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火车上的军歌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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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970年10月7日
地点:火车
直到列车员来检票，我还读语录读的意犹未尽……
掏出证件，还有证明，列车员精神饱满，这年头好像从一个人的面貌就能看出他对于自己工作的满意程度，对工作满意的人，普遍脸上都写着骄傲自豪，这位列车员便是如此。
这会儿也不像以后服务人员都要看脸，要求什么样貌这些，五官端正即可，列车员看了证件后又严肃看向我，“同志，你是烈属？”
我当然精神昂扬回答，“是的，同志！”
这种时候可不能心虚含糊，当然，我确实表现的像个精神小伙，可列车员不觉得尴尬，还明显换上了钦佩的目光。
不管哪个年代，烈属永远是受人尊敬的。
不过检票结束，对面雷爱军果然又激起了新的聊天话题，“你是烈属啊，真了不起！”脸上也是毫不掩藏的向往之色。
我很想装的严肃，可是年纪太小，脸太嫩了，装不像……只能换个话题，“其实更了不起的是烈士，是军人！”
隔壁的兵哥哥被我说的明显背都挺得更直了。
雷爱军什么话题都能接，“可不是嘛，要不是我哥当了兵我也想去，我老子非叫我下乡去！”
老阿姨的孙子已经在她腿上熟睡，她又自然的接起了雷爱军的话题，“呦，你哥当兵的，那你家兄弟几个？”
他俩又热火朝天聊了起来……行，用不上我了，继续背我的书！好容易到了中午大家都开始吃午饭，那真是什么味道都出来了。
对面的小青年吃的是花卷儿，杯子打的热水，边上兵哥哥吃起了带的盒饭，甚至还有点肉丝，但不明显。
我呢，慢吞吞的拿出水壶，先喝了一口热水，然后开箱子，拿出俩鸡蛋，打开装榨菜的盒子，悠闲的滚起鸡蛋，不过火车上吃鸡蛋的倒是不少，不像我想的连鸡蛋都没几个人吃。
但我那个盒子里的两个馅儿饼还是看着太香，我看着那老阿姨明显想搭话的模样，赶紧拿起了我的书，边看边吃，不时的喝口热水！俩鸡蛋，俩馅儿饼慢慢全干下去了。就这还有点想再吃个包子……
老阿姨吃的家里煮的杂菜粥，看着也不错，可他孙子年纪小，偏偏直勾勾盯着我的馅儿饼，我咽下最后一口时，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老阿姨忙不迭去哄孙子，不过边哄边看了我一眼，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带点埋怨。
但这年头，可没有人会拿吃的喂外人，除非疯了！不对，疯子也知道饿的。
我没理会，吃完慢吞吞的收拾了，晚上就得吃包子了，前面两天先把包子吃完，带馅儿的要先吃，不然容易坏！第三天第四天啃榨菜大饼，第五天刚好到！
真聪明，算的刚刚好！还有……我们这些人里，最晚的就是坐到s城的小青年，在第三天下午就要下车，其他两位都是明天下午就下车了，到时候趁他们都下车了实在不行去吃火车上的饭……
下午我继续背书，这是我下车后唯一能在人前拿出来的武器了……
那些辣椒水电棍甩棍……啧……我要是个小女娃还有必要，男娃……安全了！
除非遇到抢劫的，呸，晦气！这书说是厚，但经典的那些一定要背！还有一定要整个捋一遍！
晚上睡觉倒是安心，边上睡着个兵哥哥还有啥怕的！
再说，我是个男娃了！谁还能跑来摸两下？这两天一夜就这么愉快的度过了，除了屁股坐的生疼！
第二天傍晚，边上的兵哥哥和老阿姨下车了，当然很快补上了新的人，两个十八九岁的知青，一男一女……
问我咋知道的，他俩聊的火热，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是伟大的知青似的，上车十分钟，整个车厢都知道他俩的所有家底了！我收回之前说的这年头小孩儿都懂事的话！
他俩去的也是z城，我好歹得空插了句嘴，问出他俩不是跟我一个公社就放心了！这俩大嘴巴，不知道要惹起多少祸端呢。
一口一个不乐意的，女知青喊着父母重男轻女才把工作给弟弟让自己下乡，明明自己更大点，弟弟再读两年书也行。
男知青就开始扯着嗓门怨父母不给他找关系找工作，让他不能留在城里工作，偏要下乡去……连什么有关系的姑姑都秃噜出来了……
我估计他俩父母也是怕他俩这样的嘴留在城里祸害他们全家下去！
太脑残了！本来这个点儿我是不背书了的，天色开始暗了，伤眼睛。
可他俩越说越不靠谱了，我看他俩是觉得车上人都是聋子！我拿出书，也不看他俩，自顾自说了句，
“伟人说，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大有可为的，我们是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革命青年应该志在四方！”
对面那个雷爱军想来早就听不下去了，毕竟帝都出来的，觉悟杠杠的！
这要是被连累怎么办！于是赶紧附和我，“说的对，我们要与资产阶级享乐思想决裂，接受贫下中农教育，做贫下中农忠实的朋友！到农村去搞建设！”
车厢里马上想起热烈的掌声附和声叫好声，其实到了这个位置，上车的不少都是知青了，今年也是知青下乡的热门时间，精力无限的知青中马上就有人提议唱军歌。
都不用等谁起头了，也不需谁喊个一二三，一声嘹亮的歌声响起，无数人立刻跟唱了起来，这会儿哪有几个不会唱军歌的！
我也跟着学，其实都耳熟，就是词儿记得不清楚，很快就跟上了旋律。随着热烈的歌声车厢里氛围开朗起来。
不过那两个知青倒是一脸铁青，看我和雷爱军眼神十分不爽的样子~得，这俩二傻子，要是我不开口，估计不等下车他俩都能被人举报带走了……
我也不是圣母，要是他俩被举报，一问到我，我肯定会站出来证实举报内容的……
不是小人行为，而是这还敢扯谎吗？这么伟大的祖国事业居然敢不乐意？居然嫌弃农村怎么怎么滴？你还有后台了？你这不是资本主义思想？你不受教育谁受？
他俩以后怎么样就是命了，现在嘛，举口之劳吧，救人一命胜……在晦气吧……
其实主要他俩也就是是刚刚成年的小孩儿罢了，近30岁的心理年龄让我无法去像别人一样厌恶这些嘴快的孩子。
搁在未来，这些孩子疯狂想学习、想工作、想留在家乡，简直就是父母的绝世贴心小宝贝了……
可是现在，你不能想，想了也不能说，说了就是觉悟低……
不过我也暗自提醒自己，以后的日子也千万不要同情心泛滥，我自个儿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
他俩过了会儿仍然若无其事聊起天，但没再说那些七的八的，合着他俩虽然是一起上的车，但之前也根本不认识。
跟一个陌生人能聊成这样，这俩二货估计将来的日子也难了。
到了晚饭时分，俩人都拿出家里准备的饭菜，看菜色十分不错，想来家里是用了心准备的。
这会儿我却只能啃大饼了，原来估算的失误，带馅儿的包子饼都吃完了，鸡蛋还剩仨，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真是一点儿也不错！
去接了热水，回来把饼泡在饭盒里，晚饭就是泡大饼加咸菜丝了。还别说，饿了真是吃什么都好吃。
没法儿再定量了，要不真吃不饱，已经想着现在的身体算的多了，结果才哪到哪儿啊这，这么会儿就吃的差不多了，好在回头可以买火车上的饭吃，我回头去看看餐车那边，总不能饿着肚子，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这样的火车生活说起来真是十分别致，对于我们这样的现代人来说。
一场特别的旅行风景？
颇具年代感的车厢，无数人穿着灰扑扑的褂子，戴着绿油油的帽子，甚至不少见有补丁的，这会儿有补丁没什么难为情的，那不然呢，穿破了扔了？就破的都怕不够穿呢。
饭都很勉强吃上了，偏偏车厢里不少人带着朴实的笑脸。
也不是说这些人性格就朴实了，反而不管在什么时代，人永远不缺少心眼儿。就是好像看起来是真的开心，笑得老实在了。
带着对未来的未知，我不由得又想起了梦里那个阴森可怖的男人，虽然不知道他具体经历了什么，但是也能想象，一个不到十五的小孩儿，带着巨款，去到一个陌生的地界儿，父母的信件都舍不得烧，能藏在哪里呢？
他与其他知青的不同之处很快就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然后，住牛棚？泼粪？扔石子？体力劳动？恐怕还有无数人的唾弃辱骂欺凌吧。
在这种环境里活着，会变成什么样的性格呢？
可反过来想想，历史上这年代的人都好多承受不住自我了断的。
我能吗？被唾弃辱骂欺凌？泼粪，扔石子？
一个21世纪来的从小受着人人平等，自尊自重教育长大的我，能受得了这种侮辱嘛？哪怕只有这六年多？
别说六年，就是一年，不，一个月，我能受的了嘛？
我能像这些人一样，麻木的活下去嘛？
我骗不了自己，我不行，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