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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这事我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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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煌连星汉,灯火深深院。

县党部大院里灯光大炽,各个办公室人影幢幢,所有部门正高效的运转。

组织、宣传、青年、农民、妇女、工人、调查,包括秘书室等部门已经被李清同快速组建起来。

他此次上任可不是光杆司令,省里支持了一大批人手。他最为看重的是刚刚从西安医院养伤回来的寇维中。

寇维中,男,三十五岁,中部县人,中共党员。

去年中共秘密建立了中部县临时党支部,寇维中外出联络工作时被捕,经受不住拷打,出卖组织背叛了革命。

李清同手里所有的科室,只有调查室让他举棋不定。原名锄奸肃反调查室,值此国共合作之时,锄什么奸,肃什么反,这些字眼很容易刺痛中共。

可是这个科室才是他的手中利器,他决定取名特勤行动队,寇维中熟悉中部县,就由他出任副队长,毕竟挨了一顿暴打得补偿人家一番。

再说中共的锄奸队可是神出鬼没的,他相信寇维中会死心塌地的为党国卖命。

寻求安全感是叛徒工作最好的动力。

至于队长这个位置,非常重要,他心中有个人选,但时机未到,还得再等等看。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党务工作是表面上的,他真正的使命全看特勤队的表现。

此刻他的办公桌上铺满了资料。

其中一份是晚上刚刚送到的,是延安那边紧急送过来的。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将中共边区政府管辖区称为“统一战线区”,并将其划为八路军的“募补区”,从法理上讲,国民党并未放弃管辖权。

所以国民党原有机构并没有全部撤出,比如延安就还保留肤施(延安原名)县政府和邮政局等不少机构,大量特务或明或暗、或潜伏或活跃于宝塔山下和延安周围县里。

两党之间的暗战以延安为中心正渐趋白热化。

李清同翻看资料细细阅读。

这是一份关于黄陵祭祀联络处主任王雅楠的详细资料。

如果杨文财在这里看到,一定能解开他少年时的困惑。

王雅楠被她陕北的亲戚接走后,他曾四处托人打听。

后来有人说在延安四中看见过她,杨文财就从家里偷了钱偷偷的去找她,结果根本没有这回事,回来还挨了一顿胖揍。

实际上资料里显示她去了华县咸林中学,这是一所在当时与榆林中学一样的进步学校。

王雅楠在咸林中学读书时,参加了中共咸中地下党组织,因出色的才华担任支部宣传干事,后来做了宣传委员。

她用党支部的油印机,不辞辛苦的油印《马列理论摘要》、《俄国十月革命成果》等宣传资料,她与进步学生一起散发传单、组织学潮、张贴标语等革命活动,积极投身革命实践中。

毕业后原想去西安省立师范就读,因为叛徒出现,她的身份暴露便回到了陕北根据地。

她做过妇运和青运工作,因为多次组织基层干部夜读,就是开办夜校学习文化,所以很受拥戴,被边区民众称为女夫子。

她参加过游击队,做过指导员,历经战斗多次,枪打得很准,被指战员们称为战地红花。

资料中说,因时间仓促,没有搞到她来中部县的具体任务是什么,但会有后续情报跟进。

李清同揉着自己稀疏眉毛下的眉框,暗暗思忖评估王雅楠的个人实力。

以他行动部门出身的经验和身手,他感觉这个女共党不太好对付。

刚组建的特勤队有这样的对手陪练,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放下王雅楠的资料,又拿起杨文财的资料。

桌子上还有警察局局长、教育局局长等很多县城里数得着的那些人物的资料。

他并不太相信这些文字,他要做的就是找出文字后面的真相,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认真阅读这些资料。

……

杨家佛堂。

门楣上方贴着红纸金字:南无阿弥陀佛!

屋门左右两侧分别贴着:人生真谛何处寻, 自性三宝即尔心。

佛堂内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人乖乖的跪在蒲团上。

杨文财已经跪了一个小时,双腿麻的快失去知觉了。

他双手撑地弓腰想站起来活动一下麻木的双腿,结果一下子没起来。

算逑,那就再跪一会儿,就一会儿,冷静冷静。

要不怎么说跪着的人说话硬气呢,说跪着就跪着,谁来也不好使。

这里是他老爹打坐念经的地方,他一般很少进来。杨家霖就在这里“亲切的接见”了他。

也不打也不骂,开口就让他先跪着。

杨文财麻溜的跪下了,嗯,男人膝下有黄金,越跪越有,今个非跪出个富翁不可。

“我知道你个瓜怂这些年想的啥,我就一句话,若她王雅楠是平民百姓,想不想娶她,要不要娶她,你说了算。

但她竟然是共党分子,这事就我说了算,我不想今后咱家血光满宅。”

“你就是个家娃子,枉你读了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国党共党打了这么些年的仗,死了无数人,早已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现在是日本人打进来了,两伙人暂时熄火,可在咱中国,永远是一山不容二虎,江山只能有一只虎当家。”

“当年她爹王连志被杀,怕是这娃子要跟着共党跑到黑了。

你也别指望她能回头,就是回了头,她若手上沾着国党人的血,也是白搭。

咱杨家传承了上千年,辈辈巡山守陵,从不参与朝廷和官家的事,所以才活得长。

也就是日本人欺负咱中国,我才容忍你吃军粮,咱三秦大地的兵娃子必须在国难当头之时挺身护国,不然你小子休想跟你大哥一个待遇。

你以为在政府的军队里是那么好混的?勾心斗角一不小心就会给家人带来祸患的。

这个女娃子就是颗雷,弄不好能把你还捎带着你大哥炸得粉身碎骨,到时咱杨家就断了香火传承了。”

“罢咧,你也大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

明日我会告诉大家伙,早先的婚约解除,你马上就要相亲,看哪家女娃子能入了咱杨家的眼。

给老子跪着好好想,啥时候想明白了,自己去睡觉。”

杨文财想据理力争,可杨家霖根本不给他争嘴的机会,手捻佛珠抬腿便走。

“金佛不度炉,泥佛不度水,木佛不度火,好自为之。”

“爹,啥意思?”

“自己不找死就不会死。”

他爹的声音已在屋外头了。

气得杨文财差点荤口念佛。

让我自己想,想个屁呀想。好吧,你是老子你说了算。

劳燕分飞近十年,万语千言不可传。

若将爱人抛如梦,何解痴痴十年情。

那就不是我杨文财干的事。

算了,不跪了,已经给老头子面子了。

最终他爬了起来,头枕着蒲团,望向窗外的月亮。

弯月悬天,无云遮掩,清辉洒落,竟感觉凄凄惨惨。

杨文财碎碎念念道:

“多谢月相怜,今宵不忍圆。这世间也就你他娘的还够点意思!也不枉我这些年对着你独酌醉酒。”

窗外,月不黏天独自行。

窗内,伤情黯黯难成眠。

一夜目不掩,屋头金禽鸣。

杨文财起身,捋了捋军装,去给他爹请早安。

他很硬气的对闭目做早课的杨家霖快速说道:

“这一夜我想明白咧,爱在心中发了芽,锄是锄不掉的,除非将心一起剜掉。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无真爱如衰草。我非王雅楠不娶。”

然后,赶在他爹睁开眼睛之前,一溜烟跑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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