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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劫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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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山不锁寒溪水,一夜潺湲送客愁。

落日熔金,夜幕即垂。

徐徐晚风将春的躁动继续吹向县城里每一个角落。

立德饭店三楼的一间名为临海观潮包房里,吕照南正在宴请两位武汉来的老同事。

去年西安事变中“救驾”有功的戴处长,一口气在陕西撒下三十多部电台和特务组,原本与中共暗战是中统的传统领域,被他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随着沦陷区越来越多,军统向其派遣的特工小组也越来越多,谍报人员的数量跟不上来了,他便在西安秘密开了培训班,请武汉电报局的高级工程师过来进行技术培训。

结束培训完成公差的两个工程师提出想拜祭黄帝陵,于是吕照南成了接待的东道主。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平日俗事俗物缠身,难得离开局里半步,明日能拜祭黄帝陵,圆了我们多年的梦想。”

“是啊,作为中国人,值此国难当头之际,能祭拜黄陵祖根,幸甚至哉。”

“照南,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宁为鸡头不为牛后,躲到这风水之地,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呀。”

“也笑长安名利处,红尘半是马蹄翻。照南兄才真是大智之才,我们这些吃技术饭的,拍马不及。”

县城里认识吕照南的人,都一致认为他是个不擅言笑的技术男。然而今天可能是看见了老同事的原因,吕照南笑呵呵的频频举杯劝酒,不时说些黄帝陵的典故,引得两位客人惊叹不已。席面上气氛欢畅,很快就酒酣耳热了。

脸色红彤彤的吕照南借着酒劲,让女招待去把袁逸舒喊来,敬他客人几杯酒。

场面上的事,袁逸舒做的很圆滑,敬了一圈酒,吕照南喷着酒气拉着他不松手:

“袁老板够意思,今后咱们就是朋友。”

“吕局长能来我这里请客,就是在照顾我的生意,今后请吕局长多多光临。”

“袁老板,我听你说话,咋还有北方的口音,莫非你在北方待过?”

“不愧是搞电报专业的,吕局长的耳朵果然聪灵。我在法国留学时,室友就是个地道的东北人,我被那家伙代跑音了,改都改不过来了。”

“哈哈哈,袁老板是喝过洋墨水的人,真叫人失敬啊。不过你这双手可不像是握笔杆子的手。”

“粗习武技,仅为防身,保安团杨团长就与在下切磋过。”

“喝过洋墨水,习我汉家拳,袁老板文武双全,真乃秦地之人的楷模,令人佩服。来,咱俩喝一杯交情酒。”

袁逸舒走出包间,卧蝉眉下的那双眼睛格外明亮,他心中有些狐疑,这个吕局长好像对他很感兴趣,不得不令他心生警惕。

……

联络处。

何林木今天出来放风比以前早了些。他吃过晚饭,对杜亦雄调侃道:

“咋样?你那玩意没有永垂不坚吧,实在不行就凑合着用吧,反而省心思还节省身体。人家给你的药吃了吗?”

“哼,我不接受敌人的贿赂,让我扔了。”

“啧啧,可惜了,你要是拿到药房去卖了,我肯定你会赚不少回来,姓杨的可是不差钱的主,药材便宜不了。”

何林木摇头一副可惜的样子。

杜亦雄已经能坐起来了,但还没法走路,走路得岔开两腿像螃蟹似的。这里还有两位女同志,他嫌弃丢人,就窝在炕上不动弹。

面对何林木的调侃,他只能黑着脸不吱声。但他很警觉,觉得老何今天有点反常,便问道:

“你还出去?今天咋这么早?”

“命苦呗,一日不锄奸一日就算没完成任务。家里那边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呢,哪像你命这么好,身边还有女同志伺候着,我也申请去你们科得了,这大爷日子看着就让人眼馋。”

何林木故意岔开话题,他没有告诉王雅楠地下党今晚的行动。他怕联络处受到牵连。党既然派驻了这个公开机构,一定有它的秘密使命和任务。

“行了,我走了,要是今晚我不回来,那就是我得手完成任务撤退了,别惦记我,这比闯湘江过赤水差远了,你就好好养伤吧。

对了我提醒你,没事别去招惹那个保安团团长,那小子我远远观察过几次,是个实打实的练家子,就是装得像个二流子似的,这种人最阴狠,你不是他的对手。”

听完他的话,杜亦雄的脸更黑了,跟个黑锅底似的。

何林木出门翻墙像灵狐一样消失在浓郁的夜色里。

……

警察局。

地牢里,曹汉阳和赵畤围着许桐言,两人一人握住他的一只手,压抑着焦灼和悲愤,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一刻不停。

许桐言高烧不退,伤口浓水直流,就连杨耀杰找来的大夫都无能为力,根本就没有药物给他治疗。

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脉搏跳动的极其微弱。

“老许,你要挺住啊,你的命最硬了,阎王都不敢收你,挺住啊老许。”

曹汉阳两人眼含热泪,声音颤抖不止。他们不怕敌人的严刑拷打,也不怕斗争环境的残酷和冷漠,他们最看不得的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同志,牺牲在自己的怀里而无能为力。

镣铐锁身向天笑,从来革命多英魂。

院墙外桃树下,张大成的行动组已经运动到墙根了,梯子悄悄的靠在院墙上。三人在夜色里静默了一会儿,稳定住了情绪。这也是他们行动组首次的行动,激动和亢奋刺激得三人周身热血沸腾,很难平静。

院子里一切如旧,大牢门口的警察昏昏欲睡,只有马厩旁的一根木杆之上挂着一盏电灯,昏黄的灯光显得整个大院阴沉沉的。

院外不远处的房屋阴影暗处,何林木机警的搜寻周边情况,手里的驳壳枪大小机头大张,随时进入突发的战斗状态。

另一面的院墙外,杨士凡几个将马车拉到墙边,悄悄的蹲在侧门边上,等着行动后自己同志从里面打开侧门。

他们几个年轻人紧张得都能听见自己心脏呯呯跳动的声音,感觉下一刻心能从嗓子眼跳出来,毕竟他们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和经验。

弯月行天,不时有一两朵云彩遮住洒落的月辉。

突然,院子里亮起了几盏大灯光,瞬间将院子照得雪亮。从前楼值班室里走出来几个警察,边走边骂骂咧咧的。

其中一个警察对报信的牢房看守没好气的嚷嚷道:

“老孟,你们咋搞的,咋让人半夜死了,你们就不能让他天亮了再蹬腿咽气吗?”

临时被杨耀杰调去看守地牢的警察可不愿受这份窝囊气,反唇相讥道:

“老子在地牢里待了两天了,你咋不去那里蹲一会儿。他娘的我们几个还嫌晦气呢,按规矩夜里牢里死了人,必须当晚抬出去丢掉,不然更晦气。你们若不帮忙,那咱就让死尸在牢里躺着。明个局长怪罪下来,可别愿我们几个没跟你们打过招呼。”

那几个值班的警察自然知道规矩,发牢骚归发牢骚,活儿还得干,谁让他们今晚值班呢。

是的,他们说的死人就是许桐言同志。

病毒侵蚀了他的全身,他没能挺过去,他牺牲在地下党即将劫狱的前夕,牺牲在距离黎明还有几个小时的暗夜里。

院子里突然大亮的灯光和对话,墙外的张大成他们都听到看到了,张大成果断的让一个队员火速跑去通知杨士凡几人撤退,今晚的行动增加了不可控因素,他必须做个是否继续行动的了断。

杨士凡几人都蒙了,因为他们听见大门里面传出开锁的声音。

怎么办?不撤退就会马上被发现,可行动要听从指挥,撤退命令没有下来,万一这时候行动呢。

“噗通。”

离他们不远处传来一声人身体摔地上的声音。

那个负责通知他们撤退的同志,因为心急,加上天黑没看清地面,摔了一跤,把脚扭伤了。

他只好压低声音喊道:

“快,撤。”

杨士凡他们手忙脚乱的拉起马车就跑,因为大门马上就要打开了。

外面的响动自然惊动了里面的警察,大门被拉开,灯光倾泻而出,照着几个慌乱逃跑的背影。

“谁?给老子站住,不然老子开枪了。”

杨士凡几人哪里知道这是那帮警察在虚张声势,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三更半夜的开枪,你以为他们敢么,又不是日本鬼子打过来了。

再说也就是半夜偷东西的小毛贼,犯不着大动干戈的,他们还没意识到对方是来劫狱的。

那几个背影被唬住了,拉着马车比马跑的还快,一转眼就跑出了灯光辐射的区域。这时杨士凡才惊呼道:

“糟糕,忘了捎上刚才通知咱们的同志了。”

“那咋办?”

“你们在这等着,我回去看看。”

正说着,身后就传来了枪声。

那个摔了一跤的队员,脚腕严重扭伤,根本跑不动,他干脆趴在地上,尽量往黑影里爬。

这时偏偏侧大门里出来三个警察,端着枪吆五喝六的,嚷嚷去追盗贼。第一次参加行动的队员错误的判断了情况,为了掩护杨士凡他们顺利逃脱,他掏出了手枪。

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有开过枪,只知道怎么打枪,至于准头如何,他根本没谱,但他还是果断的开枪了。

枪声一响,另一边的张大成就知道坏菜了。他让另一个没枪的队员立刻拿着梯子和棉被撤退,他拔出手枪就往那边跑。

开枪的队员并没有撞大运的福气,子弹根本就不知道打到哪儿去了。但却把三个持枪的警察吓个半死。

他们立马就地卧倒,栓动步枪推弹上膛,对着黑乎乎的发枪方向就搂火。

三杆步枪的一次集火就把队员打得抬不起头,没有战斗经验的他干脆在地上翻滚,往远处的暗影移去,而且异常勇敢的抬手对着枪声响起的地方不停的扣动扳机。

这边枪声一响,何林木立刻就蹿了出去,

“咔”,何林木赶到时,就听见队员的手枪空仓挂机的声音。何林木直皱眉,这是扣住扳机不撒手呀,子弹很难搞的我的同志。

“啪啪啪”,何林木一甩手,驳壳枪就开始点名,三个警察立刻鬼哭狼嚎起来。

何林木没有打他们的脑袋,而是选择击伤他们,这样可以震慑住正从院里赶过来支援的警察,另外如果死了人,事情有可能向不可控方向发展。

他抄起队员的一只胳膊就往肩上一搭:

“忍着点,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见一蒙面人来救自己,队员很是警惕。

何林木哪有时间解释,干脆扛起他就跑路,警察局大楼灯光大起,再不跑就被包饺子了。

迎面正碰上火速赶来的张大成。

“你是……”

“别废话,分头撤,赶紧的。”

听声音张大成立刻知道是谁了,他与何林木见过一面。

“好,回头去上次见面的地方。”

张大成果断的转身撤退,队员在对方手里他放心,再说他也不知道队员是啥情况,伤的重不重,带着伤员他可没把握跑掉。

何林木则向相反方向跑去,肩上的队员一见组长认识蒙面人,很配合的闭上了嘴巴。

三两浮云遮月明,花影蒙蒙藏青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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