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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中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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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别离并非故意拐弯抹角,而是他不敢妄加推断。

水家请他为五少诊病已非一次,时而太息、易怒在肝,时而怔忡、易惊在胆,时而寒热错杂、夜深不寐在于心肾不交,症状虽多有怪异,但脉证相合,总有迹可寻,一两副药下去便可见效。

可这次五少却见了六阳脉,让他想到白应留那次的六阴脉,皆是反常至极。

“说到底,你是过来人,这事儿还是要你管。”

“十一月至四月,不正是六阳吗,此时见六阳脉,会很奇怪吗?”

萧别离差点儿吓得蹦出去三尺,待看清是白应留背上的李尤说话时,才放下了心。

“我还以为老白变娇了呢,差点儿害得我以后不敢碰小娘子了,唯恐啊,都是老爷们儿扮的。”

白应留忍不住踹了萧别离一脚。

萧别离满面委屈,伸着手对二人背影道:“小娘子,等我,我一定会打动岳父大人!等我娶你过门!”

李尤撇嘴回头打量了一下他,而后抱紧了白应留问:“他是谁啊?”

“别乱动,一个乡野郎中而已。”

他不想感觉到背上的柔软,以及腕间的缰绳,尽管二者皆具有极大的存在感,他唯有尽力忽视。

“那他为何说要娶我?”

“他那个人,只要见面相白净者,不论男女,皆爱调戏。以后你若见着他,可要离远些。”

“哦……长得白的他调戏,长得黑的他调侃,倒还真是男女通吃。”

她说的话很气人,且头发和着口中的气息,搔得人脖颈有些痒。

“……下来自己走吧?”

“还有多远?”

“快到了。”

显然,天南海北满地跑的白应留,对快到了这件事,没有准确的认知,惹得李尤连连叹息:“骑马果然无用,还不如逢年过节,爹爹推我上县里看烟花时用的独轮车呢。”

对此,白应留用一串糖葫芦堵住了她的嘴。她吃得满足,眉眼皆是笑意,梨涡荡开在脸上,令白应留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后道:“暖冬日时,京城第一酒楼有古董羹,可吃过?”

她虽是摇头,眼中却在发光,“听起来就很好吃,会不会很贵?”

“我能付得起,你可以借……”

“那说好了,你请我吃。”她乐得蹦蹦跳跳,还倒着走路道:“你可要好生照顾我,不然你可交不了差咯。”

“知道了。”

万年不变的三个字。

不过丧葬前,他所“知道了”之事,皆说到做到,想来不会逃一顿饭。李尤顿感未知的未来似乎有些令人期盼,她喜由心生,行走间更是跳得雀跃,只是见州都中女子都行路稳重,方克制住自己同心情一般雀跃的脚步。一步一步地端着手走,好不容易到了水府。

天色已晚,府上丫鬟杏香见二人这般,差些未认出白应留,便先安排了他们沐浴更衣,吃些东西垫垫。

白应留遥遥见五少执笔于纸上画些什么,他整个人精神似乎还好,虽面色算不得红润,人也格外消瘦,但不至于说不行了。

只是……

“这院子总觉得阴气甚重。”李尤抓着白应留的衣角道:“冷嗖嗖的,一点儿都不像四月的天。”

杏香叹言:“少爷病了之后,便谢绝见客,平日里不爱人伺候,又不似其他几位少爷妻儿相伴,院中自然冷清。”

倒不只是冷清,细细打量院落,有种修修补补的破败感。明明已是春暖花开,枝头不但未见抽芽,反见毫无美感的修剪。那立着的假山形状奇怪,水中清澈,却连半点活物都没有。

李尤偷偷对白应留道:“我们县老爷的院子都比这好看。”

二人不知这院落发生了何事,遂应了杏香的安排,不去惊扰院落主人,先去洗漱用食。

坐在浴桶中的李尤,第一次有人伺候沐浴,倒是觉得非常不适,便问杏香,五少就是两年前为白应留所救的水墨少爷吗?

“是呢,倒是姑娘,可是白二公子什么人?”

杏香将李尤洗净的头发放至一又高又长的方板上,板下是烧热的炭盆,以便一边烘着头发,一边再多泡一会儿澡。

腾腾热气中,李尤心想,这该如何回答呢?于是模糊不清道:“同路人。”

杏香失笑,目光从衣裳旁的玉佩移开,继续为她擦拭、摆弄头发道:“原以为是白二公子的夫人,若是白二公子娶妻生子,白太傅心中的石头便是落地了。”

白太傅这个名号,李尤第二次听到。从前她只知道皇上、王爷、丞相,其余皆是京城的大官,再然后便是京城里最常至地方上的刺史大人,最后便是本地县令、捕快了。即便是死人,也没有几个朝廷中人飘到她们那乡下,同她讲这些事。

她由衷赞道:“你懂得真多,当丫鬟都要懂这么多吗?”

“自然不是,现今丫鬟多是雇来的,教会了又走了,白费心,便也不求她们能懂多少东西,人机灵能干就行。奴家是打小便卖进水家的,听得多了,看得多了,便懂得多了。”

李尤又打听了一番如今丫鬟的行情,尤其是十五六的姑娘有何前途,惹得杏香问她难不成是要做白二公子的丫鬟?

“是啊,不然真做他娘子?”

“真?”

李尤晓得了,做丫鬟当真是要机灵,杏香可真机灵,便随意搪塞了几句。

杏香打趣她道:“说来也是,白二公子今年已有三十岁,在平常人家,同您约是叔辈的人了,您唤他一句白叔也不为过呢。”

三十岁?

李尤当真瞧不出来,看来富贵人家少经日灼风刮,岁月也对他们宽容地很。

关于白应留,她想知晓更多事,可惜杏香也搪塞道,不知晓更多白二公子的事情,搞得李尤颇为沮丧地唤了一句,“白叔。”

白应留瞧着小丫头绾了一个垂髫分肖髻,发间用兔毛银钗点缀,身上虽仍穿着白袄长裙,却是绸缎料子,布量放得足,衣带绣着精致的山栀花,白色绣花鞋上亦缀了绒绒的兔毛球。未成想目是一新,耳也一新。

“白……叔?”

“嗯。”她提着裙子看白应留跪坐案边,也随之跪坐在案边:“杏香说你已经三十岁了,我唤你一声叔叔是应该的,这样以后再有人问起我们的关系,便好回答了。”

话虽如此,可未有人唤过他叔。

他正不知应不应下,水家老夫人忽然入座,三两人便开宴了。

老夫人见李尤,亦是问白应留此乃何人,他答:“友人托孤。”

好似是骗人,李尤这般想,但又觉得贴切。她继续听着二人寒暄,譬如白老爷子到底年纪大了,莫总与他置气。又说聚萃阁幸得王爷照拂,方在京城站住脚跟,不然老字号可就砸手中了。水家与谢家道不同,年轻一辈人亦多有生分,但水家大德不会亏的。

李尤听得似懂非懂,便学着老夫人和白应留的样子,规规矩矩用了饭。她奇怪的是,那二人言语间似是旧识,怎么白应留还用右手吃饭?

她不明白,且觉得拘束,用过饭后便承老夫人与杏香的情,去挑几身衣裳首饰。

她们走后,老夫人方将详情细细道来。

两年前,水墨从鬼窟回来后便神色恹恹,请了无数大夫来看,他均拒服药物。唯有萧别离说他患了相思病,唯心上人能解。相思之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水墨见萧别离有本事哄了水家帮他寻心上人,便听话服药,眼看着一切皆有好转,未成想几个月前寻到了那女子的尸首。私下请人验尸,验出那女子应是难产死的。

家中人瞒不过这件事,水墨知晓后强忍悲痛道,那是他们的孩子,即便女子不在了,也要寻那孩子。

不论水家人如何劝他,他皆不理,去慈幼堂认年龄相仿的孩子,他皆道不是。

水家无法,请了远近闻名的关亡婆,问那孩子是生是死。关亡婆明白水家定然不会认来路不明的孩子,让他们莫再想此事。并言说,将女子尸首焚烧成灰,筑成人偶放在五少屋中,一切皆会恢复寻常。

万事由这女子而起,便由这女子而散。

水家试上一试,水墨果真好了起来。只是在他屋中时,他总自言自语,还道屋中有他的妻子,妻子害羞,不愿出门见人。

水家老爷认为儿子能吃能喝能学打理生意,他在自己屋子里疯便疯吧。老夫人却不忍心见儿子如此,尤其是儿子日渐虚弱了下去。她遂寻问关亡婆后,知晓解法在五少认清那女子已死。

老夫人遂将人偶扔出这院落,不料,五少一时承受不住,在院中又打又砸,俨然疯癫之状,谁也摁不住。唯有捡回人偶后,方恢复了原样。

再请萧别离诊治时,他道水墨脉证不符,眼看着是中邪之状。而日渐消瘦,说来还请恕罪,他观察了几日后认为,应是五少认为房中妻子尚在,便自行纵情声色,伤了身体。

“家门不幸,可他到底是我儿子啊。”老夫人一句话三叹息,“他护那女鬼护得严实,夜里谁也不能进他房内,我是不指望他靠自己扛过去了。闻说白二公子此前也遇过怪事,不知是否帮上犬子一二?”

白应留推辞不得,但要问问平日里与五少相处的人,看看能否寻到突破口。

老夫人满心应下,可伺候水墨的家仆、丫鬟皆与老夫人说得别无二致。唯有问到管家老高时,才问了些别的。

“那个关亡婆是真有点儿本事的婆子,我看这件事是真的邪门,不如让宋瞎子来处理?”

白应留点点头,“晚上我给宋先生修封书信,对了,多备些纸墨和蜡烛。”

“出什么事了?还往哪儿送信?”

“没事,最近偶得几本武林秘籍,我想做些誊抄批注,看看是否有对我调息有助。”

“也是,毕竟你情况与五少不同。”

老高感慨后要走,白应留又喊住他:“老高,慈幼堂里的孩子,最好的出路是什么?”

老高笑道:“最好的出路不就是干我们这行?活着有人惦记,死了有人埋。”

白应留为难地问:“除了我们呢?”

“慈幼堂这才刚立了没几年,许多娃娃没长大呢,虽说有一娃子考取功名,进了国子监,但那也是他家破之前积累的学识,算不得慈幼堂的功劳。”

白应留拍了拍老高的肩道:“好,知道了。”

老高想起什么道:“哎对了,你前几年不是买了个卖身葬母的女娃,还送王爷那儿了,她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成嘉乐?人现在不就是京城第一酒楼掌柜?依我看,这出路就不错。”

“那是她自己有本事,加之王爷栽培,与我无关。”

老高明白过来,“你莫不是想,靠你自己的本事,为你带来的那丫头寻出路?”

白应留愣了一下,似乎是这个意思,于是点头。

老高追问:“你对这丫头格外不同,有何缘由?我打听过,她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莫不是你瞧上人家了?”

特殊一处在于,那是他十五年前捡的孩子,他本来想做她哥来着。

想到这里,他没好气道:“毕竟人家都喊我叔了,我大人家十五岁呢。”

老高大笑出声,“听你语气好像不乐意?怎么?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娃娃呢?小你十五岁的娃娃唤你一声叔,都不好受了?”

“受之有愧罢了。”白应留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想来她生辰快到了,届时送她个物什,才好担得起这声叔叔。”

老高笑着问他要送什么,又说着丱州近来发生的事情,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之前你说,你去乱葬岗捡活人的时候,碰见过百姓捡婴儿的,但是丱州慈幼堂多的还是你抱来的娃娃。我越留意越觉得不对劲,八成和雨亭县那事儿有关系。”

“好,我去连线寻迹,辛苦了,万事小心。”

“我在水家可是最安全的,在成州的人才是要万事小心。”他猛一惊道:“对了,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五少夫人的尸体,就是在成州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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