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鸟为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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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并不需要睡觉。
散兵见到时闻睡着之后便自觉担起守夜人的工作。
嗯……一直盯着时闻看的那种。
女皇交给他的任务是将沉玉谷的“秘密”带回去。
任务内容太过模糊，但是那位高洁的冰之女皇却只是让他来，似乎十分笃定他会完成任务一样。
散兵眼神紧紧黏在黑发少年的脸上，眉头微皱，脑中思绪万千。
女皇为什么如此含糊地布下任务？
并非是信任执行官的能力。
但是如果在璃月之中，有可以帮忙完成任务的人呢？
少年的睡颜恬静，睡得正沉。
是时闻吗？
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轻易地放走璃月的仙人，也不要求璃月付给至冬任何报酬，这本就太过反常……
但是如果……他们签订了某种契约了呢？
璃月人重契约，散兵一直知道的。
那么如果时闻和女皇之间有契约，契约的内容又是什么？
散兵复盘起他来到沉玉谷后和时闻相处的种种。
时闻将他们全部控制在奉仙客栈，还贴心地为他们准备璃月的服饰。
时闻明知道散兵不会就这么听话的呆在客栈之中，却还准备好方便他们出行的本地服饰。
他的少年会像其他凡人这么蠢吗？
散兵嘴角下撇，显然不会，时闻是故意的。
他巴不得愚人众出去打探消息。
璃月的服饰提供了愚人众很多便利。
他们可以谎称说自己是来自外国的游客，从而更加自然地与当地人进行交流，打探消息。
试想一下，同样是外国人，当地的凡人是更愿意与身着军装，明显不善的外国军人交流，还是更愿意和身穿当地服饰的“外国游客”相处？
什么太多愚人众出现在客栈会吓到过路前来住店的旅客，全是时闻的借口。
要是真怕吓到，就不会选择把他们扣在人来人往的客栈了。
甚至他要打探什么消息都在时闻的引导之下。
时闻带着他游山玩水，讲解仙人传说，不就是为了引起他对璃月仙人和仙术的好奇吗？
还三申五令不让他进赤松山，全是伪装的托辞。
散兵垮着个小猫批脸，表示很不爽。
自己被引着进了赤松山，又通过石道莫名其妙来到这鲤跃天……
女皇、博士、愚人众；仙人、符箓、魔神残渣……
女皇要的“秘密”是什么？时闻的目的又是什么？
时闻对他说“契约已成”，又跟他签订了什么契约？他身为契约的另一方自己都不知道。
信息不对等，他得不出准确的答案。
散兵对于这种一举一动都受他人摆布的感觉真的很讨厌，但是他又对某个睡得正沉的少年生不起气来。
如果是别人，他大概会直接送人上路了吧。
可是时闻……终究是不一样的。
散兵将沉血玉牌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遍又一遍，又妥协般地放在贴近胸口的位置，然后同样倚靠在墙壁上，静静守着对面的少年。
黑发的少年身体动了动，睁开了眼。
正好与散兵如炬的目光对上。
头戴斗笠的少年移开眼，然后又理直气壮地重新看了回去，抢先道：
“…怎么？！在我身边睡不着吗？”
时闻·刚睡醒·懵懂版：？
“我这不刚刚才睡醒的嘛。”
时闻用元素视野感知外面的情况，发现血雾还没有散去。
现在仍然是夜晚。他睡了没有多久。
时闻眼带笑意转向紫发的少年。
原来是在说他睡得时间太少了。
嗯，越看越像一只别扭的猫猫了。
“放心，我虽然睡得少，但是现在无比精神。”时闻走到散兵的旁边重新坐下，“欸，你不用休息吗？我来为你守夜。”
“我不是需要睡眠来补充精神的……”言语之间先是满满的傲慢与不屑，但是说到后面气势渐渐弱了下去，最后音调降了下去，“……我是人偶。”
“哇，好厉害。”时闻真诚地夸赞。
一旁的少年听到时闻哄小孩的时候经常说的话，皱着眉定定看了时闻很久才把目光移走。
“哼。”
心知不能再逗下去的时闻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提议道：
“时间还早，不如我们聊聊天吧。”
“可以，请吧。”
然后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怎么？在等我开启话题吗？那可能等不到了哦。”散兵向下拉了拉斗笠，“倒也不是无话可说，只是我的话，免不了要煞风景。我现在总是直言不讳。”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喝茶吗？”
说着不要期待他来开启话题，可还是先开口了。
时闻眉眼弯弯，“为什么？”
“我初次喝茶时只觉得入口艰涩，从第一口苦到了最后一口，也全然没有回甘的感受。”
“但那时的我尴尬地坐在刀匠们身边，既不知道怎么才能加入人类的对话，也不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惯。”
“有人把盛着茶汤的杯盏推到我面前，我为了有事可做，就一个劲儿的喝茶，一杯接着一杯。”
“哈哈……现在想来，他们可能是真的以为我喜欢喝茶吧。”
这是第一次散兵在时闻面前提及他不知道的往事，时闻眨了眨眼睛，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所以……你其实不喜欢喝茶，对吗？”
“不。”散兵摇了摇头，“现在我还挺喜欢的。尝尽世间百味，竟然发现还是苦的最好。”
“不用刺激遮盖无趣，也不用甘甜粉饰太平，将生活最原本的味道展示在你面前。”
“苦味就是苦味，不会因为之前或者之后的甜而改变。”
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苦难并不值得追求。
所以也没必要用“苦尽甘来”来糊弄自己。
时闻垂下眼眸，努力维持着表面平静，他能隐约猜到散兵算不上好的经历。
紫发少年的这份对待生活的洒脱和通透，却让时闻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那么你又吃了多少苦难才拥有现在的这般心境？
时闻不敢去询问，不想去揭开少年的伤疤。
时闻藏在袖中的手握紧。
薄唇几度开合，最终轻声吐出一句话：
“既然喜欢茶，那么……要不要在奉茶典仪之际去喝一盏沉玉谷特有的玉盏香？不是用幼芽泡的，是盛开时期的魂香花泡的。我亲自为你沏茶。”
我们一起。
如果今后你遇到苦难，我与你一起，我会竭尽所能保护你。
“你是在怜悯我吗？”散兵笑了一声，“你想太多了。正如你当初所说，我本就超人，不会受凡人低劣的情感的桎梏。”
“不是怜悯。”时闻轻轻摇了摇头，一双眸子里好像只有他一般，“是心疼你。”
不是傲慢的从上而下的怜悯；是懂你、知你、心疼你。
“……呵。”没有想到时闻会这么说的散兵愣了一会儿，压下一直想要上扬的嘴角，没好气地说道：“意外的坦率。你最好真是如此，而不是用谎言来蒙我。”
“我从来不会骗你。”
说完这句话，时闻感受到少年充满嘲讽的眼神，不太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我也确实没骗你，哪怕是作为璃月的仙君。”
想跟少年游玩的心是真，讲述的沉玉谷的传说故事是真，共同体验的本地习俗也为真。
只不过是用了一点点小谋划，利用了两人之间不同的信息差……
“我只能说，我们两个是神明之间的青鸟{注释}。”时闻妥协般道：“至于那张百无禁忌箓……”
“百无禁忌箓，是人与璃月仙人缔结契约的凭证。你将百无禁忌箓交予我，便是与我签订了契约。与我共同出现在这里，便是和璃月一体，与仙人一起除祟。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沉玉谷鲤跃天的动静便与他散兵无关，甚至，沉玉谷的人民还会称颂他这位至冬执行官的大义。
时闻此举，意在维护这位头戴斗笠的紫发少年。
“我从不在意凡人对我的看法。”散兵嗤笑一声，只觉得时闻的动作多余。
“可是我在乎。”
时闻垂下眼，声音轻柔却也坚定，“我在乎。”
他不想他的少年在璃月受人谩骂，名声受损。何况鲤跃天的起因本就不是散兵，那他的少年又凭什么替他人承受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