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礼之真与假（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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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智楠说完，站起身对着盛正仁说：“你下班了吗？”
“我早就下班了，是被你叫回来的好不好！”盛正仁被邹智楠无视自己付出的态度所激“怒”，几乎要爆粗口了。
“那就帮我开个车吧！”邹智楠说完将口袋里的钥匙丢给了盛正仁，然后推着子悦走向电梯。
盛正仁真恨自己的条件反应，别人丢了东西给他，他就不暇思考地接住了。可静下来一想，邹智楠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气他而已，同时，他的同事们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不会再质疑邹智楠和子悦的离开。
盛正仁只好跟着二人乘坐电梯离开了。
在车上，子悦打开手机看着时间，还剩一个小时了，不知道父亲现在在做什么。她觉得很是遗憾，没有准备任何礼物送给父亲。就在这时，如一的短信进入了她的眼底：子悦，你还在忙吗？别忘了蛋糕，我放在了你车后面的冰箱里。
子悦这一天的苦痛和委屈终还是爆发出来了。被这一条关心的短信牵引着，泪水从子悦的眼角渐渐滑落，她望向车窗外，看着幽静的路面，点点闪过的灯光，慢慢在她眼里晕开、发散……
不一会儿，盛正仁将车开到了董大谋家附近。子悦不想父亲知道自己生病，拿上蛋糕，坚持要走过去。邹智楠只能扶着子悦走进了巷子。盛正仁扶着方向盘，望着邹智楠和子悦相依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为邹智楠感到高兴，为楚安蕾感到伤心。他也曾见过邹智楠和楚安蕾在一起的样子，邹智楠也是温柔的，从不因为楚安蕾的大小姐脾气生气。但是，邹智楠也从来没有对楚安蕾如此体贴入微，如此迁就疼爱。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祝福这段感情，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祝福这段感情。
老旧小区的路，越走越僻静、越走越阴森，邹智楠拿出手机给子悦的前路照得通明。
这是二十年来的第一次，子悦第一次和别人并肩回家。也肯能是病中的人多少都有些脆弱，子悦的眼泪不自觉地滑落下来。她的声音有着呜咽，但她还是对邹智楠表达了感谢：“谢谢你，这是二十年来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走这条路。母亲过世后，父亲要工作、要照顾家，每天都没有时间接送我上下学。刚开始，我觉得他是在逃避，逃避事实，逃避生活，甚至逃避我。后来，我开始躲着他，只有躲开他，我才有生活、才有快乐。直到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忘记了有家人的感觉，忘记了父爱是什么。我开始想要和父亲勾通，想解释清楚误会，我相信他，却不赞同他……我想说出我的想法，想告诉他，可是却找不到机会，开不了口。庆生——这是我唯一的表达方式了，证明我还是敬他为父亲的，我从未真正怨怪过他。”
子悦的这一番话何尝不是说着邹智楠和他父亲的话。邹智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正如他也找不到他和邹晋铭父子关系的出口。邹智楠握着子悦的手，轻声说道：“相信你的父亲一直明白，或许他对你也是同样的心思……”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门口。子悦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爸，你在吗？我……我回来晚了。”子悦不想父亲被夜晚出现的自己吓到，只能小声提醒、询问。
等了许久，屋子里还是很安静，没有任何回响。子悦打开灯，看着桌子上的几道菜，眼睛再次湿润了。
子悦知道父亲在等她，那一桌子都是自己儿时爱吃的菜。可是，菜已经凉了，屋子里也没有人了。子悦把蛋糕摆放好，插上蜡烛，她没有点燃蜡烛，只关了屋子的灯，开了手机的照明。那感觉好似点着蜡烛一般，昏暗但温馨。
邹智楠和子悦并排坐在桌子前面，一直等着。邹智楠理解子悦的想法，也静静地坐在那里，陪着子悦等着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回来的父亲。
子悦感慨着：“不知道那手机的资料能否被恢复，就如我也不知道今晚父亲还会不会回来一般。”
“一定会的。”邹智楠十分笃定。
“为什么？”子悦转过头，仰着脸，看着邹智楠的侧颜。
“因为我在关韵梅手机的垃圾箱里找了一张照片。而且，手机店主说，他其实可以帮忙恢复手机的资料，只是若是要交给警察，可能那样就不是很合规矩。”邹智楠感受着子悦炽热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继续说，“老板是个幽默的人，却不知道那手机里是一个凄惨的故事。”
子悦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那你交给警察了？”
邹智楠轻生回复道：“嗯。不仅如此，我找到一条短信，一条写着祝福关韵琳和齐演鲁的短信。只是可能正当关韵梅要发出这条信息的时候，被李制鹏的威胁短信打断了，才导致最后的误会和悲剧。”
“那就好，那就好……”子悦仿佛看到了关韵梅编辑短信时充满希望的样子。因为即便是在过去，即便是在照片里，关韵梅宁愿被陌生人骗取手机密码，也不想自己的妹妹受到半点伤害。
也许是子悦有些累了，也许是邹智楠的肩膀太有魔力，也许是那一夜屋子的光太美，子悦就靠在邹智楠的肩膀上走进了梦乡。在梦里，邹智楠和父亲见了面，聊着天，说着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子悦的梦半是真实、半是幻境。
临近午夜十二点，董大谋终于回来了。
董大谋看着屋里幽暗的灯光，猜到了是子悦回来了，他开始懊悔自己又出门喝了酒。他摸着黑，在门口的鞋架深处找出了一瓶空气清新剂，不顾强烈刺鼻的气味，他往自己的身上连喷了五下。直到忍不了那浓烈的气味，轻轻咳嗽了几声，他才停下手，又把那瓶清新剂塞进了鞋柜里，生怕被人发现。董大谋又用手驱赶了身前的气味，向手心呼了口气。觉着这酒气好像还在，他深吸了口气，低着头走了进去。只是令他意外的是，等在桌前的不再只有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个男人的背影。他心下一惊，却又好像心中大石落下一般，轻松了许多。
他走过子悦和邹智楠的身边，才看到自己的女儿已经等到睡着了。董大谋有些自责，他不应该只等到十点，若是再等一等，说不定女儿就不会睡着，说不定还会给他介绍交往的男生。看着这么辛苦的女儿，还是记挂着自己的生日，董大谋这个铁血老刑警，也不免眼眶湿润。想到这里，董大谋有些欣慰，他的女儿没有真的责怪他，还是视他为父亲，还是会给他庆祝，还是把心爱的人带来他的面前。
今天的邹智楠再一次看到了董大谋，心中准备无数的责问一时间都涌了出来。他想质问这个男人和卓川的什么人有联系，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出卖了母亲可换回了什么高官厚禄……如果都没有，如果他的家就是眼前这个狭窄偏僻的老房子，那他害死母亲有没有半点愧疚和悔恨，他能不能迷途知返，能不能出面举报罪魁祸首，能不能不让子悦成为害死母亲凶手的孩子？他心中的责问越积越多，却总是希望董大谋有难言之隐，或是董大谋是逼不得已的。
董大谋没有看出邹智楠的恨意，更没有看出邹智楠的隐忍。
邹智楠避开了董大谋的眼神，想唤醒子悦。至少今天子悦在，不能让她为难——这是邹智楠给自己的理由，一个现在可以不与董大谋摊牌的理由。
“没事，让她睡吧！我抱她去屋子里睡。”董大谋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甚至有几个字的发音都模糊得听不清了。
邹智楠本想自己亲自抱起子悦，但是他心里明白，其实他并没有立场这样做。他不是子悦能爱的人，更不是可以全心全意爱子悦的人。
董大谋绕过桌子，向前几步，因为酒劲上头，踉跄了几步，险些弄翻了椅子吵醒子悦。
邹智楠说道：“还是我来吧！”
董大谋刚刚想要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他只能转身，带着邹智楠进了子悦的房间。怕邹智楠不熟悉屋子的摆设，摔了子悦，董大谋打开了灯。这时，董大谋才看清楚抱着女儿的男人，他就是自己下午在公安分局里见到的男人。因为邹智楠当时帮助了他，还用着异样眼光打量过他，所以他简单问了同事，邹智楠来局里的原因。知道是带着嫌疑犯投案自首，董大谋心里对邹智楠有些疑虑，不知邹智楠此人是善是恶。不过那时的他，以为自己和邹智楠不过是擦肩而过，哪知道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又遇见了邹智楠，还是以女儿男朋友的身份……
邹智楠没有正视董大谋的迟疑，只是专注于怀中的子悦。他怕自己的哪一个动作会让子悦醒来。直到看着子悦睡得沉稳，他才将手臂从子悦的身下抽离出来。邹智楠从床边拿了被子，刚想给子悦盖上，想着董大谋还在身侧，只将被子交给了董大谋，然后走出了子悦的卧室。
邹智楠内心难以平复，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利用子悦接近董大谋，可是如今计划成真，他竟然这么犹豫。
不一会儿，董大谋关了灯，走了出来。
邹智楠等在外面，给肖苛发了短信来送盛正仁回家。他不想错过这个和董大谋正式“认识”的机会，也不能让盛正仁白白等在外面。
“小伙子，怎么称呼？”董大谋问道。他没有像一般长辈那样亲和，也没有像准岳父般的高高在上，他更像是打探消息的邻居，他和自己的女儿不熟悉，他想知道女儿的近况。
“我姓邹……”邹智楠故意将语音拉长，希望能让董大谋想到自己有可能是王浩儿的儿子。
“邹先生，您好！”董大谋听着邹智楠的介绍，有些怀疑子悦和邹智楠的关系，他觉得二人并不像是看起来那么亲密。于是，他问道：“那你和子悦的关……是怎么认识的？”他本想问两人的关系，又不想暗示邹智楠自己已经默许了二人的关系，所以才换了一个问法。
“我也在‘眼镜工作室’工作。”邹智楠答道。
董大谋这辈子审讯犯人无数，自然知道邹智楠的敌意。他确信了子悦和邹智楠的关系，并非是自已所想的那样。“那要不要过来坐坐？”说着，董大谋打开客厅的灯。
邹智楠没有拒绝，跟着董大谋，两人面对面坐着。
董大谋看不出邹智楠的心思，但是能感觉出邹智楠眼神的冰冷。他不明白，二人第一次见面，邹智楠为什么会如此防备他、厌恶他。董大谋不解，就算子悦和自己不亲近，还有些抱怨，可是作为子悦的同事，总也要顾忌着这层关系，假意寒暄几句。
邹智楠的行为让董大谋更加想要了解他，了解他和子悦的真实关系，和接近子悦的目的。董大谋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带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回来，也不相信女儿当了这么多年的记者还识人不明。
董大谋原本脸上带着的些许笑意也荡然无存了。他用着平静的语气，问道：“今天去局里可有什么要事？”董大谋如此问，就是暗示他已经感觉邹智楠是有意接近子悦，或是有意接近自己的，而他自己也已经认出他来，看出了这一切。
“不同负责组的刑警之间可否分享案情？若是可以，我不介意再和您做一次笔录。”邹智楠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不想解释，更不想和董大谋解释。
董大谋给邹智楠倒了杯酒，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负责这起案件？你又怎么知道我查不到原因。”
邹智楠不予理会，因为这些与他无关，与自己为母亲复仇也没有关系。
董大谋哼笑一声，不再绕弯子，接说道：“看得出你对子悦不错，对我有敌意也无可厚非，只是我不理解，你原可以不出现或是刚刚就径直离开。可是你没有，你希望我和你说话，和你说你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所以，不如坦白一点儿，你想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