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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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涯心紧张地俯瞰着斗兽场，圣火狼王的吼声现在已经低沉到听不见。
掠天食金虎开始动了，步步紧逼，以一种缓慢而有力的节奏接近虚弱不堪的圣火狼王。
发达就在眼前！台下观众的呼吸也随着掠天食金虎的脚步一起一落。
圣斗场的灯光有些昏暗，而掠天食金虎身上亦些许闪亮的光点。
它已经俨然视自己为胜利者，昂首阔步地逼近低头喘气的圣火狼王，认为它不敢直视自己王者般的目光。
圣火狼王踉跄地后退，三步一摔，掠天食金虎并没有趁机加速袭击，而是展现得更加趾高气扬。
没化成人形，倒学了三分人气。
台下每次正逢圣火狼王摔倒，都会惊呼一声，这可是进攻的最好机会，但掠天食金虎并没有趁势取胜，而是徐徐图之。
这也导致了许多急切之人的不满，但很快被“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反对声音压过。
柳涯心不着急，慢慢地看着狼王的表现。
显然它的虚弱并不是装的，即使经过变异，也与掠天食金虎有着天然的种族鸿沟。
直到掠天食金虎正式走到自己面前，而自己退无可退，圣火狼王才终于艰难地抬头，对上了掠天食金虎的眼神。
柳涯心笑了一下，就是现在。
掠天食金虎玩够了，一张血盆大口忽然直冲其头颅而去！
圣火狼王一瞬间的眼神有些散了，它想到了曾经的亲友。
即使它已经丧心病狂，但临死前依旧想到的，必是曾经给了它温暖的那些事情。
若是当年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压制住嗜血冲动，与它们一起安宁生活，痛苦由自己背负，结局又会如何呢？
或许实力会低微一些，但想必不会是这个结果。
我真的错了，这是狼王下定决心后第一次悔改，可临死前的自赎，又怎么可能得到原谅呢？
谁知道他是后悔过去，还是后悔现在？
也就这样吧，我的……家人们，请你们千万不要原谅我。
“不能得到原谅，你就不谢罪了吗？”
这一刻，时间就好像停止了，狼王的眼神又聚焦起来，硕大的虎头还在头上悬着，只是似乎也停止了，就连在空中四散的口水，也停在了那里。
圣火狼王也无法动弹，只是思维未受到限制，依旧在活跃。
“你……知错吗？”
圣火狼王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才发现那是一个在上方俯瞰它的孩童，但此刻它无心思考。
“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幼时便单纯地以为实力就是一切，但集体的力量远胜个体的努力。”
它以为这是那个孩童的力量，能在它死前最后赎罪，这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你以为是我停止了时间？”柳涯心嘴都没打开，依然是那个笑容，就好像也停止了一样。
“这是你死前走马灯的时间，只是我占用了他，进入了你的心里，来倾听你的遗言。”
“原来如此，谢谢！”圣火狼王在心内认真地道谢，此刻的它，真的成长了一些。
柳涯心和狼王，既不是用人语交谈，也不是用狼言互嚎，而是心灵与心灵的交流，
两个生物，完全平等的交心。
“只要你想要赎罪，你还有机会获胜。”柳涯心的声音中透着一丝诱惑。
狼王想要摇头拒绝，却做不到。
“不想了，我想赢了一辈子，这次不想了，我只想赶快回到族人的面前，就算它们让我不得轮回，我也认了。”
柳涯心传来一声嘲笑：“你就这样见你的族人？你现在打败你面前的对手，回头也可对你的族人说，它们的牺牲确实对你的成长做了贡献，不然难道你想就这样灰头土脸的见他们，见面就说‘我被我们族人命中注定的对手杀了，所以来见你们了？’，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是轮回教派的。”
轮回教派，是一个广泛存在于天国暗中的宗教，主张天界，凡界，恶界，生死相互轮回，这辈子你在天界做着使徒或者天使，下辈子你可能便去做了恶界的教众魔鬼，或是凡间的凡人。
值得注意的是，轮回教派，为天国第一大教！
尽管如此，但柳涯心怎么也没想到，教宗居然已经传播到了圣兽之间！
“那我当如何？”圣火狼王的口气中既有无奈，又有一丝期待。
“以死拼之！你还有一种力量，那是你族人留给你的，从未启用的力量！那是只有你赎了罪，才能得到的力量！”
“用了它！为族人争光！”
圣火狼王眼中又出现了光芒，仿佛回到了曾经森林霸主的时刻。
“但这也是同归于尽之术，你用了之后几乎必死，虽然我有救你的方法，不过我估计你不想用。”柳涯心难得打趣道。
“大人说得没错，我不想被救，我只在乎赎罪。”圣火狼王的眼神并没有因为既定的死亡而黯淡，更添了几分无往而不利的锋锐！
“运圣力于腰部，想想那些过往，再想想眼前的敌人，祈祷族人的力量！”
“我的族人，会回应我的祈祷吗？”狼王的思维中充满了绝望与怀疑。
“一定会的！所谓家人，就是这样！”柳涯心笃定地说道。
时间突然开始流动，一切都像没有改变一样，但圣火狼王变化太大了，直视掠天食金虎的眼睛，心里已下定决心，这一刻，它达到了一种新的境界！
求死之境！
果然掠天食金虎一口咬住了圣火狼王的头颅，但圣火狼王没有就此殒命。
电光火石之间，圣火狼王的四肢扒住了掠天食金虎的皮毛。
柳涯心笑意更深，他知道一些轮回教派所传播的教义。
所以他也知道这头狼是真的不畏惧死亡。
他们认为，一死并不了之，而是一种轮回，是全新的开始，尤其是对于这头迷途知返、追悔莫及的狼来说。
一点白光从两头缠斗的圣兽之间绽放而出，这种情况显然超出了诸位观众的意料，那些心早已放下的赌徒也不得不再次悬起。
那是族人赐予的力量，圣火狼王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变弱，头颅被紧咬的痛苦。
但他已经不在意了，这种痛苦，在野外时，早已经习惯了。
而赎罪的感受，却自始至终都是第一次。
狼王的眼角洒出热泪。
耀眼的白光变得越来越大，仿佛从其中传出几种不一样的狼吼声。
这让原本绝望的押注狼王的赌徒们，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但他们现在的情况像是已经落水了，即使是一棵芦苇，他们也相信那是救命的木板。
柳涯心虽不能分辨其中声音所包含的意思，但他知道，这是这头圣火狼王族人的余声。
无论它的族人想说什么，此刻的圣火狼王，应该都能坦然面对吧。
斗兽场的地板不像天使交战的战场这么讲究，地上全是尘土沙石以及勉强在场边坚强成长的几朵花草。
就像经历了一场风暴，就在白光耀眼的刹那间，飞沙走石，更加让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徐健柏不知为什么同样也很紧张，尤其是他看到柳涯心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忽然发觉自己刚才的计算似乎是错误的。
若是赢了，确实可以得到一份绝对正确的鉴定，但这种邪物即使不是恶界之物，也很难在人前使用，不然很容易被人抓住话柄，所以一份鉴定并不能改变什么。
若是输了，等于把这几百年的鉴定，维护，修复其造成的影响费用全部白掏。
无论怎么算自己都是亏的，何况现在两兽的交战忽然起了变化。
一时之间徐健柏竟有些不知所措，都是刚才必胜的局给他的信心，谁知道原本必胜的局面竟有着未知的变化。
柳古珊看着一时无措的徐健柏，暗自掩嘴偷笑，她相信这一切都在少爷的计划之中。
而柳涯心则有些得意，刚才他与狼王的交流是意志的交流，正如牧浩轩所说，意志的交流正常情况下只有在生灵在濒死前的意志发散时才会发生。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居然真的就成功了，若在以前，他必会向牧浩轩表现一番，但如今好友不在身旁，刹那间竟有些彷徨，不知向谁述说。
柳涯心得意后，又有一丝叹息，自己终究是外行，只摸到了牧家的一些皮毛，便受益无穷。
若是牧浩轩，必定可以随时随地地与圣兽进行意志的交流吧。
就在柳涯心彷徨的时候，那耀眼的白光几乎扩大到整个斗兽场，三家的天使不得不出动一些人维持着斗兽场的护罩，以防散出的气息伤害到这些圣斗场的“衣食父母”。
白光覆盖的地方就好像被一种不可反抗的力量摧毁着，幸好白光蔓延到护罩时，便不再外泄，但这给那群天使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而且随着白光越来越大，初时的微不可闻的几声狼嚎，变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大声。
观众越来越兴奋了，就连那些常常混迹于圣斗场的老手也摩拳擦掌起来，这种场面可是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谁能不探着头，伸长脖子去看那道稀世的白光？
一时间人群中也开始了叽叽喳喳的叫嚷声。
“哦呜！”
忽然一声尖锐的狼嚎响彻了整个圣斗场，压过了之前所有的狼嚎，就在这一声之后，没有狼嚎再从白光中传出，就连鼎沸的人声都被镇压了，一切都变得这么安静。
这就是狼王！柳涯心由衷赞叹道。
这道白光似乎也听到了主人的命令，开始了急速地收缩。
三家的各等级天使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对护罩损伤的维护，实在消耗太大，如果一直这么维护下去，恐怕不到三分钟就要换二队来维护了。
白光收缩得越来越快，蔓延花了至少一分钟，而收缩却用了不到十秒。
终于，白光消失了，但人群依然不敢大声出气，整个圣斗场，只听见圣火狼王在不断地喘着粗气。
它居然还活着？这一幕甚至出乎了柳涯心的意料。
忽然，就像故意打柳涯心的脸一样，圣火狼王倒下了，虽大声地喘气，但已经上气喘完，下气已经接不上了，柳涯心已经从呼吸中听出，这头已经自赎的狼，身体几乎被白光完全穿透，肺部已经破破烂烂，不能用来呼吸了。
它就像一个满是窟窿的气球。
而那头掠天食金虎，摇摇晃晃着身子，晃了近半分钟，终于倒下了，没有流血，就好像忽然睡着一样。
一方已经死了，另一方虽然是将死之躯，但依旧喘着气。
已经分出胜负了。
“圣火狼王胜！”裁判也已经看呆了，幸好他即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柳涯心看着狼王笑了一下，这头狼王的命，恐怕不到三分钟了。
可柳涯心也看得出，此时的狼王，在笑。
这就是超越等级、超越种族、超越生死的力量——变异途径！
这是牧家几百万年努力的方向。
它在牧家的地位，就如同天圣牌于柳家。
“徐家主，东西是我去取，还是你送？”柳涯心转过身，笑着对徐健柏说道。
“大人料事如神，在下这就去取，还望少爷稍等片刻。”徐健柏苦笑着拱手示意，在十古氏面前赖账就是找死，回身拍了拍朱俊星的肩膀，在朱俊星还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已经走出房间，并关上了房间的门。
注释：据说轮回教派起源于恶界的征战中，有很多人在那次对战，遇见了自己死去的亲人。
而其并不是死物，是活生生的人，只是彼此立场不同，却相互攻伐。
有很多天使，其中不乏天界的高官，退休后到处宣讲着自己在恶界所看到的事件，这并不被禁止。
而这事被传出来的时候，只是被当作故事看，而后经过有心人的运作，聚齐了大堆的信徒。
之后便被传得玄之又玄，甚至有人以此为理由，公然反对征战恶界！
尽管如此，但由于并没有对天国的人们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也未有人旗帜明确的公开反对轮回教派。
轮回教派的发展速度最近几十年一直在下降，进入了平稳下降期。
柳涯心之所以知道轮回教派，正是因为有人在法城的内城公开传教。
但那时柳涯心还小，听不懂那位传教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