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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恩情如水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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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急匆匆来的,他先是惩罚了陈福和张保,让他们跪地,自行掌嘴二十,巴掌声停后,又是一顿审问和批评。

“宫闱之地,没有朕的旨意,你们怎么敢随意放外人进宫!”

“皇上饶命啊!奴才是看太后娘娘的兄弟,才放了他进来的。”

“你还敢顶嘴,日后若是将太后移居慈宁宫,还是这样随意带领的话,成何体统!朕看你们是初次犯错,这次就罢了,若有下次,朕不会饶了你们,这个月的月银就别领了,就当是教训。”

隔着一道门都能听到陈福和张保磕头的声音,皇帝给我派来的近身侍女佳儿在一旁听得心惊,不停的看向窗外,若是她做事不勤勉,陈福和张保的例子她也看到了,奴才为一体,下场都是一样的。

教训完他们两个,皇帝才收拾好心情来到我宫里,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伴随着正午的阳光如真龙一般走了过来,那明黄色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移开视线,转动手中的佛珠,冷笑道:“皇帝惩处完了?奴才不懂事惹得皇帝动怒,真是该杀。”

我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话,借责罚奴才来打我的脸,养育多年的好儿子,竟然连陌生人都不如。

皇帝面色也不善,脸上还有刚刚发怒的潮红,尽量平稳自己的声音,道:“儿臣念在他们是初犯,不多加惩处,日后要是惹得皇额娘心烦,杀了也是应该的。”

手中的佛珠日日被我转动着,已经变得光滑无比,本来拨弄它是轻而易举的,此刻却像是拨弄千斤的石头一样,沉重费力。

“皇帝仁孝,追封哀家的祖父和曾祖为一等公,哀家的阿玛也从先前的四品典仪升到了一等公,哀家也被皇帝尊为太后,钮祜禄氏满门的荣耀皆是皇帝所赐,得到了赏赐自然不会忘本,皇帝政事繁忙,哀家的兄弟不忍打扰,就来哀家这里,没想到惹怒了皇帝,皇帝不喜,哀家不让他们来就是。”

皇帝阴沉个脸,没好气道:“皇额娘这话说的好像是儿子的不是,后宫是禁地,外男不可入,儿臣以为上次十四书的事皇额娘已经明白了,没想到......”

“没想到哀家拿你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我截了他的话,语气更差,“你十四叔是你亲叔叔,哀家的兄长也是你亲舅舅,他们也不是莽撞之辈,更不会随意踏足后宫,只是来谢恩就要被你防成这个样子,皇帝怕哀家坏了规矩,干脆把哀家圈禁起来好了!”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对他说重话,皇帝虽然生气,但看我发了怒也没再说什么,总之还是不欢而散,转头他就下达了可以让额娘和阿玛来宫里看望我的旨意,我不知道他是在宽慰我还是给外人做个孝顺的样子,总之皇宫如战场,这个地方,还是不要来的好。

即便我与皇帝争吵,他的三日一请安也是照样,只是每次都是略坐坐就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母子二人间,无半分往日之情。

正值盛夏,御花园的花都开了,佳儿知道我近日来心情不愉,提议我去御花园散散心,我左右也闲着无事,叫了谦妃一同去了。

谦妃小我二十岁,正是如花的年纪,只因是先帝的妃子,穿着上不得不用深色的料子做衣服,花纹也是素净的,纹路不甚繁琐,只是简单的勾勒几笔。

我抚着她袖口上的兰花纹路,闲聊道:“你都是太妃了,衣服上的花样也太简单了些,你还年轻,正值盛年,赶明儿哀家让内务府多给你制几件衣裳。”

谦妃笑着摇摇头,“臣妾已不是皇上的妃嫔,穿的颜色太艳,也怕和那些妃子撞了风头,现在陪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好太后娘娘就好了。”

谦妃性情温顺,又不多事,先帝在世时就多加宠爱,从未仗着宠爱恃宠而骄,新帝登基后,我提议将生过皇子的妃嫔晋位,谦妃感激我提携之恩,这大半年侍奉我也算勤勉。

“弘曕打小就养在圆明园,你们母子二人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先帝夏季时就喜欢到圆明园去避暑,皇上过两日也会去,到时候你们母子二人也能见上一见。”

“太后娘娘记挂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谈话间,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抱了一捧花向我们走来。

“晴蕊?”

那个人看到我们,笑呵呵的下跪给我们请安,“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给谦太妃请安。”

我笑着让她起来,看到她手里拿着一捧兰花,问道:“你拿着兰花做什么,是哪个小主要吗?”

晴蕊笑答:“不是的,奴婢想,下月娘娘要礼佛一月,需要花果来供奉,奴婢提前摘了许多兰花,正要给娘娘送过去,没想到在路上碰到娘娘了。”

我心下感动,许多人都不知道我为何会在八月礼佛一月,如果那次我没有小产,那个孩子会在八月出生,晴蕊不在我身边服侍,也还留着这份心,到底是多年伴在我身边的,换做旁人,都不会留意这些。

“你有心了,现在你是教引姑姑了,要比从前忙,这些小事吩咐下人做就好了。”

“太后娘娘的事怎么是小事,何况当年奴婢要是多留意,也不会让太后娘娘伤心了。”

谦妃此时也反应过来,哀道:“太后当年若是生下了那个孩子,咱们的皇帝也能多个弟弟,臣妾回宫和太后娘娘一起祝祷,让那个孩子早登极乐。”

我点点头,让佳儿接过花束,回宫时将花束插在佛像前的花瓶内,御花园人多眼杂,有很多宫人都看到了我们,所以有宫女告知我有寺庙灵验之事,我也不例外。

“奴婢听说顺天府东的一个寺庙许愿很灵验,曾有不少人都在那里许愿还愿,只是那寺庙年久失修,几次大雨,屋顶就漏了,渐渐地也没有香客去了,那寺庙就成废庙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这一刻居然有些心动,我这大半年三日一礼佛,每次都是祈祷那个孩子,如果那个寺庙真的灵验,重修一下又何妨呢。

次日皇上来给我请安时,我主动与他说话,态度也不像几日前那样冷淡,我以母亲的身份主动示好,皇帝也没有不从的道理,皇帝说起了永璜和永琏读书认真,永璋也开始咿呀学语,他身为人父,有多个孩子在侧,也是其乐融融。

提到孩子,我顺着他的话说起了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谈到这里,皇帝脸色一变,那个孩子是我和他争吵后没的,他面上带着愧疚,道:“要是弟弟出生,现在也会叫人了。”

“是啊,要是他出生,皇帝不在哀家身边的时候,也会有他陪着,哀家这半年来诚心礼佛,就是希望你弟弟能早登极乐,只是哀家每日在自己宫里祈祷,未曾到那寺庙上香,也不知这样祈祷灵不灵,听人说起顺天府那有座寺庙,许愿很灵,只是年久失修,已经废弃了,不如皇帝重修一下,让神佛得到供奉,完成香客的心愿。”

我说的高兴,喜上眉梢,回头却看到皇帝皱着眉听这话,见我看他,旋即展开了笑颜,“皇额娘说的是,只是修庙需要耗费金银,儿臣登基不到一年,还是以节俭为主,避免不必要的开销,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当即变了脸色,皇帝登基后什么时候节俭过,宫宴花费大把金银,赏赐成堆的赏出去,这会子修个破庙又斤斤计较,想着前几日我们之间的态度连宫女都感受到了,这次的事上也就作罢。

可有些事不是我作罢就能结束的。

我在让他修庙的第二天,皇帝又发了怒。

这回陈福和张保在慎刑司领了十棍子被抬了回来。

什么时候见宁寿宫太后让圣祖修盖庙宇?朕善待厚待皇额娘,宫闱的事务,也都听从皇额娘,但顺从皇额娘盖庙就是孝顺皇额娘了吗?朕初登基,皇位不稳,如果外间说皇太后要修寺庙,让那些僧人听到来宫里求施舍,求恩惠怎么办,不能助长这种风气!现在的僧人知道畏惧国法,想要肆意妄为,一定不行,倘若将来遇到年幼之君,不知晓外间事务,为母的不能做出决断,让小人奸计得逞,恐怕对国体有损啊。

张保在伤后把皇帝的原话原原本本的告知与我,我听到后简直不敢相信,甚至怀疑外头坐在皇位上的,是不是我多年养育的孩子,我不过是修个寺庙而已,也值得他大动肝火,他登基半年,我们就闹了几次不愉快,这两个太监也被罚了两次,至于那个给我传话的宫女,直接被皇帝调到浣衣局,不见天日。

如恩得知了此事,亦是唏嘘,手中的茶半晌也没有动,凉透了才放在桌子上,垂眸叹息。

“我也是想不明白,不过是修个寺庙,怎么就伤及到国家根本了,太后和皇帝母子多年,太后是什么性子,难道皇上不清楚吗,这样做,只怕伤了你们母子二人的情分啊。”

“那个告诉我废庙的宫女也是好意,没想到被他打发到浣衣局去了,浣衣局是什么地方,是宫女犯了大错才会被罚到那里,皇帝的言外之意,是说那宫女将宫外的事告诉了我,也是变相的不让我过问政事。”

如恩凝重的扇了扇扇子,担忧的看着我,“旁的也就算了,前些日子太后见自家哥哥也被皇上拿出来说,这件事满宫皆知,那是太后的亲哥哥,虽是外男,但也不至于此啊,只能说从前我们是皇上的妃子,我们明确知道自己的位子可以干什么,不能做什么,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皇上的长辈,可这一举一动还是要向从前那样小心,才不会让新帝烦忧。”

经过这两件事我也是彻底的看开了,什么太后,什么皇额娘,和从前的熹贵妃有什么两样,安分守己的做好皇家的女人就好了,越格的事还是不要想了,什么不想什么不问,我这后半辈子才能好好过下去。

我知道如恩为我心忧,便安抚她:“晚上我叫了弘昼来用膳,你也和我们一起吧。”

如恩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还是别了吧,宫里人多口杂,若太后被我连累了就不好了,太后见到了弘昼,帮我问个好就是了。”

当娘的都不能和儿子见面,若是如恩能住到弘昼的府上就好了,上次和皇帝提起被他反驳了回去,这回经历了哥哥入宫和修废寺庙事件,还是不要再提了。

晚膳我让御膳房做了几道弘昼喜欢的菜,又转达了如恩的意思,弘昼拿出福晋宁温做的几条丝帕让我转交给如恩,也算是见物思人了。

晚膳过后,弘昼喝了点绿豆汤,看我在一旁默默,似是试探的说:“皇额娘,儿臣知道近日宫里皇额娘的一些事,您也别怪皇兄,他也是不得已。”

我抚着帕子上莲花的图案,悠悠道:“我能生他什么气,他可是皇上。”

弘昼笑道:“皇额娘这样说,还是生了皇兄的气了,皇额娘难道忘了吗,皇阿玛晚年收留了不少道士僧人,那些人劝皇阿玛服食丹药,皇兄又一直忌讳着这件事,所以在皇阿玛崩逝后将这些僧人道士赶了出去,同时又维护了皇阿玛的名声,皇额娘提起修寺庙这件事,皇兄是怕旧事重演,那些僧人又来宫里蛊惑,这才说了重话,让那些僧人不敢来。”

这几天只顾着生气了,竟然没想到这一层,弘昼的话点醒了我,同时也让我心惊,这件事虽然不止这么简单,但始终是有这一层的,如果真给了这些僧人机会,日后年岁小的皇帝既位,有了先前的例子,恐怕会应付不过来这些乞讨的僧人。

理了理思绪,发觉这件事我们也没有什么对错,我为了自己的孩子,他为了国体国运,只是立场的问题,我们的见解才会不同,换做是我,未必有皇帝考虑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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