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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泪成白雪冬日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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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完后,不日回銮。

皇帝来给我请安,提起前几日下雨之事。

“儿臣听闻皇额娘那日下雨,从车上走了下来,那日雨急,入秋寒气重,皇额娘要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那日雨大,车夫侍卫都在拖拽马车,哀家瞧着他们费力,就下车了。”

皇帝微微颔首,道:“如此尽心,是该赏赐。”

那些帮忙出力的马夫侍卫各得了一两银子,回去的路也被人修好了,一路平坦,到了五里河的前面,有一处马场,皇帝突然兴致大起,要在这里与随行的官员比试骑射,急雨下过,就是大晴,树上的叶子被雨打散了不少,零零星星的挂在树枝上,天公作美,哪有不顺从之意。

午膳过后,皇帝邀请我前去观看他骑射,闲着无事,我也愿意前往,在场地外,皇家的护卫组成了一个人形围栏,站的笔直,飒爽英姿。

“好!”

抬眼望去,一个大臣在马背上高呼一声,只见他前面骑在马背上如履平地的人,不是皇帝又是谁,我甚少见到皇帝骑马,他成年后更是没见过,马背上的他似乎比身下的马还要洒脱不羁,他前面有一只倒地的野兔,身上中了一箭,一动不动,皇帝面上高兴,想必今日的头彩是皇上拿下的。

我坐在椅子上,佳儿在身下给我铺了一张毛毯,又给我泡了一壶热茶,桌子上还有许多这附近采摘成熟透了的果子,鲜甜多汁,宫里的,和这个可不能比。

皇帝连连射箭,皆无虚发,野兔,野狗,甚至灵动的小鹿,都被皇帝射中了,皇帝大悦,当即就将这些猎物赏赐给了官员,又让官员去下一个行宫的马场做准备,等到了南苑,再来一次畅快的狩猎骑射。

到了南苑,马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我依旧在旁观看,拿到猎物最多的依旧是皇帝,官员对他是连连夸赞,不愧是大清的皇帝,诗书皆通,骑射俱佳,皇帝玩的高兴,也没有谦虚的意思,接受了他们的夸赞,说起了这个地方太小,多年前曾与圣祖去木兰秋狝,那个地方才大,想当年他和圣祖曾猎到一只老虎,那年他也不过十二岁。

我还记得那年的他从宫中回来,满脸兴奋的说起和圣祖狩猎的事,年纪小小的他讲起来绘声绘色,脸上是意气风发,多年过后,他那种精神气还在,骑射方面也不是孩童技艺,胜过从前百倍。

如此这般,看了有几日的骑射,皇帝射中的猎物吩咐手下的人去做成菜肴,剩下的皮毛也都赏赐给人了,皇帝高兴,我看的也自在,直到秋老虎完全离去,九月,我们到达了京城。

有些日子没见到永璜永琏他们了,我离开不过一月,也不知永琏是怎么了,竟然消瘦了许多。

“哀家离家几日,这永琏怎么瘦了这么多。”

小小的脸瘦成了一条,皮肤也不似以往光滑,气色也不红润,苍白的脸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良和心疼的摸着永琏的脑袋,担忧道:“永琏在上月染了风寒,虽说太医也医治了,可是也不见效。”

“你是皇后,除了要看管后宫的事,皇帝子嗣上也不要忽视,永琏还是你的孩子,平时多加照看他吧,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良和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应了一声。

孩子是额娘的心头肉,孩子染病,就是额娘的心头上在滴血。

永琏染病消瘦,永璜的气色也不是很好,蔫蔫的坐在一旁,无精打采的。

“永璜怎么没有精神啊,是最近看书累到了吗。”

永璜微微颔首,道:“孙儿最近读书读的痴迷,常常读到深夜也不觉得困倦,只是到了白日,就有些犯困了。”

我慈爱的摸了摸的他的脸,道:“读书是好事,但要注意时间,你还小,睡得太晚身体吃不消,若是像永琏一样着了风寒可怎么好,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要踢被子,天凉了,也不要吃生冷的食物,担心胃不舒服。”

永璜冲我笑了一下,说道:“孙儿感谢皇祖母替孙儿着想,孙儿不会让皇祖母担心的。”

永琏打了个呵欠,道:“大哥看书用功,孙儿要向大哥学习,让皇阿玛为孙儿和大哥骄傲。”

“读书也要等身体好了再读,等你病好了,再读也不迟。”

永琏摇了摇头,有些倔强,“孙儿听皇阿玛说他小时候即便生了病也要读书,孙儿只是染了风寒,不是什么大病,若是功课落下了,皇阿玛会不高兴的。”

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就是永琏,除了是他和皇后之子外,永琏小小年纪聪慧非常,有不服输的劲儿,功课写字骑射,都是皇帝手把手教的,皇帝可谓是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到永琏的身上了,未来的继承人,也是属意于永琏的。

皇帝得知永琏在病中不忘学习感到欣慰,让人一日三次的去问候永琏,让伺候永琏的嬷嬷好生的照看他,皇帝对永琏上心,良和也宽慰了不少,也好腾出时间,来料理后宫的事。

不日,我又搬回圆明园长春仙官居住,自打这里修好后,我一年到头在这里居住的时间要比宫里多上许多,这里不同于宫里,规矩制度少些,住起来也更加顺心,得空我还会和谦妃看望已经出了嗣的弘曕。

弘曕长高了不少,模样也更加俊秀,有七分肖像谦妃,谦妃还是贵人时,模样就已经是后宫的翘楚,要不年近六十的先帝也不会与她生下子嗣,更不会记得她的喜好吃食,谦妃是后宫里的幸运妃子,在先帝众多嫔妃中,年纪轻轻就生下皇子,先帝老来得子,对弘曕也是爱惜的不得了,只可惜先帝没有宠爱弘曕几年,便撒手离世,弘曕也是不记得自己的皇阿玛的样子,出生后便被先帝送到了圆明园养育,一住就是好些年。

皇帝给弘曕选了师傅教他读书,他再见到我们时,规矩懂了不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顽皮,恭恭敬敬的给我们行礼。

“给皇额娘请安,给额娘请安。”

弘曕已经出嗣,按理来说,谦妃就不在是他名义上的额娘,但皇帝念着弘曕还小,特许他依旧叫谦妃额娘,叫他皇兄。

“起来吧,哀家和谦妃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看你这半年来变化的如此优秀,哀家和谦妃也放心了。”

弘曕起身,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挺起身又向下叹气,“儿臣见不到皇额娘和额娘也甚是想念,每年都在期盼额娘随着皇额娘来到圆明园看望儿臣。”

原本正常不过的话,弘曕说起倒是有些别扭,脸上的漫不经心和眼神四处飘忽,谦妃也知道弘曕有些轻佻了,担忧的看了我一眼,见我无话,说道:“额娘会在圆明园住上一段时日,也好看看你的功课。”

弘曕轻笑了一声,眼睛看向下,嘴角有些嘲讽,“儿臣的功课师傅看过就好,皇兄若是知道额娘来过问儿臣的功课,会责怪额娘的。”

弘曕似是嗔怪的看了谦妃一眼,谦妃也有些尴尬,局促的揉了揉衣角,弘曕不在她身边养育,她也有些不知怎么与弘曕交谈,而弘曕内心里,也怕是责怪谦妃这些年对他的不管不顾,他又哪里晓得,天家多事,忌讳母子来往过密,怕外戚干政,谦妃的母家虽然没有强干的朝臣,也要恪守礼仪,就是因为没有朝臣,更要小心翼翼,怕给自己唯一的儿子招来祸端。

我放下手中的茶,道:“弘曕,你额娘也是一番好心,所以才说了这样的话,哀家不日就要去畅春园居住,你们母子二人多日未见,也可以多说说话,谦妃在宫里时一直惦记着你,每次来时给你带的衣服也都是她亲自绣的,你额娘是挂怀你的。”

我是太后,弘曕不敢对我不敬,不情愿的应了一句,我有些担心弘曕未来的性格,便打算回宫后好好与皇帝商议一番,看是不是要把弘曕接到宫中来教育,将来弘曕学成所归,也能为皇帝分忧。

我在畅春园小住几日后,就传来了永琏病重的消息,身为他的祖母,我理应回宫看望,脚步不停的回到了宫中,可永琏,已在弥留之际了。

永琏躺在床上,胸腔没有什么起伏,脸色也是惨白,眼睛闭着,一点转动也无,良和在一旁哭晕了数次,双手双脚使不上力,也不愿离开永琏的身边,太医一轮接着一轮的过来把脉,最终也是摇摇头,病入膏肓,无回天之力。

皇帝在一旁心急如焚,想质问太医,又怕吵到垂死的永琏,只能无声的叹息,甚至都不敢看永琏一眼。

我蹙眉轻声说道:“怎么会这样,哀家走时,永琏病已经有了起色,这还不到两个月,怎会如此......”

绮安和纯妃也在侧,纯妃痛色道:“原也是不打紧的病,只是二阿哥担心学业,累坏了,睡觉时又着了凉,就再也没有好起来了。”

我拉着永琏的小手,那样小的手,手心已经布满了茧子,是写字拉弓磨出来的,永琏心性通透,知道自己是中宫嫡子,未来会被皇帝寄予厚望,不管是学业还是人品都是一等一的优秀,只是这样小的孩子就要承受这些,身子也会承受不住的,一旦病了,就如山倒般压过来,很难再好。

耳边出现了短暂耳鸣,伴随着还有心脏的一拍错漏,永琏的头轻轻的耷拉了下来,手也从我的手心滑落,一颗花骨朵,未曾彻底绽开,就凋亡了。

乾隆三年,十月十二日巳刻,永琏,薨。

皇帝和皇后唯一的嫡子,离开了人世。

皇帝悲痛万分,辍朝五日,并将密令公开于众:“永琏乃皇后所生,朕之嫡子,聪明贵重,气宇不凡。皇考命名,隐示承宗器之意。朕御极后,恪守成式,亲书密旨,召诸大臣藏于乾清宫“正大光明”榜后,是虽未册立,已命为皇太子矣。今既薨逝,一切典礼用皇太子仪注行。

追封永琏为端慧太子,按皇太子之礼为永琏举丧,皇帝亲临祭奠。

良和在永琏走后大病一场,我去看过她几次,如失了灵魂的木偶一般,眼神空洞,麻木的流着泪,似乎永远也流不完,机械式的眨眼也看不到她还有活着的声息,从悲痛到绝望到麻木,短短几日,绝望的伤痛快速的抽着良和体内的血气,竟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皇帝这些日除了处理永琏的身后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陪着良和,而良和只有看到皇上时,空洞的眼神才会转动一下,才会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照顾好永琏,都是臣妾的错。”

皇帝红着眼眶不忍听,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良和,长春宫内,一对夫妻亦是一对父母,呜咽流连,啜泣不止。

下月就是我的生辰,永琏离世,也不宜操办,皇帝来给我请安时,我提议停止宴席。

“皇额娘下月生辰,儿子本应好好为娘娘庆祝一下,可是永琏突然离世,儿子就把皇额娘寿辰之事耽搁了,还请皇额娘见谅。”

皇帝也不过三十,还是大好的年纪就失了孩子,其心之痛,不会少了我当年失去两子之痛。

“无妨,也不是大生辰,皇帝和皇后失去嫡子,这寿宴也就免了,但还要顾着皇家的颜面,只要大臣行礼就好了。”

到了生辰那日,官员向我行礼后,皇帝陪我在重华宫用了午膳,永琏离世已有一月,皇帝清瘦了许多,进食也不香,满宫都在为着永琏的离世而悲伤,白布挥洒,与雪花一同落下,大雪无止境的落下,就像良和永远也流不完的泪,忽的想起那年,弘昀离开时,也是下着这样大的雪,一晃多年,我的孙子离世后,也是这样,寒风吹过,刺骨寒冷,自己做的恶事,不管烧多少香,拜多少佛也是无用。

佛音缠身,香烟围绕,安华殿没日没夜的为永琏超度祈福,雪花散落,白布飘扬,这样的悲鸣一直持续到乾隆四月元年,正月,嘉嫔诞下了一位皇子,皇帝取名为永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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