的李斯特二世。而帕格尼尼已经离开了。
罗恩看着这位不像是皇帝的皇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吗？他想对方应该并不需要。
怜悯？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怜悯对方呢。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留下了足以纪载史册的功绩，
“陪我走走吧。”李斯特拍了拍罗恩的肩膀。
“这条街道在我小时候还是泥石路，一下雨跑过去一脚泥水，飞溅的到处都是。”
“回到皇宫就被母亲一顿揍。”李斯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罗恩心里盘算着，您死的那年421岁，小时候的事情还能记得这么清晰，真不愧是超凡者。
他现在也是超凡了，怎么没那么好的记忆力，昨天吃了什么今天就不记得了。
“那边那棵树，是我小时候跑出宫玩的时候和城里的小孩们一起种的。”
一脸怀念的看着街上静物，回忆着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李斯特二世最后在一个花园前停步。
“只可惜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走到这里罗恩才想起来自己还有礼物没送出去，转头就要叫塞拉，却发现乌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而那束花就在他的手里。
看着李斯特二世的背影，罗恩轻声道：“虽然不能为您分担丝毫，但是这束花请您收下。”
转过身，李斯特笑着接过那束鲜花，保存的像是刚刚摘下一样。
指腹抚过这束不知名野花的花瓣，李斯特道：“这是我再次醒来后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拿着花的手轻晃，这束花已经出现在了皇宫中的一个房间里，粉色墙布，纯白的床帐，看着像一个女孩的房间。
“嗯，你来的有些晚了，这里已经没有什么遗留了。”
罗恩正想说自己并不需要礼物的时候，李斯特二世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头。
“那么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