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家属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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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然心里很乱，那条信息让他这么多年来不愿回想的事情又一次呈现在了眼前。去医院的路上正好赶上了晚高峰，偏偏天气下起了雨，雨水打在车窗上连成了一条线。前方好像出了车祸，马路上此起彼伏的喇嘛声让人更加心烦。
陆子然久违地想要点一根烟，看着车外的一切，思绪飘到了十四年前。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两个人倒在了血泊中。人们的尖叫声，救护车的鸣笛声混成一团。年仅15岁的陆子然拉着同母异夫妹妹的手，雨水洗刷着地上大片大片的血，外婆冲上去想要查看那两个人的情况却被医生和警察拦在了外面。
麻木，惊恐，绝望。
陆子然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攥着自己的心脏，几乎无法呼吸，雨水逐渐模糊了视线。10岁的妹妹一直揪着自己的衣角没有说话，直到穿着防护服的医生用担架把躺在血泊中的两个人抬走才大声哭喊着：“爸爸妈妈——”
陆子然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有15岁的他没办法思考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只能在妹妹疯了似的扑向救护车的时候用左手紧紧地拉着她。
“哥，他们要带爸爸妈妈去哪里?”
“不知道。”
陆子然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答案，但是他此时也没有心情和精力给妹妹编造一个善良的谎言。
继父甚至没有等到医院就被当场宣布死亡，而母亲被推进了手术室经历了长达三个小时的抢救。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手术室，冲着门外的三个人摇了摇头，接着是外婆撕心裂肺的哭喊，母亲被盖着白布推出来的时候，陆子然才意识到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妈妈了。
浓重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白。医院的墙壁，医生的工作服，包括病床都是白色，毫无生气的白色。陆子然独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心想自己不喜欢医院。
等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当年那个只知道拉着自己衣角的小姑娘现在已经亭亭玉立，正坐在外婆的病床前削着苹果。
“外婆，蒋玥，我来了。”
“嘘——外婆刚睡着。”
蒋玥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轻声轻语地说到。
陆子然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蒋玥旁边。虽然是同母异父，但是这个妹妹几乎是陆子然亲手抚养大的，两个人不会特别生疏。
陆子然给蒋玥和外婆在S市买了一栋别墅，自己平均每个月会去看她们一到两次。
“哥，你为什么不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啊？”
“外婆想和我一起住吗？”
“这几年你回来外婆不是态度挺好的吗。”
“再说吧。”
那次车祸的肇事司机是醉酒驾驶，但是他事后买通了法官，最终只赔偿了40万。外婆在那之后终日以泪洗面，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便把气都撒在了陆子然身上。
“你就是扫把星，我女儿那天出去就是为了给你买蛋糕，要不她也不会出车祸。”
陆子然没有办法只能受着，只是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吃过蛋糕。
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陆子然想，自己开始不喜欢甜食了的。但是造化弄人，现在苏沫偏偏嗜甜如命，想到苏沫，陆子然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外婆这次是什么病？”
“高血压，老毛病了。”
“医生怎么说？”
“好好休息，开点药吃。”
蒋玥把苹果切成了兔子的样式放在盘子里。
“吃一块吧。”
陆子然拿了一块咬了一口，酸的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怎么样？”
如果不是看着蒋玥此时一脸真诚地发问，陆子然差点都要以为这家伙是故意的。
“嗯，最好别吃。”
“哈哈哈哈——”
啧，还真是故意的，被摆了一道。
“你这孩子现在没大没小的。”
“哥，我也就比你小了5岁。”
下一秒蒋玥突然停住了笑声。
“你马上就要走吗？”
“我一会去交医药费，家里的家务有保洁，别让外婆累着了。”
话里的意思显而易见。
“哥，能在这里陪外婆一晚上吗？”
蒋玥的语气几乎算得上是乞求。
“她老人家起来看到我又要心情不好了。”
“拜托了——”
“好吧好吧，我今晚陪床，你回家睡觉吧。”
蒋玥感激地笑了笑便起身离开了。
陆子然自认为是看着蒋玥长大的，她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清清楚楚，但是当年心里结下的疙瘩又怎么可能一晚上就冰释前嫌。
母亲去世以后，亲生父亲也断了每个月应该给的抚养费，这无疑让这个悲惨的家庭更加摇摇欲坠。起初还只是语言上的咒骂，后面甚至发展成了只给蒋玥一个人做饭，陆子然只能自己到厨房找些吃的，后来磕磕绊绊地学会了做饭才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那段时间各种家务陆子然都学了个七七八八，一边要完成学业，一边还要照顾妹妹，每天过的都身心俱疲。直到自己被星探发现，进入了娱乐圈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玥玥回去了吗？”
躺在床上的外婆突然开口打断了陆子然的回忆。
“您醒了，玥玥回去了，今晚我陪床。”
“我为过去的事情向你道歉。”
“外婆，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您就.....”
陆子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突然谈这个话题。
“我想说很久了，你就接受我的道歉吧，我不想把这个事情带进坟墓。”
外婆撑着床坐起来握住陆子然的手。
“外婆，你怎么突然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陆子然坐不住了，虽然心里并没有想要原谅，但是她说的话让人不得不在意。
“然然，你要照顾好玥玥，你就这么一个妹妹。”
“好了，您别说了......”
陆子然看到外婆颈部突然变得僵直，自己的手也从她手里掉了下来。
“外婆，您怎么了？”
“......”
陆子然来不及犹豫，赶忙按响了床头的呼叫器。
“医生，医生......”
当晚值夜班的医生和护士涌进了病房，做了简单的检查后告知要立即手术。
“医生，不是说我外婆只是高血压，回去休息吃点药就好了吗？”
陆子然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整个人都恍惚地听不清护士们在议论什么，只记得自己一直追着大夫问这个问题。
“高血压引发了急性脑出血，现在情况很紧急，陆先生在这里签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