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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世豪成主任 鸿镰始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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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惊心动魄,史无前例的运动席卷母猪原,母猪原的上空开始弥漫为期十年的阴霾。

宁民县农业学大寨灞河引水灌溉工程胜利结束后,母猪原来了一场运动,运动的核心就是防止个别人思想守旧,对迂腐的人进行教育,接受管制和改造。

东陵村的工作开展是由柏世豪摇身一变成为东陵村主任开始的,没有人知他怎么能与赵克华扯上关系,想不到的事就这样成了事实。

赵克华亲自现身东陵村,身后跟随除柏世豪之外的还有四位头戴绿军帽身着绿军鞋,腰间束武装带。

肥头大耳的赵克华就像军阀的头头,气势不可一世,他人未到,就早早差人赶到东陵村,让陆兆拓村长召集所有冒烟户开会。

牛棚的前面站满了人,他抬头看了看天,皱着眉头宣布:“即日起,柏世豪任东陵村主任,领导村里的一切工作。\\\

说完话,社员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柏世豪勇跃站在了前头发表讲话:“很荣幸被委派为东陵主任。本人在此表态,绝不会辜负赵主任对我的栽培,必定克勤克俭,吃苦在前,死而后已。”

赵克华带头拍掌说:“好。”

两百多号人里面传出零星的掌声,人们的表情僵硬,站在赵克华旁边的陆兆拓的脸色是最难看的,脸上的肌肉此起彼伏,他抖了抖精神,向赵克华问道:\\\赵主任,柏世豪当了村主任,那今后我和陆兆庆队长,康瑞君主任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赵克华把眼眯成一条线,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主任领导村内大小事务,您们要服从领导。″

陆兆拓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严重。他沉默不语了,并不是被吓到,而是昨天还在按部就班地工作,今天就翻了篇章,一切要听从一个比自己晚一辈的青年人。

陆兆庆左右看了看对面站立着的人,随后就合拢了眼皮,努力让额头拧出一个“川”字,做无所谓的一种思考状。他的傲慢姿态被柏世豪看在眼里。康瑞君与任何人表现的都不一样,静静的听,静静的观望,好像这一切对她来讲并不重要,微不足道。她虽然没有表现出傲慢与无理的姿态,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在柏世豪的眼底。

柏世豪观察很仔细,人群中没有陆兆鸿与陆兆镰校长。他极力克制,做到成熟和干练,有些事不说出口,早已成竹在胸。

赵克华最后宣布四位酷似军人的人留下,在东陵村逗留一个月,帮助协调柏世豪的工作。四位酷似军人的人齐声说:“是,一切听从赵主任安排。”

陆兆勇在赵克华与另外一人走后,立马与另外一位柏氏族人柏蓬启来到柏世豪的跟前,在他的耳朵边低声嘀咕了几句,柏世豪听后会意,手一扬,马上表态:“可以,完全可以。”

陆兆勇与柏逢启两人立马相继离开会场向村中走去。

新官上任三把火,柏世豪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立马宣读任内首次要做的事情。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全部单一的表情听他讲话:“鉴于东陵村这两年的管理有些混乱,造成不少村民有怨言,为了彻底清除这一局面,现在我宣布撤去陆兆拓村长职务,撤去陆兆庆队长兼会计职务。”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人人一脸的严肃,人群中有了躁动。柏世豪用锐利的眼光射向他们:“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是很高兴的,看到这种秉公处理。也有一部分人是替陆兆拓与陆兆庆打抱不平的。我告诉你们,现在是风口浪尖,兴风作浪的人必会遭到严惩。”

他的语调铿锵有力,人群中再也没有了躁动。大多数的人面面相觑,内心互相会意。柏世豪继续宣读纸张上的内容:“从今天起,凡是从原上出去或者是从外面进来原上的人,只要是干杂活或是到镇上粮食市,牲畜市,菜市,野味市,出货市,竹器市,水果市卖东西,卖斗笠,卖兔子,卖羊,卖野鸡,集体的牛马等,都必须到村部报备,由村部加盖公章才行。\\\

人群中又开始躁动,议论纷纷,有人斗胆问道:“柏主任,如果到镇上去打酱油,买盐巴,也要在村部报备吗?”

柏世豪马上回答:“是的,必须报备。”

人群一阵“唏嘘”声,有人说道:“那多麻烦,难道放个屁也要报备?”

柏世豪马上指向那人:\\\不要乱讲话,把眼睁大些。过几天你就知道哩,到时叫你说,摁着你说你都不敢说。”

那人不敢再吭声了,柏世豪继而转向解释:“为什么要报备,这样有利于广大人们互相监督,搞好生产,促进社会安宁和团结。”

陆兆拓表现的无可奈何,只好无趣的看着柏世豪一人表演。

陆兆庆憋不住了,终于瞅准机会发话:“不管怎么讲,你也是咱族里的人,咋一上来就拿族人开刀?不符合情理吧,我不服。”

柏世豪看向陆兆庆:“为了做好并胜任这个工作,我可是经过培训的,在责任状上签了字,摁了手印的。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是分得清黑白的。请你从今天开始老老实实,听从安排,不需要小心思,小动作。\\\

陆兆庆看着四名威武的军人欲言又止,终是闭了嘴。他不敢言,他的兄弟侄男伯父也跟着不敢言。

讲完话的柏世豪,由四位军人簇拥着去了陆兆勇的家。

陆兆勇回到家就满院子去捉鸡,陆秦氏马上就上前制止:“你个天杀的,你想干什么?就这么几个鸡种你还要宰了咥,要不要过日子了?”

陆兆勇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睁大眼瞪视婆娘:“你懂个锤子,东陵村近两百来户人家为什么别人家不去,单单要来咱家哩?那是我陆兆勇时来运转哩。风水轮流转,转也转到咱家哩。与他搞好关系,说不定我就能当上委员,也让那瞧不起我的陆兆拓驴日的另眼相看我。有柏世豪撑腰,今后在这原上我还怕谁?咱扬眉吐气哩。”

鹿秦氏惊讶:“就他那年纪也能当主任?”

陆兆勇瞥眼瞅婆娘:“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平时不露山不露水的人,道行深着哩。”

陆兆勇没有捉住大红公鸡却捉住了一只母鸡,炖熟了过后,香飘四溢。

柏世豪刚踏进破败的院门就嗅到了鸡的肉香,他夸赞陆兆勇:“嗯,真香,世勇叔性情中人。”

柏蓬启满头是汗,一手拿着一瓶酒跑了过来,正好赶上饭食。

陆秦氏拼尽全力整了五个菜,鸡是主菜。

陆兆勇把母鸡的两个腿单独夹给柏世豪咥,柏世豪咬了一口连连赞不绝口:“嗯,真香,味道纯正。”

酒过三巡,主任柏。柏世豪脸上泛起了红晕,渐渐有了醉意,陆兆勇不失时机的说:“世豪侄儿,你看我和逢启平时也没多大事,你能不能把我俩收编在你麾下,我俩愿为你孝犬马之劳。”

柏世豪眯着眼看向二人:“没,没问题,我的一句话,明天,明天你俩就去村部报道,现在正,正缺人手。”

陆兆勇一听柏世豪答应了,喜出望外,但马上就犯难了:“世豪侄子,你的那些工作内容我们不一定会呀!”

柏世豪拿起一根鸡骨放进嘴里又啃了一下,见没肉,就任性扔在了桌子上:“太简单了,只要听话就行咧,叫你们干啥就干啥。″

柏世豪一语中的,令柏蓬启和陆兆勇高兴异常。

陆兆勇站起作阿谀奉承之神态,点头哈腰:“世豪侄子,今天没咥好,明天杀大红公鸡,腿上长了小爪的比这两年的母鸡还要香还要好咥。”

柏世豪嘬着嘴斜着眼比划着说:“我好着呢,今后我们委员会的饭食就由你来安排。”

陆秦氏看到了希望,满脸堆笑:“世豪侄儿,咱说话可不能反悔哟!”

柏世豪:“放心,秦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秦氏看向已经酒足饭饱的四位军人:\\\你们给证明哦,如果你们主任明天酒醒忘了这事,你们别忘了提醒他哦!”

酷似军人的四人同时点了点头。

第二天,陆兆勇与柏蓬启起的最早赶到村部,按照柏世豪的安排,隔壁的储料间整理后当作卧室,里面放了几张床。原先的办公室被清空,打扫了卫生后放进去两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茶杯,简简单单,像个办公室。

柏世豪吩咐按照统一的表格进行登填,陆兆勇与白蓬启足足忙活了两个时辰才把填好的表格递与柏世豪。

柏世豪看了一下表格,嘴角露出浅笑:“怎么漏掉了一个大人物?”

陆兆勇马上解释:“再怎么着,他是你姑父,我不敢填呀!”

柏世豪下了命令:“不管是谁,只要有问题,一样对待。\\\

陆兆勇与柏蓬启同时站起,异口同声:“是。”

柏世豪靠近两人小声说道:“不过,大块头可以放在最后。”

原上第一个被带走的是夏临泉,他正在家里整饬院子,四个戴红袖章的军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陆兆勇和柏逢启二人。领头的向夏临泉问话:“你是夏临泉吧,跟我们到村里去一趟。”

夏临泉以没王法为由,拒绝了前往村部。四人不容分说强行把夏临泉扭送到村部,把他锁在办公室里。夏临泉在室内猛敲木门,门被敲得咚咚响:“你们凭什么抓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陆兆勇拿着纸单,冲门内大喊:“凭什么抓你?你是一位极其危险的人。″

“你放屁,”夏临泉马上为自己辩护:“我以前只是一名长工,和贺氏在一起没有任何的胁迫和欺凌,我们在一起的幸福有目共睹,难道你没长眼睛吗?″

社员们听说夏临泉被强行带走了,一传十,十传百,都围到村部看热闹。夏临泉不管怎么叫嚷,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为了节省力气,只好闭口。

以袁保峰,戴前峰,夏高峰,罗登峰四人组成的东陵村保卫小组,他们走到哪里,母猪原的社员们都避而远之,远远的看到他们威武的行使自己的职责。时间久了,东陵村村民就给他们起了外号“四蜂”。

他们其实并不是军人,而是刚走上社会的待业青年,他们在选择如何规划自己人生的时候,遇到了运动。于是他们通过人事关系链条式的运转方式逐渐上了链条,并随着看不见的链条运转且是日复一日。

陆兆勇从储料间出来,手里拿了一个纸条,他手一挥:“走,陆兆庆家。”

陆兆庆成了东陵村第二个被带走的人。

当六人现身陆兆庆家的时候,陆兆庆见势不妙,顺手抄起旁边的铁锨挥舞,做出并不惧怕的样子:“我看谁敢抓我,我又没犯法,凭什么抓我?”

陆兆庆的婆娘陆安氏从房内出来,看到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掉了魂一样大嚷:“抓人了,抓人了,快来人,他们要抓人哩。”喊声虽声音凄惨,划破长空,并没有人上前,侄男伯父都是远远的站着向这边观望。

陆安氏凄厉的声音传进屋内,四个女儿和一个过继的儿子陆正明先后跑了出来。

“四蜂”看陆兆庆抄家伙抵抗,立马就要动手,陆兆勇向前一步,如手里握着尚方宝剑:“陆兆庆,昨天的会你也开了,现在啥情况你也明白,识实务者为俊杰,放下无用的抵抗,接受审查。\\\

“我,呸,”陆兆庆向陆兆勇吐了口水:“你算什么东西?别说老子没问题,就是有问题也轮不到你来审老子。”

陆兆勇撮着嘴很生气,瞪视他一回后,伸出手指向他:“你绝对有问题。”

“四蜂”蜂拥而上,陆兆庆哪敢动手,轻而易举就被擒获。

孩子们在后面追,嘴里喊:“爸爸,爸爸,”脚步点地的节奏,嘴里随即发出颤音断断续续形成的连贯,这一幕让人揪心的酸楚。

安氏无精打采,跟在后面,直到村部。陆兆庆也被关进了办公室,与夏临泉同住一室。

陆兆庆通过窗户茫然地看向婆娘,内心的苦楚溢于言表:“照顾好几个孩子,家里的事就全靠你哩。”

安氏的眼中溢出泪花:“我去找那狗日姓柏的杂种,让他放人,没有用,再找兆鸿,让他救你。”

陆兆庆看了一眼夏临泉:“你看这站着的是谁?连他都被第一个关了进来,看来就是陆兆鸿来了也不管用哩。”

说话间,柏逢启来到窗边:“请家属迅速离开这里,现在正在办公,不允许有脏话和嘈杂声,否则我们就要采取措施,按照对现实不满处理,一样进行管制和改造。”

“四蜂”向这边走来,安氏看情势不对,恋恋不舍又无可奈何的走了。五个孩子高高矮矮簇拥在她身后,争先恐后紧跟在她身旁,生怕落后就没有了母亲一样。

第三次从储料间出来,陆兆勇手里拿着一张纸条,他清楚地知道第三个要带走的人是养猪场的老板柏雪飞。看到柏主任在纸条上写下“柏雪飞”的名字时,他就在酝酿对柏雪飞的区别对待,必须在未到达养猪场时,让柏雪飞知道自己对他的好。他陆兆勇对他还是有情感的。他示意柏蓬启去旁边的庄场通知柏雪飞的母亲柏金氏,让她赶快去告知儿子柏雪飞,要他不要抵抗,他会想办法让他无事。

陆兆勇领着“四蜂”朝北行走,一路走走停停,向“四蜂”介绍,哪是江村,,哪是龙湾村,关公庙在哪里,以及远古及现代的一些事。

到达柏陆书院时,柏雪飞果然没有任何抵抗,早已备好了茶水,等待五人享用。

几人各怀鬼胎,装模作样,喝完茶后,柏雪飞被夹在几人的中间,押往东陵村村部。

柏金氏站在门楼下目送柏雪飞的身影走远。比较于夏临泉与陆兆庆,柏雪飞是最体面的一个,没有争吵,没有肢体冲突,保持了做人最起码的尊严。

柏雪飞慢步走进关押人的办公室,夏临泉与陆兆庆同时看向他。柏雪飞惊讶的说:“您两位也在这里呀,幸会,幸会。”

陆兆庆没有理他,夏临泉则向他示好:“没有想到你也在名单之中。”

柏雪飞感慨:“到现在,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兆鸿叔呢?连你也被关进来,他不管你吗?”

夏临泉素然无味:“兆鸿不是十月一号结婚吗?早上早早与康就去镇上了。”

柏雪飞劝导夏临泉:“放心吧,兆鸿叔不会不管这事的。”

第四个要抓的人是康瑞君,柏世豪把纸条推到陆兆勇的面前。陆兆勇看到人名后马上汇报:“柏主任,康主任没有在家,早上与兆鸿去镇上了,她可是陆兆鸿的未婚妻,弄不好……”

柏世豪把眼一瞪,一脸不屑:“他的未婚妻怎么了?就是他自己,只要有问题,一视同仁。不管那么多,执行就是。”

“没有在家呀!”柏世豪似有所悟,在纸上又写了一个人的名字:陆兆拓。

对村长的抓捕比柏雪飞还要省事,陆兆拓制止了婆娘的烦躁不安,交代她不要惊慌,应该没有大的问题,因为自己从未贪污,也没有对不起谁。

陆兆拓的婆娘王秋珍更是沉不住气了:“我不担心你的人品,我只担心如果你被开除了,多丢人,我和孩子们怎么在这原上活人呀!

陆兆拓怒斥她:“怎么不能活人了?没有脸是不是?有脸就能活人,除非你不要脸。”

王秋珍被吼的耷拉着脑袋不言语。

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在顾及自己的颜面,不管是对妻子对儿女,对邻居,对朋友,对恩师。一旦自己的脸面如大寒的北风吹过,再也找不到以前的自在,人的行为举止随即会行将就木,眼神失去活泛,变得呆滞,举手投足变得木讷趋向机械。

陆兆拓村长被带进他常进常出的办公室后面无表情,看着早先进来的夏临泉,陆兆庆和柏雪飞。

柏雪飞面带微笑:“兆拓叔,你好。”

夏临泉:“村长好。”

陆兆拓点点头,陆兆庆靠近:“驴日的碎逼娃,连你也不放过。”

陆兆拓感叹:“搞不懂哩,由他们折腾去吧,大不了这个村长我不干了。”

中午时分,太阳懒洋洋的从云层之间露出头来。东陵村紧张压抑的气氛随着光线的普照得以舒缓。

柏世豪得到可靠的消息,康瑞君与陆兆鸿还没有回来。工作不能停止,他在纸条上写下陆兆镰的名字后,陆兆勇带领柏蓬启与“四蜂”直扑东陵村小学校。

学校正在上课,远远就能听到徐炜昱洪亮的声音,陆兆勇往办公室伸了一下头,看到陆校长正在忙碌,他径直走了进去。

全身贯注的陆校长感觉有人来,他抬起了头,见是陆兆勇,冷静的问道:“有事?”

陆兆勇把手中的纸条一扬:“昨天在村部已经开了会了,任何人都知道,难道你不知道?请你配合。不要作任何无意义的反抗。\\\

陆兆镰丝毫没有任何恐怕和恐怖:“我堂堂正正做人,何罪之有?要你们这样的来抓人?”

陆兆勇轻蔑的“哼”了一声:“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你没有选择,必须配合调查。”

陆兆镰校长怒视着陆兆勇,还以轻蔑:“可笑,什么运动竞能把你由落汤鸡变成凤凰?在高洁的学校里展示羽毛!”

陆兆勇马上气急,让外面的五人进来,指着陆校长:“不要以为自己是谦谦君子,没人知道你的那些破事,算你命好。如果不是陆兆鸿及时回来,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柏智宸为什么要杀你?而且是在自己的家乡,你百分百犯了罪,且是罪不可恕。老天有眼,运动来哩,是专门治你这号人的。藏得可深,我看你这次往哪藏。”

“四蜂”上前就要生擒陆兆镰,他右手一扬,声若宏钟:“慢,请收回你们的脏手,我自己走。”

陆校长挺起胸膛大踏步走在通往村部的路上,褪了色的灰青色裤子随着脚步甩来甩去,那背影像极了就要执行死刑的囚犯。

陆兆勇亲自把陆兆镰引进办公室,然后“叭”的一声关上了门,从外面上了锁。

柏世豪在储料间接待了六个手下,对他们的工作做出了肯定:“可以呀,陆兆勇同志,开展工作第一天就出色的完成我交给你的每一个任务,值得表扬。”

陆兆勇哈腰:“这都是柏主任你领导有力呀,放心,只要是你交代的,保证完成任务。”

柏蓬启附和:“对,保证完成任务。”

陆兆镰校长被推进屋内,抬头看见包括村长在内的四人,不由地惊讶:“怎么,你们也被抓进来了?”

陆兆拓拉长沉重的语气说:“不只是我们四个和你,后面应该还会有人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陆兆镰一头雾水:“村长和队长都被关了起来,一位好逸恶劳的人却趾高气扬,搞不明白,搞不明白呀!”

为了标功,陆兆勇自告奋勇带领”四蜂”和柏蓬启到陆家大院等候。

约莫三点的时候,陆兆鸿与康瑞君出现在陆家大院的门口。六人迅速把两人围住,陆兆鸿警觉的回头望向六人:“啥意思?你们想干什么?”

这时陆水生驾着牛车拉了满满一车东西回来,目睹了眼前的阵势。

康瑞君表现出冷静,等待回答。

陆兆勇往前站了一步:“兆鸿,康主任,柏主任已经签字,让我们把康主任带回村部进行调查,请予以配合。”

陆兆鸿气的大骂:“你放屁,她家什么富农分子?只允许柏家有大房子,俺家有大房子,就不兴她家建大房子,什么狗屁逻辑。是谁举报的?你告诉我,我去找他,我非把他的嘴撕烂不可。”

陆兆勇“嘿嘿”一笑,我们是在例行公事,请配合,不要产生冲突为好。”

“怎么?”陆兆鸿靠前一步:“你想威胁我,我告诉你,”他戳了一下陆兆勇的胸膛:“十月一号是我和瑞君结婚的日子,是我余生最大的事。如果你们打扰了我的婚事,我会让你们死的很难堪。”

陆兆勇陪以笑脸,眼珠转了两圈:“兆鸿哥,你和康主任都是公职人员,这次运动又不是只针对你们,希望理解,配合下,调查完不就没事了吗?不影响你们结婚。”

陆兆鸿把手一挥:“不行不行,谁说的也不行,谁来也不好使。”

他示意陆水生往院里搬运东西,冲院里大喊:“夏叔,出来搬东西。”

柏蓬启讨好又怯懦的说:“别喊,我们第一个抓的就是夏临泉,他现在就被关在村部办公室里。”

陆兆鸿惊呆了:“什么?你们竟把他给抓起来了,啥理由?谁干的?谁干的?”

陆兆鸿急的抓耳挠腮,非常不淡定:“真没有想到,你们这帮小混混竟敢在我头上开刀,明目张胆在我家抓人,气死我了,柏世豪在哪?我去找他,我倒要看看他可食人间烟火。”

陆兆鸿旋风一般奔向村部,康瑞君在后面紧跟,陆兆勇示意“四蜂”,到了村部就动手抓人。

村部的大路上停了一辆吉普车,车上坐着一位带红袖章的驾驶员。

陆兆鸿首先从办公室的窗户看到了被关押的五人,气到极点,控制不住的大喊:“柏世豪,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

柏世豪慢腾腾从储料间出来,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光线了,眯着眼说:“姑父,我在这儿呢。”

陆兆鸿指着办公室:“这是怎么回事?我大半天没在家,你就抓了五个人,还有瑞君你也要抓,你解释一下理由,要有理由才能抓人。”

柏世豪把手往后一背,摇头晃脑的说:“瑞君,瑞君,看你喊的可亲热,”他抬高了声音,加快了语速,指着陆兆鸿:“一个巳经跟了两个男人的女人,你也稀罕!你忘了我的姑姑是跟着你闹革命才死无葬身之处的吗?如果你还有良心,还是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你就摸摸你的胸口,看你做的对不对?”

陆兆鸿想据理力争,防不胜防,康瑞君被“四蜂”推搡进了吉普车,随后车门被关上。廉瑞君拼命拍打汽车玻璃,声嘶力竭大喊:“兆鸿,兆鸿。”

陆兆鸿想扑上去救人,但被驾驶员下车挡住。

陆兆拓,陆兆庆,夏临泉,陆兆镰校长,柏雪飞五人先后被塞进车。戴红袖章的驾驶员联同“四蜂”,陆兆勇坐在车上向东陵镇驶去。

吉普车渐渐远去,车屁股后面拉出足有一百米的蓝烟。陆兆鸿没有疯狂的去追,开始出奇的冷静。他用最锐利的目光看向柏世豪:“你和我巳经杠上了,你拿我和你姑的事记仇哩。我告诉你活人的道理,已经去了的人,值得怀念,活着的人要更加珍惜。一生都活在阴影里,那不是人的活路。”陆兆鸿随后去了东陵镇。

令陆兆鸿更难以置信的是,找遍镇政府大小房屋,派出所的院里院外,别说人,就连那辆吉普车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他心中生起莫名的失落和明显的颓败,他怀揣“质问”两个字,走进了赵克华的办公室:“人呢?你把人藏哪去了?”

赵克华肉嘟嘟的圆脸,眼睛却不是很圆润,一脸不屑:“你找人干什么?你能找得到吗?为了顺利开展工作,把工作做的彻底,我们早已设计了各种预案,预案就是墙,就是钢铁长城,任何人都别想逾越过去。″

陆兆鸿已经表现的没有斗志:“有这么严重?”

赵克华一屁股坐在镶有皮垫的转椅上,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如果你对形势有清醒的认识,那就不严重,反之判断失误,认识不够就很严重。”

两天后,东陵镇所辖十个村子都张贴了告示,将在东陵镇初级中学召开东陵村问题特别会议。

这个消息不吝于晴天霹雳,震闪了陆兆鸿的大脑神经,遇到问题最能认识最能解决的他对眼前的事茫然不知所措。他去了一趟宁民县城,无精打采而回。

二龙,三龙,芙蓉,五儿,两两一对牵着手在村口张望了好长时间,无果又原道而回。五儿跟随三龙,神情最为悲情:”哥,我想娘。”

三龙好像已经懂事了,欺骗弟弟说:“放心,娘要不几天就会回来,让娘给包花生米饺子,让你咥的嘴冒油。”

福娃好像受到了最大的打击,一母同胞被抓走了,唯一的好朋友第一个被抓走了,孩子的母亲被抓走了,好像一切都冲着他来的。头顶如压着一块大石头,无论怎样努力,就是直不起腰杆,他病倒了。

孩子们饿的难受,二龙三龙升火做饭,虽然熬糊了锅,可兄妹几个终于可以填饱肚子。

就在福娃自责之即,陆黄氏出现了,她首先把熬糊的锅洗了。用鸡蛋掺有青菜给福娃煮了一碗不稠不稀的汤端到他的床头。

福娃看了一眼后差点落泪,此时的黄氏减肥已经初步成功。展现出修长的身形。福娃苦涩的向她微笑:“鸡蛋是你拿来的?”

“嗯,”陆黄氏点点头。

“大白天的,你咋敢一个人过来?″

“不怕,”黄氏看着他:“我不做亏心事,我怕啥。”

福娃仔细盯着黄氏看了一阵:“那晚对不住你,如今你减肥成功,恭喜你。”

“恭喜什么?我感觉从这次我减肥成功,我认为一生想做什么事只要有恒心,就没有做不成的。”

福娃点点头:“往后不要再来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

福娃咥完了陆黄氏做的饭。黄氏把院内里里外外拾掇的干干净净才回了自己的家。

批斗会如期举行,东陵镇初级中学内外被围的水泄不通,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人头,看不到身子。

陆兆鸿是去的最早的一个,站在临时搭建的戏台前等待。虽然人越涌越多,就是挤死了人踩死了人,他都不会在乎,他满脑子都是康瑞君。那可是一位形体赢瘦大风刮来可能刮倒的弱女子啊!两天三晚的关押,不知她可有饭咥,可有水喝,能睡着觉吗?如果畜生对她采取了非人的措施,她能经得住非人的摧残吗?

陆兆鸿的萎蔫远远超过了虎娃,因为他的社会地位突然垮了,垮的不被人待见了。他所有创造的格局就像一座土墙的坍塌经过雨水的冲洗变成烂泥再也不能敷在墙上给予墙光洁的一面。

福娃也来了,他与陆兆鸿距离有十几米远,虽然眼熟十几个人,他表现的木讷,明明看见,装作看不见。心中只有一个目的,等待会议开始,让他能得以看到自己的亲人。

十时许,二辆警车在初级中学门口停下,车上的人全部下车。

赵克华,柏世豪,陆兆勇,柏蓬启,还有其他几位陌生的面孔恰到好处的走上台与被押解的人会合在一起。

台下,人声鼎沸,议论声形成一种被铺盖包裹的宏钟,不同的人对这种声音有不同的表情,且是延续的。从看到人的那一刻,陆兆鸿就看到了心爱的人康瑞君披散着头发,乱发遮住了双眼。

陆兆鸿的心碎了,欲哭心痛的样子。此时此刻,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境,他的基于对现实的无奈和对于爱人最无助的无奈。走在最前面的是夏临泉,眼神呆滞无神。

陆兆拓表情麻木,努力做到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陆兆庆显得完全拘谨。

康氏完全没有了生气。

相对于前五个人,柏雪飞是赤手空拳走上戏台的。

人群中的汤氏眼圈红润,一脸的悲伤,一副欲哭的样子。不管她的眼光怎么看向夏临泉,夏临泉被木板挡住了脸,根本看不到汤氏的表情。

陆兆鸿压抑不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感,控制不住喊:“瑞君,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康氏慢慢抬头看一眼他,慢慢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也不要说,随后又低下头去。

陆兆拓与陆兆庆基本同样的表情,不敢直视于人,把眼神的视角压低四十五度角以下,目不转睛瞅视不远处的戏台木板。

陆校长是唯一一个区别其他五个人的,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台,不屑于雪峰倒塌后的山崩地裂,站在戏台的一边,一脸世态炎凉我独醉并铮铮傲骨。

福娃看向夏临泉,康瑞君,最后把目光定格在陆校长身上,满脸的深情。校长无意寻他却发现了人群中的他,相视分秒后收回了目光。

批斗会正式开始之前,赵克华把手一挥,二十位之多的青年在台前列队站立,在戏台与广大社员之间形成一道人墙。

赵克华非常满意自己精挑细选过来的保卫团最称职的站立,背手,挺胸,目空一切。

柏世豪坐在赵克华的右边,时不时地与他低语交谈。赵克华一脸不时省视和赞许的表情回以柏世豪肯定。

陆兆勇发挥了他“在最要改变的时刻马上改变”的快速演变,成了见风使舵最得心应手的践行者。在柏世豪的授意下,他拿了一摞纸走向了前台,没有紧张,没有了恐慌,更没有任何的不自在,反而是干练:\\\夏临泉,他少时在渭北好逸恶劳,危害乡里,犯下滔天大罪后逃出家乡在山寨当了土匪。新中国成立,他摇身一变成了地主乡绅陆家的长工,隐藏的天衣无缝。十几年里,他借陆家之光,陆兆鸿之势,在母猪原占尽了优势,我们要对他进行教育和改造。”

陆兆勇说的慷慨激昂,但因为他平时说话不被人待见,故他所说话的力度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陆兆鸿忍不住了,怒斥陆兆勇:“你放屁,你以为放的屁很臭,就可以熏到有良知的人?你说的话无凭无据,凭什么糟贱人?”

陆兆勇看了他一眼,不屑理他,反而转身吐字一字一顿:“推上来,让人们见识见识这个大坏蛋。”

夏临泉被推上前台之初,全身都在扭动,摇脖子晃脑,目的是想挣脱木牌,甩掉高帽。但他的努力终是缈茫,不但起不到任何效果,反而受到管制行使之人的特别看护与对待,把他踢倒在地。

夏临泉被迫跪在戏台上:\\\我夏临泉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母猪原的人和事,喜欢一个人,我没有错。夏临泉现在是好人,今后永远做好人。”

他的叫嚷让陆兆勇特没有面子,他看了一眼上司,马上走过去,抓住夏临泉的头往戏台上的木板上扣两下,夏临泉的额头就鼓出了包,鲜红的血丝从鼓包边流出,很快染红了脸颊。

夏临泉没有因此沉寂寡言,害怕而退缩,他咬紧牙关,开始语出惊人:“你陆兆勇有什么本事,老婆长期都是别人的,不敢吭声,却拿老实人逞英雄。”

陆兆勇气的挤眉弄腮,走上前去就是几记耳光。夏临泉嘴角被扇出了血,他“呸”了一声,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向陆兆勇:“狗,有一条狗在疯狂的咬人。”

陆兆勇急步上去就要踢夏临泉,陆兆鸿厉声怒吼:“陆兆勇,你要敢再动他一下,我让你爬着回东陵村。”

怒目之下,陆兆勇终未敢踢。

两位带红袖章的人把夏临泉押下戏台,汤氏站在不远处向这边张望。

第二位要教育的是柏雪飞,陆兆勇刚念出“柏雪飞″三字,柏雪飞立马往台前一跪,面对黑压压的人群,一本正经的阐悔:“我柏雪飞不是人,我不思进取,我好逸恶劳,我知道错了,争取宽大处理,一切为人民服务,虚心接受人民的监督和管制,努力做一名合格的无产阶级拥护者,绝不与人民为敌。”

赵克华走上台前,开启教导师的训话:“柏雪飞的忏悔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任何一位社员,只要你能认识自己的问题,虚心接监督和改造,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好人。”

柏雪飞的当场释放让柏文才激动的咳嗽不止,柏金氏最是激动,高兴的流出了眼泪。泪眼婆娑的看着儿子向这边走来。

柏雪飞走近,一下子抱住婆娘李氏,久久不愿松开。李氏用手轻轻拍他的肩,含嗔地说:“雪飞,你辛苦了,遭罪哩。”

第三位要教育的人是陆兆拓和陆兆庆,两人被同时点名。

陆兆勇继续超越他的智商,像一位被埋没的人才把语言表现到他所能表现的极致:“各位母猪原的父老乡亲们,想必大家都认识这两位:一位曾经是东陵村的村长,一位曾经是东陵村的队长兼会计。大家从这个职务就能看出,是东陵村能来事的人都死绝了吗!要他一人身兼两职?从这件事不难看出,这样的事,这样的情况是有人包庇,要不然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让东陵村村民怨声载道的事,这个包庇他的人就是他,”陆兆勇用手指指向陆兆拓:“一个不讲原则的共产党人,因为自己的私利包庇陆兆庆。因为陆兆拓的兄弟媳妇是陆兆庆老婆的娘家侄女。大家应该此时能了解村长陆兆拓的嘴脸了吧!″

陆兆勇说的是云彩飞扬,桃花盛开,并没有因为得意而忘了陆兆庆。陆兆庆并没有因为陆兆拓作为大山作为挡箭牌而幸免于难。陆兆勇并没有忘记他:“作为陆兆拓最完美的搭档,陆兆庆利用家族的优势互相利用与村长保持最容易理解,又不被人常知的融洽,这种融洽害苦了东陵村人。让广大人民,广大社员为两人的默契买单。首先我个人观点,这是最不合理的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他想咋地就咋地,他们想咋地就咋地。今天我要说,当着母猪原的老少爷儿们,坑人的村长与队长,我们不要也罢,这样的人我们必须要对他们进行学习和改造。\\\,

这一席话,从字面从语顺,无一不表现出水平。戏台前没有人附和,人们的表情木讷,好像不在乎这些语言,只在乎行为的结果,是不是有精神的呈现出来?

陆兆拓与陆兆庆被同时押在戏台下与夏临泉汇合,开始漫长的等待。

他们三人的感觉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夏临泉像一个犟种,硬着头说:“这才只是开端,更丢人失颜面的事还在后头哩,如果遭不住,还不如早早撞死自己算球!”

接下来要教育的是东陵村的妇女主任康瑞君。两位青年像对待男壮力一样,两人轻而易举就把她提到台前。

陆兆勇开启他三寸不烂之舌:\\\说起这位,大家可谓是耳熟能详啊!她利用美色成功勾引刚回到原上的陆兆鸿,又鬼使神差的在自家宅基地上修建了三间两层楼房。她的支出与她家的收入严重不符,她说不清巨额财产的来源。为了澄清母猪原的风清正气,必须要对她特别的对待,特别的教育,特别的改造。”

康瑞君激愤:\\\如果你们没有事干,不如回家照顾你们的爹娘,问问他们是不是当初造人的时候没有造好你们,让你们变着花样整人!我祝你们断子绝孙,就是有了孩子也没有屁眼,屙不下来屎,解不下来尿,憋死在腹中。”

赵克华没有控制住情绪,手一挥,两位带红袖章的人上前,一人按住一支康氏的手臂,康瑞君无法有效的挣扎。陆兆勇走上去,不容分说抬手朝康瑞君就是两巴掌:“臭婊子,死到临头还嘴硬,真不知天高地厚。”

在万众瞩目下,没人敢相信陆兆勇敢下手打康瑞君,因为康氏是陆兆鸿最心爱的人,打了他的女人,陆兆鸿肯定会有最过激的行为。

人们摒住呼吸,拭目以待,接下来将有好戏上演。

就在陆兆鸿看到陆兆勇扇了康瑞君两把掌之即,血往上涌,远处的福娃突然恕吼起来:“陆兆勇,你个驴日的,如果你再敢碰她,我让你今晚回不到家。”

福娃挥舞着有力的双臂指着陆兆勇,双眼目光坚定,有随时发力的准备。

陆兆勇看了他一眼,马上把眼神移离开了。他心里犯怵,福娃拥有陆兆鸿同样的身板,在母猪原以魁梧着称,任何活都能干,但饭量也惊人。

柏世豪看到了福娃的叫嚣,冲陆兆勇发火:“你是东陵村保卫组成员,名正言顺,你怕什么?干工作不要有任何顾虑,有赵主任在,有那么多的民兵在,大胆的干,没有人敢对你不利。”

陆兆勇定了定神,看了看手中的纸张,马上宣布:“游街开始。”

两位青年把康瑞君推搡下戏台,戏台下就聚集了四人。

陆兆勇苦笑了一声:“嘿,康主任,没想到吧,一股风把人刮翻了个儿。”

康瑞君扬起头,摇开散乱的头发,目光透射出无惧:“放心吧,这点遭罪算不了什么,是风总要过去,只要能停住就好。”

夏临泉好像嗅觉特别灵敏:“这风恐怕要刮很长时间,不把臭味腥味刮完,不算结束。”

陆兆庆斜眼看他,一脸的反驳样:“不要装深沉可好,你不是什么好鸟,自打你来到母猪原,原上就没有消停。”

夏临泉回以轻蔑的眼神:“你有本事,本事可真大,村子里只有不到两百户人家,一人身兼两职也不嫌害臊,你以为自己人精哩,其实你就是一土痞。”

陆兆庆与陆兆拓互看了一眼,陆兆庆挺了挺身子:“狗日的,闭上你的臭嘴,在这里不要对我疯狂,他日我没事了,叫上侄儿们上门去把你贼娃儿打死,看你还敢不敢嘴硬。”

夏临泉微笑:“说话也不捡地方,你就像一头猪,看不清,认不白,你以为啥事都是你想的,如果都依你,你想你大哥陆兆开怎能得病死瓜了哩?二哥伟兆国怎能被判四年半有期徒刑去蹲大狱哩?”

陆兆庆不言语了。

陆兆鸿只身挤到康瑞君跟前,被带红袖章的人拦住,无论怎样努力就是难以接近。康瑞君看到了他的急切,马上向他喊话:“不要再抗拒了,我没事,我能顶住,相信一切都会过去。”

看到了那殷切的眼神,渴盼的眼神与绝望的眼神,陆兆鸿心中像万箭穿心:“君,今天是十月一号呀,是我对你承诺的日子,我对不起你!我发誓我一定要把你救出,还你清白之身!”

康瑞君眼神直视他:“没事,我不在乎,只要心中有我就是幸福,不需要仪式。”

陆兆鸿落泪了,多么知性的女人啊!

柏世豪走下戏台,来到他们身边:“都什么时候了?还谈情说爱,丢不丢人?”

陆兆鸿本身就定性康瑞君被带走是他柏世豪所为,正在气头上,看到他不可一世的样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扬起右手朝柏世豪的脸上扇去。

柏世豪眼疾手快,头一偏,躲过了陆兆鹏的耳光,不过指甲盖却划伤了他的脸,一道血痕立马显现。

柏世豪怒不可遏,指着陆兆鸿:“别给脸不要脸。″

柏世豪回到戏台与赵克华嘀咕了几句话之后,赵克华与带队的保卫组组长交代几句后,几人逢拥而至,在戏台下把陆兆鸿给现场拘捕了。

陆兆鸿极力挣扎反抗,但全都无济于事。康瑞君急得大喊:“放开他,放开他,他是无罪的,他是母猪原上的大好人。你们无法与他相比。”

康瑞君的哭喊是震颤人心的,陆兆拓惊愕眼皮子底下的事实,陆兆鸿都被逮了,自己短时间内要想脱身,看来是没有任何可能了。

陆兆鸿被推上戏台,赵克华看了他一眼就没有理他。

陆兆勇宣读陆校长的罪状:“陆兆镰利用职务之便长期霸占来东陵村支教的老师吴秋怡,搞大肚子后却把人踢出母猪原,在明知吴是有夫之妇的情况下,又厚颜无耻找上门,强行强奸吴一个晚上,致使吴再次怀孕。此人是长期潜伏在我们身边的毒瘤,我们对于这样的毒瘤必须要坚决清除,连根拔去。”

陆兆镰听到陆兆勇关于自己的罪状宣读震惊了,且是每一根神经都被震动了,他睁着痛苦无望的眼神望向陆兆勇:“这些都是你们凭空设想的,凭空捏造出来的事实,我不是强奸犯,我从未喜欢过吴秋怡老师,你们这样公开的毁她名誉,天理不容。”

陆兆勇冷笑,看了一眼正仇视陆兆镰校长的柏世豪后:“我知道你会反驳你所干的丑事,你说你不是强奸犯,为何吴老师每晚很晚都会从你房间出来?前年冬月二十一是个星期天,你去了哪里?是不是去了县城南关供销社旁的柏家大院?第二天八点多才从那里离开,是不是?”

空气好像凝固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当看到陆校长一副萎蔫的样子后便都认定这件事是真实的了。

陆校长无望的闭上了双眼,不在作任何的反抗与挣扎,他心里明净,这背后有人在有意布设陷阱,却是早已做了准备,再多的反抗与语言都是无济于事的。一种厌世,随他而去的心境油然而生,既然左右不了人生,那就让命运左右自己吧!

陆兆镰校长被推下台,闭着双眼站立,满脸的淡然。

这时,人群后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叫声,特别是五儿的声音最为清脆:娘,娘,我要娘,我要娘。”

康瑞君转头望去,并没有看到孩子们,可能是孩子们太矮了,那么多的人根本看不见。孩子们的叫声继续却是越来越急切,康瑞君开始在人群中巡视福娃,怨恨他为什么没把孩子们看好,哪能让上学的孩子们看到这种情景,那是要对他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一生都无法清除的阴影的。

福娃也意识到了严重性,拼命往孩子们声音传来的方向挤,还未挤到一半,人群自动闪开一米大道,二龙,三龙,芙蓉,五儿兄妹四个快速奔向妈妈。

人民保卫组的成员无一人拦住,四个孩子相聚搂住了康氏。康瑞君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泪水“哗哗”而下,几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难以割舍的亲情让她震颤不已:“谁让你们过来的呀,快回去,这里不适合你们。”

二龙最是懂事:“我和三龙商量好了,看好芙蓉和五儿。五儿听徐老师说的,这儿在开批斗大会,就独自跑来,我们拦都拦不住也就跟了来。”

五儿没有说话,双手搂着康复的腰,好像贴着母亲是最温馨,最幸福的事,他想永远保持这样的氛围。

福娃慢腾腾的走了过来,揽过女儿的肩:“回家,这里不好看。”

康氏泪眼婆娑:“我娃懂事,你是娘的乖孩子,和两个哥哥回去吧。妈妈随后也会回去。”

四兄妹恋恋不舍而去,陆兆镰校长睁开了眼,想没有影响都是不可能的了,想消除影响,有可能要一生的努力。

陆兆鸿被临时安排教育。

关于陆兆鸿,赵克华早已请示过雷平阳,雷平阳向他授意:\\\只要有问题,必须要进行教育与学习。\\\

经过几个人的协商,在宣读赵克华审定的演讲稿时,陆兆勇不时地用眼神盯视陆兆鸿,带有怯懦和胆怯。但碍于上司领导的压力,还是硬的头皮宣布:“陆兆鸿曾是母猪原的英雄,在长期革命实践中累积了牢不可破的人脉关系。这也为他后来的顺风顺水奠定了良好的基础。他利用自己政委的身份与少数民族女子结婚,生了一个男孩后就把人抛弃,这是破坏少数民族安定团结的首恶分子。回到母猪原后,他利用英雄的特殊身份抢夺社员福娃的妻子,明目张胆长期霸占康瑞君。这种情形为人们所不耻,自古以来就存在地主恶霸乡绅强抢美女夺人妻子之事。新中国已经成立十八年了,母猪原上还有这样的事情存在,这是我们母猪原人的耻辱。现在,这样的事已经发生,我们绝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不管。揭露他的犯罪事实,让他的人格在我们众目葵葵之下无法遁形,坚决打垮他的封建堡垒,切断他所有的社会通道,让其接受新革命观的洗礼和改造,让其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监督改造中重新做人。”

陆兆鸿冷笑一声:“嘿嘿,我是英雄,我积攒人脉,试问世人可与人交往?只有不是人的人才不与人交往。是交往都居心叵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好人。现在情势变了,你们想咋说就咋说,没有人能堵住你们的嘴,因为你们的嘴大。求你们睁大眼睛看清历史的车轮只会碾压那些不注重现实的人。任何与社会为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陆兆鸿说的豪放不羁,掷地有声,但话语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广大社员还是盯着同样的画面看电影一样的平常。没有狂妄的躁动和灵异对现实有话说的眼神。赵克华没有因为他曾是县里的红人而垂情于他,照顾于他。作为美娟的亲侄儿,东陵村委会主任的柏世豪并没有把这位直系亲属的长辈当做最亲最近的姑父对待,利益面前,欲望超越亲情,触到自己的利益,亲情跑路了。

陆兆鸿被押下台,与陆兆拓,陆兆镰,夏临泉,康瑞君,陆兆庆汇合,夏临泉用被迫扬起的眼神看向陆兆鸿:“这下好哩,家里没人哩,坏蛋,想干啥就干啥哩。”

陆兆鸿用关怀的眼神看一下他:“夏叔,身子可能顶住?这帮家伙不是人,忍一下,运动很快就会过去。”

“现在要想办法,别人救不了咱,咱自救。”

陆兆鸿小声回以敬重:“叔,咋自救?”

夏临泉艰难的靠近他:“攒下银钱是催命鬼。”

陆兆鸿沉思片刻后似有所悟点头:“嗯。”

随后,陆兆鸿把目光看向康瑞君,称谓还没有喊出,康氏就领略了震颤,那是万般怜爱于一身的不可抗拒的灵魂冲击,且这种灵魂干净的程度,无异于一觉醒来铺天盖地的雪地。康瑞君的心被击到了,开始震颤:“你就是一个傻子,天下最傻的傻瓜,人人都想出去,就你偏偏想进来,这下可好,值你救我和夏叔,虎娃哥出去,连你都进来了,还能指望谁?”

“君,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平平安安回家,绝不让这帮家伙再欺负你。”

康氏不想让他失望,嘴角扬起,展露笑意:“你从未让我失望,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生你都是我心中最了不起的英雄,英雄永远在我心中。”

被披斗的几人被编成小队,每四人押解一人,队伍绵延几十米,后面跟着广大社员,浩浩荡荡向东陵镇行进。

东陵镇呈“井”字行排列,很快人流与行进的队伍塞满了大街小巷。小镇的热闹程度历史上从未有过,开店的人不关注营生了,到门口观望批斗的人群。住旅店的人从二楼向下张望,赶集的人站在路边观望,有的人翘首凝目,眼神坚定。邪恶之徒盯向康氏被勒紧的胸部和那翘起的臀部。

队伍行进到杜先生中医堂,杜林森与三位徒弟也在观望的人群中。他目光如电,远远就看到了队伍中的陆兆鸿,不由的感叹:“飘渺的看,每个人都是善良的。放大了看,无人不是丑露的。”

不需要单位换算人群中的个人密度增加,可以用人挤人,人挨人来形容。二十多多名带红袖章的青年也被挤散,人群中开始异动,出现难以控制的起哄。有些人有意往康瑞君的身上蹭,试图隔着衣服去体验一下身体相触的感觉。康瑞君被推来推去,个别人就假装身不由己,直接往她身上撞并相拥。康瑞君的双手被绑缚,恼怒的咬着牙瞪视侵犯者。相撞的人露出得意的猥琐相,好像在为得到了拥抱的感觉而欣喜。大有趋势紧紧拥抱做出猥亵下流的动作。

康瑞君怕事态进一步发展,为了保护自己,她伸出右脚狠狠的踢向那个男人。撞她的男人猝不及防裆部的两个弹丸被踢中,他一声内哼之后弯下腰双手抓住裤当中常年不见天日的东西而痛苦不止。人群像潮涌一波接一波的涌撞向康氏,无法躲藏的康瑞君只有失声的尖叫听天由命了。

与此同时,陆兆镰的境遇是最惨的,前面的牌子上写着“强奸犯”三个字,有人在人群中就高喊:“打倒强奸犯陆兆镰,还吴老师清白,”紧接着便有几人齐上前,抬起手无寸铁的校长朝地上摔去,只一下,陆兆镰连哼都没哼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摔人的几人达到了目的,互相递了个眼色,各自消失在人群中。

福娃送几个孩子回家后又赶了回来,随人流来到杜先生中医诊所附近寻找哥哥的行踪,直到校长被人抬起,他才敏锐地看到被抬起重摔的人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陆兆镰。他惊骇的失了声不顾一切扑上去……好不容易挤到哥哥身边,陆兆镰面色苍白,牙关紧咬,明显可以看出他在强忍重摔之后的疼痛。福娃想扑上去扶起哥哥,却被几位带红袖章的人硬生生挡住了。其中一人指着他,满脸的正色:“你想干什么?大白天劫犯人?离远点,否则后果是很严重的!”

福娃急了眼:“他犯了什么法?你们竟用摔人的方法对待他,可想到后果,摔死人谁能负责?”

说话的人“哼”了一声,轻蔑的笑道:“谁来负责?他自己负责,他是强奸犯,谁让他破坏别人家庭。”

福娃踮起脚理论:“你们抓到什么证据了?没有证据就抓人,不是人。”

为首的人再次向他警告:“离远点。″

福娃看到近在咫尺的哥哥,却不能向前相助,一种无法形容的凄凉涌上心头,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无助是生存状态最无处倾诉的人生尴尬极致,是人,只要有心跳,就想活下去,活下去是人求生的本能,哪怕没有尊严!绝望是什么?你想要打死我,我没有任何感觉。每个人都想在人世间留下好的一面,超凡脱俗,但每个人留下的轨迹都微不足道。江山辈有人才出,再怎么虎的人都会被淘汰,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陆兆鸿被人用石块从后脑猛地一击,他突然倒下,歪在地上。行凶的人蒙着一顶奶头帽子只露出两只眼,打人过后迅速离开了现场。

现场开始混乱,很多人看到陆兆鸿倒下,纷纷向一边躲去。力道不可阻拦,人群向旁开了一米多宽的场地,陆兆鸿睡在场地的中央。夏临泉是走在人群最前头的,他没有表现出羞怯,反而是阔步向前,一副我无罪的样子。因为他在东陵村,是外姓之人,没有多少人对他有成见。

群众“欧,欧欧”的乱叫,他知道康氏在遭受不可避免的伤害。随之,人群毫无征兆的散开。他有了预感,陆兆鸿出事了。猛一回头,看到了人群中空缺,正是陆兆鸿确实出事了。

他拼命往前冲,戴红袖章的人阻拦他。他仍是往前冲,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他冲到陆兆鸿跟前,由于木牌的影响,难以完全蹲下去,只好屈下半截身子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陆兆鸿大喊:“兆鸿,你醒醒,兆鸿,你醒醒啊!”

尾随而至带红袖章的人,把他像提小鸡一样迅速提离现场。夏临泉给拖了很远才得以站定,他表现出了超人的智慧和非同一般的机敏,他向旁边守候的佩戴红袖章的人说:“你们去找你们的领导,告诉他,我愿意以一千枚银元换取陆兆鸿,康瑞君和我的自由。”

戴红袖章的人惊愕:“你在天方夜谭吧,你哪能有那么多的钱?”

夏临泉出奇的冷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只要赵主任开具证明,证明我们三人无罪,立马呈上。”

一人走后没多久又折回来,马上给他松了绑摘了木牌:“我们领导说了,只要属实,立马还你们清白。”

夏临泉踯躅:“为了表示你们的诚意,我要看到陆兆鸿,康瑞君无事,看到盖有印戳的证明,才能确信你们的诚意。”

随后,夏临泉亲眼目睹康瑞君被解绑,摘下木牌,她不顾一切扑上去,把陆兆鸿扶起,揽在自己怀里,用右手去抚摸他的脸,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兆鸿哥,兆鸿哥,你醒醒,我是瑞君,我是瑞君啊!”

哭声加柔情,让旁观的人动容,陆兆鸿慢慢醒了过来,立即表现出难以抑制的疼痛。

夏临泉再提出要求,立马给陆兆鸿医治。得到柏世豪的首肯后,陆兆鸿被抬进了杜先生的中医馆。

夏临泉随后乘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回到了陆家大院。

大街上,看热闹的人群开始扔泥块,果皮,棍棒,砸向陆兆拓和陆兆庆。两人被动的躲闪,只是没有了以人直立面对风雨,无惧风雨的存在,尴尬到闹心的极致。

杜先生表现出医者仁心的最高典范,语言轻柔,他的肢体动作舒缓,无一不表示对陆兆鸿的尊敬,生怕语气重了会伤害到他一样。他轻轻触了触那后脑附着的肿块,陆兆鸿立马钻心的“眦牙咧嘴”。

杜林森最看重的是陆兆鸿的瞳孔,审视很久后才停止了观望。

康瑞君急不可耐问道:“杜先生,怎么样?兆鸿哥的病严重吗?”

杜林森坐定之后盯视急需要答案的康瑞君:“这一击,正中要害,是下丘脑所在,是中枢神经的要害部位。从现在开始不能激动,不能剧烈活动,只能静养,让炎症逐渐消去,否则会加剧他的病情,严重的话他今后人生的一切欲望都将消失。”

康氏不解,懵懂的自杜先生问道:“一切的欲望将消失,什么意思?”

杜先生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因为你是陆兆鸿的未婚妻,我只能说有些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康瑞君马上表现出在乎:“只要有利于兆鸿哥的身体健康,我都会在乎。”

杜先生重申:“静养,保持身心愉快。”

康瑞君似懂不懂:“愉快就能身体健康?”

杜先生随后到陆兆鸿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说:“什么都不要说,静养,明白吗?”

陆兆鸿虽然疼痛也不失礼貌:“你是神医,我相信你。”

说话间有人走进屋,把康瑞君带到了屋外,几句的你来我往,康瑞君点了点头,心有事事的双手甩开路数跟随带红袖章的人回了母猪原。

陆家大院,夏临泉向木杵一样等待消息,直到他看见康瑞君出现在陆家大院,才放松了警惕。

很多人围在陆家的大门外,远远地有很多村人向这边观望。当他看到关于康瑞君证明不是富农分子,并盖有印戳的证明,马上“蹭蹭蹭”上了楼。一会儿功夫从二楼背下一袋银元放在柏世豪面前:“一半的籽儿,一个也不少。”

旁边的戴红袖章的人马上把一袋银元共同抬到柏世豪站立的地方。柏世豪授意把证明材料递给夏临泉,夏临泉看后不由的惊讶:“没有陆兆鸿?”

柏世豪一脸的不屑:“你和康瑞君被无罪释放,够你想的了,陆兆鸿就别想了。就是我也救不了他。\\\

夏临泉愤怒:“你们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不是人。”

柏世豪冷嘲他:“你认为你有选择的余地吗?请收回你那愤怒的眼神。从今天开始,在村子里不要再作任何违法乱纪之事。每天到村部报道,接受监督和改造。否则,如果你不听话的话,只有把你送走,你此生都不能踏上这原上半步。”

柏世豪转了一下眼珠,马上扯上正题:“去把余下的数目交出来,算是立功将功补过的机会,明白吗?”

“不明白,”夏临泉毫不畏惧:“说好的三人,你们只放了两人,只好给你们一半,只要把陆兆鸿放了,我立马给另一半。”

康瑞君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夏临泉做出了以银元换人的壮举。在惊叹夏临泉有这么多银元而深藏不露时,她没有忘记陆兆鸿的安危:“你们不能保证陆兆鸿的平安,就不能把钱交出来。”

柏世豪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请闭上你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以为还是东陵村妇女主任吗?别做梦了,这辈子都没得机会了!同样,从明天开始,每天必须到村部报道,同样接受监督和改造。一天不去就等于对现实不满,就要对你进行强制改造。凡是贴上标签的人,相信你的处境会生不如死。”

康瑞君回以冷嘲:“你不要以为当上什么主任了就不可一世,拿人不当人。你只要祸害人,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

柏世豪若无其事,一脸不在乎,马上走到康瑞君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扇在她的脸上。俊俏的脸立马呈现五道手印:“报应,这就是报应,你们不是今天结婚吗?你有这么好的命吗?就你这样破坏别人家庭的货色,也想在母猪原翻天,我看你这一辈子都别想了,”

柏世豪的语言与举止激怒了康瑞君,她发了疯一样扑向柏世豪,抓呀,挠呀,撕呀,拽呀,扯呀全用上,就像一头发疯的母猪誓要咬伤,咬死所要报复的对象:“你竟敢打我,我给你拼了。”

柏世豪节节败退,退无可退,一个反制就把康瑞君摔倒在地。康氏努力反抗,柏世豪死死把她摁住,嘴角一丝淫笑:“都说你是母猪原上最漂亮的女人,今天得以近距离观察,荣幸啊!只是可惜了,我小叔没能一生享用,却被福娃那龟孙占了便宜。为了顾名钓誉,你又勾搭上了我姑父陆兆鸿,真有你的。你其实就是一贱货,利用女人的美色勾搭对你有用的男人。你家的房子是怎么建起来的?不是你用身体换来的吗?”

康氏气极,双手开弓,继续撕呀,挠呀,抓呀,拽呀:“你娘才是贱货,你百分之百不是柏家的种,你是你妈跟赵主任生的杂种。柏家都是仁义之人,没有你这样的人。”

此话一出,惊呆在场所有的人,这种境况这样的话,康氏也敢说出,真是太胆大了。

柏世豪双手开弓不管三七二十一,疯狂扇打康瑞君的脸……康瑞君被扇哭了,夏临泉扑上去把柏世豪从康瑞君身上推开,立马妥协:“别打了,放过她,我把另一半给你们,你们走吧。”

柏世豪向坐起身的康瑞君吐了一口唾沫,仍不解恨的说:“自古一个女人跟多个男人没有一个是有好结局的,你应该算一个,我拭目以待。”

拿到另一袋银元的柏世豪高兴异常,与同事们坐上吉普车扬长而去,车屁股拉出长长的黄色尘烟,很长时间才消去。

夏临泉扶起康瑞君说:“非常时期,想开点,不要弄垮了自己,咱要把重点放在如何把兆鸿救出来。”

康氏无望:“钱没哩,咋个救法?柏世豪可是六亲不认的畜生。”

夏临泉露出坚定的眼神:“救,一定得救,必须得救。如果救不回来被送走,兆鸿的一生就完哩,你的一生也完哩,我在这原上也没法再待哩!”

傍晚时分,柏蓬启鬼鬼祟祟进入陆家大院,向夏临泉和康瑞君透露出一个毛骨悚然又令人神经紧张的消息:“现在斗争形势异常激烈,县里很多大人物都被关押,被批斗了,就连雷书记都被逮起来了,他忍受不了屈辱,被关押时就撞墙自尽了。陆兆鸿,陆兆镰今晚被临时关押在柏陆书院养猪场。明天天亮之后就会被送到宁民县城。”

说完话后,柏蓬启又鬼鬼祟祟潜出陆家大院,径直往牛棚东陵村村部去了。

一个大胆而又细密的计划在夏临泉和康瑞君两人之间产生。经过合计,不论此生会有什么下场,都会完成这次壮举,这是生存之战,颜面之战,声誉之战,且必须战之必赢。

人一旦有了对生存环境最前景的预测,那么执行起来的计划包括种种细节哪怕是伤及性命,也都无所顾虑了。夏临泉与康氏果然把陆兆鸿救出柏陆书院养猪场,两人没有想到的是,两人正在实施计划时,另一个人也在实施与他两人相同的计划。计划都得以顺利实施,人生的方向却不是相同,一个向南,一个却向了北。

第二天,天刚亮,有人急匆匆向赵克华报告陆兆镰校长与陆兆鸿凿墙逃跑了。

赵克华翻身光着脚下床,指着来报告的人大骂:“一群饭桶,将近三十个人,没有看住两个人,要你们有什么用?追,赶快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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