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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苦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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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刘坚,家住在宁波府余姚县,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倒也是从小衣食无忧。

小刘坚9岁通过府试成为童生,11岁又考过院试成了秀才。家里是欢天喜地,刘坚的父亲刘子仲更是连在祖坟烧了一个月的高香,敬告祖宗说刘家出了栋梁之材。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小刘坚本来打算一鼓作气,在第二年,也就是万历四年,去杭州府参加乡试。可谁料,正要出发时,刘坚的母亲突然病重,竟就此撒手人寰。

父子俩哭一大抱,悲痛之余,考试那自然是不能再去考了。

刘坚为母守孝整整三年,于万历七年踌躇满志地再战乡试,目标直指解元。但天不遂人意,张榜公布这一日,刘坚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到了万历十年,苦读三年的刘坚再一次名落孙山。这一下,十里八乡就免不了有那些“伤仲永”的人。自古以来,神童总是为人称颂,但其实从来也不缺神童,别人口中总是“邻村谁谁家孩子是个神童”。

从此以后,人见人夸的刘坚,变成了被人背后悄悄议论的刘坚。这般情景,饶是古之君子仍不免内心失落,更别说刘坚一个刚满十八的小伙子了。故而自此以后刘坚日渐消沉,一心只闷头读书。

时间来到万历十二年三月,一天刘子仲独自出门去喝酒,回家路上烂醉如泥,一失足跌进了河里。饶是被附近的过路人及时救了上来,还是呛了好几口水,送回家的时候,人就开始神志不清了。

接下来的几天,刘子仲一直高烧不退。刘坚请了好几个郎中来,全都看不好。眼见刘子仲烧一阵退一阵,总也好不了。

这天,刘坚正给刘子仲喂着药,刘子仲却突然一把刁住了他的腕子。有气无力地对他说:“儿子,我以前认识一个神医,药到病除,你去帮我请来。”

刘坚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的父亲是烧糊涂了还是确有其事,只得再问:“爹,这神医在哪儿呢?”

刘子仲似乎是呼吸有点不畅,喘了两口气才说:“你扯一块黑布,找个竹竿挑了插在家门口。然后去宁波……”

说到这儿,刘子仲又剧烈咳嗽起来。刘坚赶紧拿了水来,又缓了好一阵,刘子仲才继续说道:“找慷岁堂,把这封信交给掌柜的。那神医每年这时候都会到宁波,到时便能看到……”

刘坚接过信封,里面似乎装了厚厚一沓信纸。他倒是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还会写字,也不知道这信是什么时候写的。不过既然刘子仲言之凿凿,没办法中的办法,也只能尽力一试了。

余姚之去宁波百余里地,刘坚请隔壁邻居王叔代为照看自己的父亲。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总算是在三天后赶到了宁波。

经过多方打听,才找到慷岁堂。铺子很小,只有一名坐诊的大夫,其实也就是药铺掌柜。

刘坚把信交付,千叮咛万嘱咐神医来了请他第一时间去余姚给自己的父亲看病,父亲实在病重,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掌柜的也是一万个知道了多放心,算日子神医最多两天就到了。

刘坚本想把这位康掌柜也顺便带回余姚,但转念一想这岂不是就没人转交信件了,连抽自己两个耳光,抱怨自己急糊涂了。当下再次嘱咐康掌柜一定救命,随后一点都不敢耽搁,星夜兼程赶回余姚。

谁料想,刘坚一回家就看到家里大门拆了。当下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老头没了!

待到走进客堂,果然如此。客堂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熏香味,刘子仲躺在门板上,王叔躺在旁边的春凳上正打盹。

刘坚见状放声大哭,把半梦半醒的王叔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见来人是刘坚,才赶紧上前安慰。

刘坚是越哭越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爹啊,你怎么不等神医就走了啊,你再多撑两天就好啊……”

王叔拍拍他的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略带不忍地说出了实情:“刘侄啊,其实你走那天,你爹就不行了。哪儿有什么神医啊,他只是不想让你再亲眼看到他走。”

刘坚一时之间感觉天旋地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只是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王叔。

王叔点点头:“你爹水性多好一人,他打落水那天已经知道自己怎么一回事了。这里面有点事,你以后会知道的。那慷岁堂的康掌柜跟我还有你爹,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了,见信恐怕也知道是什么事,所以你说什么他都满口答应。”

刘坚感觉心被割了一刀,一想到自己总以“博览群书”自矜,却连父亲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都没意识到,错过了最后一面,真是懊悔不已。

王叔又劝了他好一会儿,说“冬不过七,夏不过三”,这都停了五天了。拿定尸香一直熏着,就是为了让他再见最后一面。

照老头的遗愿,把刘坚支到宁波就是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让他见,免得他悲伤过度。往后不要多想,要认真攻读,刘家出了这么个栋梁之材,将来一定能得个状元当大官。

两人把刘子仲埋在了祖坟,和刘母葬于一处,各中环节,尽皆不表。

且说这刘子仲头七之日,刘坚让扎纸铺扎了纸屋、纸马、纸人,备了锡箔折的金银元宝、大蜡、敬香等一应之物。

待到去门口挂白灯笼时,发现之前挂的黑布尚在。细想再三,不知道父亲要挂这黑布是何意,或许是向一些未能通知到,但刘坚又不认识的老友传递信号的?

转念一想不可能,这样的老友又为何恰好会经过此处?或许慷岁堂的康掌柜会去通知?胡思乱想又得不出结论,也罢,就暂时留着,待末七结束再取下也不迟。

当天晚些时候,康掌柜果然也前来吊丧,不过并未带其他人前来。

刘坚、王叔、康掌柜三人一同化了纸做的金银财宝、香车宝马。两位长辈再次安慰刘坚,让他安心读书,随即便要告辞。

刘坚此时想到黑布之事,忍不住出口询问。被问的两人一愣,随后相视一眼,康掌柜一扬头示意王叔来解释。王叔倒吸了一口气,转头对刘坚说:“其实也没什么,是个老规矩,你且挂着,自有用处。”

刘坚不解,继续追问,但两人都不愿明说,只得作罢。

是夜,刘坚按规矩摆好了一桌酒席,回屋睡觉。但心中思绪纷纷,根本睡不着。

眼见时间临近子时,按传统民俗所言,亡者的魂魄会在头七的子时返回家中,吃完家中备下的饭菜后往生极乐。此时家中亲友千万不可在家中走动,免得亡魂心生留恋,不愿升天。

可就在这时,刘坚却似乎看到房外隐隐有红光闪动。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确实忽明忽暗,但光点不大,还略有飘忽,好像在空中飞舞。

刘坚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在作怪?若说是鬼火,又为何是红色的,世人不常说鬼火是青色或绿色吗?

刘坚虽已是弱冠之年,但从小只知读书,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此时对于未知的事物不免有些慌张。索性眼不见为净,蒙头就睡。

不过越是紧张越是睡不着,刘坚的额头开始渐渐冒汗,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子捂的。脑中开始回想自己曾在一些杂书中看到的关于鬼神的传说。

正回想间,刘坚似乎隐隐约约闻到一阵清香中略带焦糊的气味。他悄悄掀起被子的一角,却发现窗外的火光此时变作了三个,正在惊异中,又变作了五个,有高有低,晃晃悠悠,飘飘摇摇。

刘坚估摸着此时正是子时,莫不是自己的父亲带着其他已死的长辈回来了?

越想越害怕,刘坚此时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想要重新盖上被子,但却完全僵住了纹丝不动。

火光似乎逐渐变大了,而那股清香中带着焦糊的气味也越来越明显。此时刘坚心念一动:“莫非是灵堂里蜡烛点着了桌椅?”

这么一想,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当下刘坚一个激灵在床上坐了起来。

可转念一想,现在正是子时,自己出房门免不了冲撞了父亲的亡魂。但若是真的走了水,总不至于等它烧到丑时再去救吧,到时候别说能不能扑灭,自己恐怕撑不到那会儿就已经成烤鸡了。

当下不再多想,合上衣服下床。但刚站起来就发现自己脚软了,一下子摔到了地上。说来也奇怪,此时刘坚感觉自己的双手也全无力气,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糊在地上。甚至连眼皮都不听话地开始往下耷拉,整个人眼看就要失去意识。

就在同一时刻,房间的门被人踹开了,一群陌生人手拿火把走了进来。刘坚这才明白之前看到的火光到底是什么,但此时的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刘坚抬不起头,所以这帮人走近之后,只能看到他们膝盖以下部分。但他此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是他,你们把他带走吧。”

这声音分明就是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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