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地狱之门【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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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桦首先往那里冲去，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推开走在前面的鬼魂，往儿子尖叫的地方奔去。即便那些被她推开的鬼，向她投来凶恶的目光，她也毫不畏惧。
而赵荣光和汤婆婆则跟在后面追着。
就像人群中有人发生争执，其余的人都会拥过去看热闹。死去鬼魂也是这样。随着赵辉的尖叫声越来越大，他们也都好奇地纷纷向那儿簇拥过去。
孙桦撞开了围在那儿的鬼群，向中央望去。看到的景象却是儿子正骑在一个老年鬼魂的身上，呲牙咧嘴地掐着鬼魂的脖子。
老年鬼的表情看似很痛苦，它两手奋力地抓住赵辉的胳膊，应该是想把作用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给掰开。但那好像没什么用处。
赵辉边掐嘴里还尖叫着，似乎是想拧断一切他所害怕的东西。
孙桦的心一下放了下来，松了口气。从后面赶来的汤婆婆却神情严峻，她喘了几口气后，就想拉开赵辉。
“快点，还不把你们的儿子拉开啊，要惊动了阴兵，我们都跑不掉了。”
赵荣光赶紧过来扳开了赵辉的手，孙桦则过去抱紧了失而复得的儿子。
而那个老年鬼在舒缓了几口气后，身板结实地跳了起来。赵荣光本以为它会报复，可它却一副像打量什么怪物那样地盯着小辉，然后拔腿就跑。周围的鬼也围着他们一家三口，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汤婆婆注视着赵辉，“这孩子太可怕了。”然后，把头转向赵荣光夫妇，“好了，现在你们一家三口也算团圆了吧，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赵荣光和孙桦对视着，安详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突然，汤婆婆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异样，她捏住了赵辉的嘴巴，问：“药呢，你嘴巴里的药丸呢？”
赵辉低下了头没作声。
“完了。”汤婆婆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肯定是刚才你儿子在叫的时候，药丸从嘴巴里掉了出来。这个药丸不单可以迷惑鬼魂，也可以迷惑阴兵。现在你儿子把它吐了出来。整个地狱里的阴兵都知道有活人混进来了，走，现在赶快走。”
顺应着汤婆婆那仓惶的叫喊，赵荣光一家决定快跑。但就在他们行将迈开步伐时，迷魂地上，不，应该说是整个阴间都响起了警报声。
“阴兵开始搜查了，赶快走啊。”汤婆婆凌厉地喊道。
他们一家三口往地狱之门那儿跑去。期间，汤婆婆还给了赵荣光一个护符，说只要拿着它，以他鬼魂的状态，照样可以通过地狱之门。
离开迷魂地，他们跑在黄泉路上。赵荣光一说抱着儿子，一手拉着孙桦。汤婆婆在后面断后似地跟在后面。自打学校毕业后，孙桦都有几年没有这样狂奔了，即便周围还有点阴冷，豆大的汗珠还是从她的额头上划了下来。
“我……我有点跑……不动了。”很快，孙桦感到自己的双腿不听使唤了。
后面的汤婆婆推着她，“不要放弃，黄泉路不长的。”
“就是，速度点跑，跑出去我们一家三口又可以再一起看焰火了。”赵荣光边说边冲着孙桦展示了一个鼓励似地笑容。
孙桦屏足了劲，即便她气喘到好像有一个电钻钻入胸口那样疼痛无比，她都强忍了下来，继续奔跑着。
那个地狱之门很快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面积也由小变大。可是，两边的大门居然开始慢慢向中间靠拢。
“阴兵发现要关门了，大家快点。”汤婆婆加快了速度，居然超越了那一家三口。
地狱之门越合越拢，眼看就要紧紧闭住了。赵荣光两手抱起赵辉弯下了腰，他朝孙桦射出焦急的目光：“快上来，快啊，没时间犹豫了。”
孙桦跳到了丈夫的背上。
此时汤婆婆已经跑过了门，她还在门口向赵荣光他们招呼着手，“快点啊，门关闭了，你们就永远出不出来了。”
赵荣光抱着小辉，背着孙桦吐出舌头，奋力地向前奔跑着。但很快，他便感到了有些力不从心。疲劳感好像束缚住了他，让他也行将放弃。
就在这时，儿子抱紧了他的手腕，孙桦也从后面搂紧了他的脖子。赵荣光顷刻间受到了股莫名的力量，那是家人给予他的。他使出了吃奶的劲，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带着他的家人在地狱之门关闭前的刹那，跑出这倒鬼门关。
在跑出地狱之门后，赵荣光激动地跪倒了地上，直喘着粗气，赵辉和孙桦都被放到了地上。在小休片刻后，赵荣光向他的妻儿展示着劫后余生的笑容。孙桦两手抵住嘴巴和鼻子，小声地抽泣起来。赵辉则抿住嘴唇，同时抱紧了父亲和母亲。
一家三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汤婆婆向他们走来：“好了，好了。现在我们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呢。要笑回阳间去笑去。”她虽然说是这么说，脸上却也是一副欣喜地样子。
他们四个站了起来，开始向蛮荒地的那个石碑走去。赵荣光刚想抱起儿子，赵辉却说自己可以走。孙桦只夸儿子懂事了。具汤婆婆所说，只要触碰到那石碑，他们就可以回阳间了。
可是，就在他们离开地狱之门没几步路时，正前方显现出了几个人影。他们个个西服西裤，还戴着副墨镜。
“不好，那是阴兵。”汤婆婆刚想逃开，身体却奇怪地被定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赵荣光数了下：有五个。
他们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在打量了番赵荣光一家三口后，把目光集中在汤婆婆身上，最中间的一个首先发话，他看上去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三十多岁中年人，穿着西装还能让人感觉一丝文气。他是阴间当差的阴将，这阴将长着一张正正方方的脸，额头很光亮，几乎没见眉毛，眼睛也小到只有一条缝，脸上布满着几颗黑痣。
他把双手放在背后，眼光凌厉地审视着汤婆婆，“你是通灵师？”
汤婆婆蜷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那你好大的胆子。”他呵斥着汤婆婆，“居然跑来地狱闹事，想截走已经死去的鬼魂。”
“不是的，我只是想……。”
“别解释了。”他扫视了下赵荣光的一家三口。
孙桦马上缩下了头，依偎到了赵荣光的背后，同时又紧紧地抱住了小辉。
后面四个阴兵站在他背后，表情各异。
“阴将大人，我只是看这个女人失去丈夫怪可怜，所以就……”
“你也知道我是阴将，看来不亏是一个有资历的通灵师啊。不过，就你说的，天底下失去至亲的人多的是，要是都像你这样，那阴间不是要乱套了。”
“我知道，可是能否通融通融呢？”说着，汤婆婆从口袋里拿出几张冥币，悄悄塞给了那阴将。
阴将接过钱，贪婪地点了点，并收到自己口袋里。但他在收完钱后，依然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通融，你叫我怎么通融。你应该知道每个死亡的人都存有挡案的吧，而他们的档案都存储在地府的生死簿上，是删也删除不掉。要是我今天放了你，上头有人查起来，我怎么交代？”
“哎呀，不要这么说嘛。都知道没什么人会查的。”
“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犯不着为了一个普通人而犯险得。”
汤婆婆低了下头，不再说话。
阴将的语气算是缓和了点，“看在你的份上，你就带着那个女人和孩子快走吧，但这个男人必须要留下，因为他是鬼魂。”说罢，阴将头一甩，后面的阴兵冷酷朝赵荣光一家走去。
孙桦求助似地看想汤婆婆，可汤婆婆此时也无能为力。孙桦为了不让丈夫有危险，一改之前的畏缩样，挡在了丈夫面前。
而赵辉好像也感觉到了母亲的决心，冲到了最前面。
但阴兵可不讲什么情面，他们对待女人和孩子也一样不留情。一个阴兵拉开孙桦，另一个拉开了赵辉，剩下两个一并摁住了赵荣光。
“恩，很好，把那男的带回去。“阴将打了个响指，地狱之门随即开启。
“不。”孙桦凄惨地尖叫起来，敲打着拉住她的阴兵，可她却只感觉打在坚硬的石头上一样。可恶啊，孙桦怒骂一声，又一脚抬起，踢向阴兵的挡下。
似乎是有了点反应，那阴兵手上的力气减小了，还一手还捂住了自己的私秘部位。孙桦发狂似地挣脱着。阴兵不耐烦了，抬起手就给了孙桦一记耳光。
赵荣光愤怒地挣扎起来，瞪着打了自己妻子的阴兵：“你干吗？”
可他怎么也挣脱不开两个阴兵的枷锁。不久，他精疲力尽。同时，愧疚感也油然而生。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怪他自己，要不是当初贪心去那破庙，他也不会死亡，更不会被投送到阴间来，要老婆孩子来救。
就这么想时，他心中的痛楚如同放了闸的洪水那样，充斥着大脑。
下意识地，他无奈地说了一句：“好吧，我和你们走，但请你放了其他人。”随即，便放松了身体，作出一副以逸待劳的状态。
“你放心，对于你妻儿犯的事，我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的。”阴将走到赵荣光身旁，命令着其余两个阴兵放手。
孙桦马上感到身体的紧迫感没了，她瞬间朝丈夫那边冲去。可是，那阴将迅速挡在了她的前方。
“我说你就别白费功夫了，你丈夫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那个压着赵荣光的长脸阴兵，在此时用劝解的语气对着孙桦叫嚷起来。他看上去年龄大了点，还算和蔼。
“是啊。”汤婆婆也走过来搭住孙桦的肩膀劝慰道，“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孙桦心痛地望着丈夫。赵荣光则恳求着说：“那在走之前，就让我和我的妻儿再说说话吧。”
阴将却断然拒绝，还是那个长脸阴兵把头凑到阴将耳边，“就让他们说几句吧，要是鬼魂生前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会变成厉鬼的。那我们也有麻烦。”
阴将瞥了长脸一眼，这才默许地点了点头，他背着手静静地走到了一旁。
赵荣光挣脱了阴兵的双臂，迫不及待地来到自己妻儿面前，他知道，这或许是与家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孙桦摸着他粗糙的脸蛋，而他则紧紧地捏出了孙桦的手。两人想望着，却没有一个先开口。
赵荣光喘着气，垂下了眼睛，“我知道……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嫁给我……。”他双眼有点模糊，眼睛内的泪水好似要饱和而漏出来。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哭了，最近一次哭还是在十五年前母亲病亡的时候。
“你……”孙桦的脸颊也早已划过了眼泪，她本想长话短说，但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赵荣光说完，蹲下抱着儿子。“小辉，你将来长大一定要当一个男子汉，不要像你父亲那样，知道了吗？”
赵辉抽噎了起来，他那本来就硕大的眼睛里送走一股一股的热泪。
旁边的阴将咳嗽了下，表明时间已经不多了。
赵荣光站了起来，再次和孙桦深情一拥，在她耳朵弱弱地说了一句：“再见了。”
他转身向阴兵们走去，还不望回头，希望可以尽量多看自己的妻儿一眼。
就在赵荣光走到阴兵跟前时，汤婆婆突然从裤带里拿出几根大头针，向阴将、阴兵们飞去。那几跟针准确地射到了他们的胸口，让他们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