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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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
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此时不少人围在城门口，讨论着张贴在城墙上的告示。
“世风日下啊，这么小的孩子。”
“人不可貌相，咱们老百姓躲着点就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着告示指指点点，这里的告示大多是展示被官府通缉的人，有抢劫的土匪、江湖上的大盗，还有在逃的杀人犯。
而引起最多关注的竟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
云岫，杀人罪，一旦发现此人踪迹立即禀报官府，此人凶恶异常，注意！
画像是一个拄着拐杖以白布遮住左眼的瘦弱身影。
正当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站在后面看着告示，当看见云岫的名字时她神色一动。
通缉令居然已经到达这里了吗。
这个乞丐模样的人正是云岫。
她在山里待了半个月，这期间她偶尔去附近镇子上收集情报，当注意到有官府的人频繁出没于山林中，云岫察觉到危机后便立即动身。
在剑派当记名弟子的一个多月里，她对流云剑派的势力范围也有了一定了解。
楚国全境都在流云剑派的管理之下，剑派这样的修真势力不会太过干涉凡间事务，不过每隔几年都会从全国各地选拔有资质的孩子，为宗门源源不断地补充新生血液，二者的关系极为亲密。
如今云岫在宗门杀人后逃窜，楚国则动用凡间力量通缉。
她所处的地方为楚国南境，南边是一片大海，那里没有她生存的地方。
而从北境出国则是一个名叫燕国的国家，据说和楚国并不和睦，最关键的是那里不在流云剑派的势力范围中，她准备逃到那里。
省城是离开南境的必经之路，麻烦的是这里已经开始通缉她了，云岫只好把自己弄脏一些，证明自己身份的遮眼布被她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将头发披下来遮住一半脸。
衣服也换成了破破烂烂的，她准备扮作乞丐混进城中。
饶是如此也不能够保证不会被守城的士兵发现，如果她想的没错的话已经有流云剑派的人混迹在凡人中驻守城中了，为的就是守株待兔等云岫现身。
就在她苦恼之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啧啧，瞧瞧我发现了什么，看着自己被通缉的滋味不好受吧？”
云岫瞳孔猛缩，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富家公子哥打扮的英俊青年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此人竟然识破了她的身份！
好在他的声音不高，除了云岫没有人听见，那么只好杀人灭口了。
“哎，等一下，你先别激动，我不打算供出你来。”
公子哥见云岫欲出手赶忙解释道，随后指了指告示，“小爷我的画像也在上面挂着呢，咱俩都是同样的处境。”
云岫闻言看去，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和他相近的画像。
“瞧，那个就是我。”公子哥指向一个大汉的画像，这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五大三粗的壮汉，神情凶恶。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啊！
云岫内心无语，这人说谎话不打草稿的，袖口中缓缓伸出一柄小刀，准备刺死公子哥。
“还有这个，那个，哦还有那边三个都是小爷。”
公子哥一连指了好几个告示，上边有男有女皆是不同的人，而且相貌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但是云岫发现这些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犯下的罪行皆是盗窃。
难道...
公子哥露出得意的微笑，自豪道：“小爷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盗，风某人是也！”
可是见云岫的神情非但没有惊讶，甚至毫无波澜，他感觉有点尴尬。
“可是易容术？”
“正是。”
“能否通过城门？”云岫问道。
“这是自然，而且我可以帮你进城。”
云岫一愣，她刚想说没想到对方率先提出来了，不动声色道：“阁下为何帮我，就不怕连累了你？”
“哈哈，小爷想做啥就做啥，何须理由？不过是看在同为被通缉的难友的份上心血来潮罢了。”风某人轻抚羽扇，风度翩翩。
“我且信你。”
“那好，不过你这一身可进不去城，不说认不认得出你本来的面貌，就是乞丐这一身份想进省城这种大地方就是无稽之谈。”风某人打量了云岫全身，断言道。
其实这不怪她，毕竟她以前就是个流浪街头的家伙，除了乞丐也不知道伪装成什么才好。
“这边人多眼杂，我们先离开。”
随后二人离开城门口。
晌午。
困顿的守门士兵打了一个呵欠，忽然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匹高头大马奔来，临近城门口，马背上的身影才停下，随后翻身下马留下一个潇洒的身影。
守卫见此人相貌堂堂，衣着光鲜，判断是某个富家子弟。
“小爷来省城玩玩儿，这是我弟弟。”
他神情高傲，一副纨绔之姿。
守卫这才看见马背上的另一身影，是一个同样衣着光鲜的少年，与青年不同的是他神情冷淡，一言不发，半边头发垂下来刚好盖住左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守卫，相貌也是十分清秀。
“好，没什么问题进城吧。”
于是两人顺利进城。
直到混迹于人群中，风某人这才得意道：“如何，在下的易容术天衣无缝。”
云岫赞同，此人不愧为大盗，这些装束都是对方为她量身准备的，再加上化妆术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和云岫是同一个人。
“相信我准没错，像你这种面瘫...哦不，高冷的人最适合扮作富家子弟。”
这人说的没错，而且坐在马上就不会暴露自己腿脚不好引起怀疑了。
两人随后找了家餐馆，云岫请客，算是表示感谢。
“风先生来省城又是来偷东西的？”
“咳咳！”
正在享用美食的风某人呛得咳嗽，神情哭笑不得。
“区区南境省城有什么好偷的，我要去京城，由此出南境。”
云岫发现对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光微黯，随后恢复正常。
“倒是你，是打算去燕国吧，毕竟犯下那样的恶行全国上下一定都恨透了你。”
“你到底为什么愿意帮助我？”云岫问道，她始终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不求任何好处帮助他人的人，像是她以前帮助汤唐等人就是为了交朋友，以便日后可以帮上自己的忙。
“没有任何理由。”风某人神色如常道。
云岫沉默。
“你不信？”风某人看向云岫，随后笑道：“人活一世，哪需要这么多的‘原来如此’，这世界上没有我风某人必须做的事情，只有老子想做的事情！”
云岫不能理解，这一刻的她知道自己和对方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为她就有必须要执行的事，那就是活下去，不仅是她想要如此，而是必须如此！
这时，酒楼走进来两位客人。
众人一愣，因为这二人的服饰与寻常百姓大不相同，而且人的气质非凡，顿时成为酒楼里视线的焦点。
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俊秀的少年说道：“师妹，这次任务咱们不必着急，这省城乃是我的老家，一会儿不妨来寒舍一叙。”
“姜师兄原来以前住在凡间啊，真有意思，我在山上长大我爹从不带我下山，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凡间转悠！”
可爱的少女好奇地四处打量，连座下的板凳都要瞧看。
众人虽然惊讶于二人出尘的相貌和气质，但这对话实在不能理解，只当做是说话奇怪的富家公子小姐。
可二楼的云岫神情微动，姜师兄...
她不打算再做停留，这二人明显就是流云剑派的弟子，而且绝对不是记名弟子这么简单，迟则生变，吃完后就告别风某人欲离去。
“等一下，这些东西送你，反正以后我也用不到了，就当作饯别礼吧。”风某人拽住她，将一沓包裹递给云岫。
“这里面是我易容术的使用方法，还有我平生见闻所写成的日记，你都拿去吧。”
云岫感觉莫名其妙。
“最后，你愿意听我说个故事吗？”风某人神色认真，往常的那份不着调消失了，云岫没有说什么，安静地等候下文。
风某人饮了一口酒，说道：“曾经有个甲，他杀了乙，所以人们声讨他，于是他成为了所有人心目中的恶人；可是随着查究知晓了乙其实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所以风向一变，甲成为了人们歌颂的大英雄；
但知情者曝出甲是个疯子，他想杀的其实是他亲生的年仅三岁的孩子丙，一向恶贯满盈的乙是舍身而出为丙挡刀而死，人们沉默，他们希望官府来主持正义；
官府判决，由于恶人乙其实是皇室宗亲，按照连坐法，甲和他的亲人也就是无辜的孩子丙都被依法处死，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待到云岫离去，风某人的话语仍萦绕她在心中。
“你在思考对与错吗？”
“什么是只做想做之事的人，不是大盗而是...侠客啊。”
“风某不求对错，是愿做那斩所想斩，行所想行的侠客！”
侠客么...
她未多做停留，而是直接出城，踏上了前往北境的道路。
直到多日后，云岫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一个自称侠客的人刺杀皇上失败被问斩于菜市，而此人的身份正是作恶多端的大盗风某人。
在全国人看来此人简直是送死，以皇城的护卫实力有怎会让一个小贼行刺成功呢？
云岫这时才大概猜到为什么那人会帮助自己，甚至将其毕生绝学易容术传授给她，因为那人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是云岫不明白。
她执着于活着，为什么也会有人明知道必死还要舍弃生命？
也许正如那人对她说的，没有理由。
这世界上是有些事情不需要理由和对错的，那么她呢？她欲踏足修真的世界，真的只是为了长生吗？
云岫不禁反思。
“我云岫有必须要做的事，但是也可以做不需要理由的、随心所欲的事情，毕竟...对或者错根本就不重要吧？”
她自言自语道，身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