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吴大亮负荆请罪 木弦子余怒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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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又到了星期天。一大早，诸葛丽娟就跟我一起从明日县城回到了太和村。
诸葛丽娟第一次来到了我家。
见了我的父母，诸葛丽娟不停地叫“叔叔”、“婶婶”。
我父母见了诸葛丽娟，高兴得合不拢嘴。
快到11点时，诸葛丽娟还大大方方地到厨房，帮我母亲择菜、洗菜、烧火、做饭。
中午，诸葛丽娟和我们一家7口人在一起吃了饭。
一共8个菜。
都没有喝酒。
这顿饭，跟我第一次上诸葛丽娟家吃的饭肯定没法比了。
不过，诸葛丽娟照样吃得津津有味，有说有笑，非常开心。
饭后，又说了一会儿话，诸葛丽娟就返回了明日县城。我骑自行车带着诸葛丽娟到明阳乡汽车站，把她送上了去明日县城的客车。
诸葛丽娟这个大美女、诸葛县长的千金，在众目睽睽之下跟我一起进村、回家，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跟我一起离开家、出了村，村里当然也有几个我和诸葛丽娟的同学，同学见了诸葛丽娟自然要打招呼。
我骑自行车带着诸葛丽娟出村的时候，碰见了同村的同学杨万友。
杨万友看见我俩，吃惊地叫道：“木弦子，诸葛丽娟，你俩这是——”
诸葛丽娟笑而不语。
我大声说道：“我送一下丽娟。”
大家很快都明白了我跟诸葛丽娟是怎么回事。
于是，当天，我和诸葛县长的女儿谈恋爱的消息，就像一条爆炸性新闻，传遍了太和村。
从我考上大学起，我家就喜事连连。
我考上大学是一喜。
木树干考上大学是二喜。
那时候，一个家庭能考上一个大学生，就了不得了。
而我家接连考上两个大学生，当时，在明阳乡乃至整个明日县，都是破天荒的。
明阳乡的广播喇叭把这个新闻播了3天。
紧接着，明日县广播站、明日县电视台以及明日县报社就派记者到太和村采访我的父母。
记者问木卜凡：“两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你教育孩子的秘诀是什么？”
“我没管过孩子们的学习……为给几个孩子交学杂费，我跟孩子的妈到处借钱。上学期借的钱还没还上，这学期又得找人家借……要说教育，只有一句话：不好好学习，长大了没饭吃……”
木卜凡说不出个所以然。
记者们妙笔生花，将我和木树干考上大学的事，演绎成了感人肺腑、催人奋进的励志故事。
从此，我家报纸上有名，广播里有声，电视里有影，声名远播。
我父亲木卜凡上明日县城、阳明乡里赶集都能被人认出，遭到围观。
经常还有素不相识的人上门，讨教教子方法……
我的母亲赵海云当然也喜不自禁。
她给我讲过她的过去。
她出身于贫农家庭，娘家离这里30多里。她高小文化程度，18岁时当上了生产队里的会计。给她提亲的人介绍也是高小毕业的木卜凡时，她的父母不同意，因为木卜凡家成分不好。
但她愿意。
她觉得木卜凡人老实，肯吃苦，不抽烟，没啥恶习，可以托付终身。
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嫁过来后，头几年过得还算安稳。可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她的灾难就降临了。木卜凡经常被拉出去批斗、参加学习班。她也不可避免地受歧视。
每次回来后，本来话就不多的木卜凡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脾气暴躁，动辄对她拳脚相加，骂声连连，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更让她伤心的是，木卜凡对待孩子像对她一样，无端地非打即骂……
两个儿子考上大学后，由于外部环境的改善，木卜凡变得温和了，对她的态度又恢复到了刚结婚时的样子。
她在家在外不再如履薄冰、担惊受怕，活得有了尊严……
这次，我又即将成为县长的女婿，该消息像巨大的冲击波，再次在太和村人的心里产生了强烈的震撼。
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村里人发现，木卜凡家彻彻底底转运了。
木家过去厄运连连，而现在福星高照。
过去是人人不齿，现在是众人羡慕……
邻居闫小花对我母亲说:“嫂子，这回，你可光彩了。”
母亲笑了笑。
闫小花说:“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弦子这棵梧桐树，招来了金凤凰。”
母亲笑得更厉害了。
因为给汪翠翠说媒遭拒，刘叔跟我父亲木卜凡都不怎么搭腔了。
现在，刘叔又登我家的门了。
刘叔见了我，大叫道：“弦子呀，你小子厉害呀，快成县长的乘龙快婿了。太和村的人都眼馋死了……我原来还想把汪翠翠介绍给你……眼光太浅了，还是你小子高哇……”
“刘叔，我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弦子，你真不一般，后生可畏呀……”
第三天，刘达立来太和村找我：“走，兄弟，上明阳乡最好的饭店美味饭庄喝酒。”
“喝啥酒？”
“吴大亮请客，专门向你道歉。”
“吴——大——亮……不去。”
“他现在跟我都在明阳乡农机站上班，这我跟你说过。兄弟，我没告诉你的是，自从你考上大学，他就找我，说过去他领头揍你，如今后悔了，想叫我传话，给你道个歉、认个错，我都没搭理他。昨天，他又找我，我想想，那时候毕竟我们都是孩子……”
“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那家伙。”
“兄弟，你得消消气。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只管去，听听那家伙咋说嘛……”
刘达立好说歹说，我勉勉强强跟他去了。
我俩进入美味饭庄一个雅间，吴大亮和两个漂亮女人立即站了起来。
我想起，这两个漂亮女人也是在我读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木弦子，你好。”
“咱们同学里最有出息的数你了。”
“在明阳高中读书时，你就蛮用功的，如今真有了出头之日了。”
“听说你马上成明日县长的女婿了。”
两个女同学你一句我一句地说。
“为了助兴，我特意请两位美女作陪。” 吴大亮说。
吴大亮给自己倒3杯酒：“菜已上了，我先自罚3杯，向木弦子赔罪。”
吴大亮喝完3杯酒，对我说：“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
“咱们边吃边聊吧，弦子。” 刘达立说。
我坐着没动。
“对不起呀，木弦子。”吴大亮只好放下筷子继续说，“有些话我憋几年了。我过去跟你作对，一开始是出于嫉妒。你可能忘了，小学四年级以前，你我的学习成绩都在班上前三名，大部分时间你都在我之上。我因为嫉妒，就常找几个同学一块儿揍你。听大人说你爷爷是地主后，我抓住了你的把柄，就发动更多的同学收拾你。后来，我学习搞不上去了，就破罐子破摔，以整你为乐……真犯浑哪……那天，我们准备了凶器，要放你的血，要是把你打死或打残了，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刘达立你那次跟我打架，帮了木弦子，实际上也救了我……”
“这还像句人话。” 刘达立说，“可那时候，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那时候，小，蛮不懂事儿。木弦子，叫你受苦了……” 吴大亮说。
“你他妈的是一肚子坏水。不光欺负人家木弦子，而且还有，我们班上有几个人你没有起过外号？骂这个，贬那个，说这个不好、那个不行，其实，你自己才是个大坏蛋。”刘达立说。
“是，是。”
我终于开口了：“吴大亮，你给我造成多大的伤痛？看看，头上这3块伤疤，就是你给我的终身难忘的纪念……”
“我真该死。”
“多少次，我都想抱着你跳长江，跟你同归于尽，或者拿刀杀了你，我再自杀……又一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全是我的错……”
“今天，我是看在达立哥的面子来了。吴大亮，你记住，这一辈子，你是我的仇人。”
我说完，站起来走了，自始至终连口水也没喝。
后来，吴大亮在刘达立的陪同下，又流着泪向回乡探亲的我致歉，我胸中仇恨的坚冰才得以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