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淡然诉说心中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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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芙一面看着我的脸色，一面看着皇上的脸色，畏首畏尾，怯怯懦懦，她身穿的浅绿色宫服配上头上一点浅粉色珠花，犹如那池中的荷花一般，虽有艳气，但是年纪小，看起来倒有些娇俏，寻常的宫女是不能戴珠花的，她今日戴上想必也是好好打扮了一般。
有备而来，又怎会白准备一趟。
她颤声道：“安贵人今早来永寿宫给娘娘请安，见娘娘不在，就和格格说起了话，格格让奴婢把新做的糕点给贵人尝尝，没想到贵人只吃了几口就突然腹痛，然后就出了很多的血，太医过来诊脉，说小主的胎已经不保了。”
安贵人适当的呜咽着，我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那哭声好像在唱曲，比平时她说话的声音都要好听，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绮安牢牢的抱着我，一直在说：“我没有害她，我真的没有害她。”
我能感受我身上的血液都在逆流，用此阴毒的手段去害一个孩子，当真可恶至极。
“那糕点呢？可还剩下？”
绮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涕泗横流，“熹娘娘，我当时害怕就把那糕点扔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差点站不住脚，孩子害怕扔了也是正常的，若是自己食用伤了身子可怎么办，眼看着皇上的怒意越来越重，即将降罪于绮安，我的手脚都开始变得冰冷，想给怀中的绮安一点安慰，都做不到。
如恩看我脸色不好，及时说道：“皇上，小孩子看到小产这样的场面难免会害怕，又知道那糕点差点被自己吃下，扔了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这件事疑点众多，耽误之急，是把在场的秋芙送进慎刑司好好拷问，看还能不能问出什么话来。”
如恩眼神如一柄利剑一样直直射向秋芙，秋芙害怕的打了个寒颤，当即又要跪下，却被身后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皇上，这事是臣妾做的。”
所有人都不曾注意，懋嫔的身影何时出现在门口。
懋嫔年岁大了，加上腿不好，走起路来有些吃力，她艰难的跪下身，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意外道：“懋嫔？你说这事是你干的，怎么回事？”
懋嫔缓缓起身，脸色从容，淡然道：“臣妾听说来日安贵人诞下皇嗣就要被封为嫔，和臣妾平起平坐，臣妾陪在皇上身边三十余年，却也只是个嫔的位置，臣妾早年失了两子，如今安贵人有了，臣妾记恨，所以下了重手，害了安氏的孩子，还有永珅，臣妾不满齐妃仗着长子目中无人，就让宫女杀了她的孙子。”
她的话说的极为平淡，就像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我哑然看向她，她的脸色有病态的白，看样子是染了病，她又一向不问世事，怎么会下了重手去杀安贵人和弘时的孩子呢？
皇上阴沉的看向她，眼里有凌厉有惋惜，“懋嫔，是朕让你委屈了，可是这不关玫怜和永珅的事啊。”
皇上叫宋璃云的名号，却叫安贵人的闺名，亲疏之分一下子就分了出来。
懋嫔惨然一笑，眼神凄凉，似是怀念那个没有存活的两个孩子，仅仅那么一瞬，懋嫔又恢复了正常神态，眼波不惊，如一潭死水，“皇上，安氏有了名分后就恃宠而骄，仗着家中有钱，谁都没放在眼里，臣妾这个最早入府的人，她都不看在眼里，连最基础的礼仪问安都没有，别说是臣妾，就连裕嫔这个有皇子的人，明里暗里又受了安氏多少的气。”
如恩叹了口气，算是同意了懋嫔的话。
安贵人也是没想到懋嫔会突然过来，但是她既然做出栽赃的事，也不怕再拖另一个人下水。
她凄凄道：“懋嫔娘娘，嫔妾有什么不是，你找嫔妾撒气就好了，何况来害嫔妾的孩子，您失了孩子，就要拿走嫔妾的孩子吗？”然后抱着皇上不撒手，哭道：“皇上，臣妾的命好苦啊。”
懋嫔冷冷的看着安贵人惺惺作态，继续道：“太医来给臣妾诊脉，说臣妾血瘀经闭，需红花和麝香一同入药，麝香名贵，臣妾拿了先前攒下的钱去买药，知道安贵人即将去永寿宫请安，就收买了当值的秋芙，让她把麝香藏入那糕点里。”
秋芙不曾想懋嫔会提及她，更不曾想会直截了当的去冤枉她，当即下跪，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的喊道：“皇上，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她的速度太快，头上的珠花也从发饰间掉落，懋嫔不慌不忙的捡了起来，看着那珠花，说道：“寻常宫女只能带银器和素绒花，你这珠花是我为了奖赏你才送与你的，这是我的陪嫁，可见我对你的重视，你也不负我所望，完成了任务。”
秋芙瘫软在地上，眼里只有绝望，她流着泪看着懋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皇上看着那珠花不知是不是思考那是不是懋嫔的陪嫁，可是时间久远，谁会记得那珠花到底是不是懋嫔之物呢。
我和如恩对视一眼，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懋嫔有没有害了安贵人的孩子，在我这里依旧是个疑问。
秋芙愣了半晌，又突然开口辩解，“皇上，奴婢真的没有，这，这珠花是熹妃娘娘赏的，上面还沾了娘娘宫里乳香的味道，这满宫中唯有娘娘宫里用乳香啊。”
我不禁一笑，秋芙这回铁定是要拖我下水了，我竟不知，她何时起了这等心思。
晴蕊当即骂道：“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娘娘好吃好喝对你，你竟然这样对待娘娘，娘娘早在一月前就不用了乳香，你那珠花是娘娘什么时候给你的，难道那乳香的香气可以停留一月之久吗？”
秋芙这回是彻底呆住了，她惶恐的看向我，我顺着晴蕊的话说道：“皇上，乳香名贵，弘历有孝心，寻了一斤送给臣妾，臣妾起初是不想遭了弘历的这点心意，后来一想，这名贵的乳香若是烧完了，弘历没准又会去寻，臣妾就把那乳香收了起来，用上了嫔妃所用的香料，秋芙说那珠花上有乳香的气味，臣妾倒是不知，这乳香味可以存留这么久。”
皇上由愤怒转为暴怒，当即就把桌子上的茶杯砸在了秋芙的头上，秋芙的头瞬间被砸出一个窟窿，鲜红的血液汩汩的向下流淌，她无助的看向安贵人，安贵人早就掩面不理她，绝望之下，她突然伸出石头，欲咬舌自尽。
站在一旁的苏培盛眼疾手快，扣住了她的下巴，但是用力过猛，清脆一声响，就卸了她的下巴，秋芙吃痛晕了过去，这场闹剧，也走进了尾声。
皇上理都不理躺在地上的秋芙，对苏培盛说道：“把她关进慎刑司，严刑拷打，看还能问出什么来。”然后悲痛的看了眼懋嫔，语气放了下来，说道：“懋嫔，残害皇嗣，有嫉妒之心，念在伴朕多年，不赐死，打入冷宫。”
懋嫔眉头舒展了起来，脸上有从未有的轻松之意，她盈盈下跪叩首，“臣妾多谢皇上。”
皇上起身要走，安贵人抓住了他的衣角，泪眼婆娑，我见犹怜，“皇上，您再陪陪臣妾好不好。”
皇上已没有先前的怜悯之意，语气颇有责怪，“安贵人，你入宫不久，应当恪守礼仪规矩，你以为懋嫔不说，朕就不知道了吗，没想到朕一再纵容你，却把你娇惯的不成样子，等你养好身子后，就搬离承乾宫去钟粹宫吧，免得让裕嫔生气。”
说完大步离开，安贵人恨恨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背过身躺了下来，再也不说话。
懋嫔携了晴菁的手走了出去，我和如恩看了眼安贵人也离开了，我让晴蕊把绮安送回宫，如恩把我拉到她宫里，心有余悸的说道：“这懋嫔真的会去伤害安贵人吗？”
我摇摇头，“我总觉得这件事不对，安贵人和秋芙明显是针对我来的，懋嫔的出现是帮了我，但是我和懋嫔平日并无交集，在王府里情谊也一般，她怎么会舍己助我呢。”
如恩也是这样觉得，想了会儿不放心的说道：“弘历和弘昼入宫后，我让晴芷去找他们，让他们去查，毕竟宫里我们的心腹也只有晴蕊和晴芷，她们两个女子查不到什么，弘历和弘昼是皇子，查起来会更方便一些。”
我相信弘历和弘昼，但心里还有些不舒服，等过几日我寻个机会去看看懋嫔，或许，能从她口中得知一二。
绮安被吓得够呛，说什么也不要在宫里住了，我只好让人把她送回家去，也好，离了这皇宫也离了是非，让她这双透亮的眼睛去看那深宫的污秽，终究是我对不住容秀，连她的妹妹，我都没有保护好。
几日后，晴蕊告诉我弘昼会深夜过来，虽说我抚养着弘昼，但是他深夜来我宫中也不和规矩，为此我特意让那些奴才早早睡下，等弘昼见没人时再翻墙过来。
烛影一动，一个身影闪在了窗外。
“熹娘娘？”
弘昼的声音小声的响起，我让晴蕊去接应他，只见弘昼穿了身夜行衣，倒有种江湖大盗的感觉。
他行了个常礼，“给熹娘娘请安。”
“快坐吧，晴蕊，给弘昼上盏茶。”
晴蕊应声离开，弘昼小声的对我说：“慎刑司的秋芙死了，心悸而死，仵作验了身，说是被毒死的，我让他们不要声张，然后四哥去查秋芙的身份，发现她娘家的哥哥曾在八叔府里当过差。”
我挑一挑眉，记得秋芙刚到我宫里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她的打扮，要比寻常的宫女要精致一些，这两年她在绮安那里伺候着，绮安也会说秋芙见多识广，什么都会，还识字，那时候我就觉得秋芙不一般，让晴蕊暗中观察着，晴蕊说秋芙的消息极少，没有人知道秋芙是哪来的，但是宫女都是八旗出身，看来内务府隐瞒了秋芙的身份。
“四哥先前去查秋芙的身份，但秋芙的资料像是被人隐藏了一般，后来细细查问下，才知道秋芙是被人塞进来的，而那个人就是八叔手下的一个侍卫，内务府的人说那个侍卫和秋芙眉宇间很是相似，就推断秋芙和那个人是兄妹关系。”
我理了理思维，“看来秋芙是被人安排进宫的，又分到了我宫里，当时宫中只有我和如恩有长成的皇子，看来八爷是想从弘历这边下手，先搞垮我，然后搞垮弘历。”
早闻八爷心思深沉，没想到会想的这么长远，提起在宫里安排好人，又让人把她送进我宫里，在他死后，这人也藏不住马脚了，要即刻行动。
“熹娘娘，儿臣还查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给安贵人诊脉的太医被人杀了。”
我放在桌子上的手猛然收紧，护甲在桌子上刮了一道痕迹，“太医怎么会被人杀？”
弘昼摇摇头，“这太医在安贵人小产后的第二天就被人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四哥不放心，亲自把秋芙的尸体扔在了乱葬岗，突然发现那死人堆里有人穿着太医的官服，四哥去打听，才发现那个太医以医术不明的理由回了老家，再也没人见过，同时，四哥也发现，安贵人在怀孕期间喜欢吃鸡，但是，不是由膳房做好的鸡，而是活鸡，由自己的小厨房做的。”
“鸡？我记得安贵人说自己喜欢吃鸡，为了新鲜活鸡现杀，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吧。”
晴蕊过来送茶，然后关上了门。
弘昼斜眼一笑，喝了一口刚泡好的茶，说道：“这茶是有味道的，清新怡人，那么血也是有味道的，杀鸡放血，一定会有血的腥味，但是安贵人那里，似乎没有这样的腥味。”
杀鸡取血，然后把那血为自己所用，然后引出小产的大出血，我猛地站起身，吓了弘昼一跳，他抬头看我，说道：“熹娘娘聪慧，已经想到了吧。”
“那安贵人怎么会联系秋芙，秋芙是八爷的人，难不成安贵人也是？”
弘昼笃定的眼神，加重了我心中的猜测，我曾以为安贵人与李沛怡有勾结，没想到她的身份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