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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那我长大了,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去那个地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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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答是哪个朋友呢?

他低头想了想,哥哥还在桌子对面静静地看着这边。即使隔着眼镜片儿,还是能够感受到对方打量的视线。

没有必要撒谎,他想。主要是因为太容易露馅儿。他的那些个所谓的朋友哥哥全都认识,而且在他来看,那些人一个靠不住。

【其实,是我新交的一个朋友。】他斟酌着答道。

【是么。】闻言,哥哥的眉头舒展开,接着露出略带好奇的微笑。

【嗯,以前只在学校里打过照面儿,不熟,不过今天凑巧在路上碰到了,看见那孩子遇到了一些困难,我就顺手帮了帮,人家为了表示感谢,所以就给了我零食。】他不动声色地撒着谎。

当然也不全是谎言,至少前面有一大半都是真的。

【这样啊。】哥哥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笑着夸奖他可真是乐于助人的好孩子。接着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起碗筷。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桌上盘子里的那些剩菜,看着都没怎么动过。

【哥,你这是已经吃完了吗?】他问道,感觉对方今天好像也没怎么吃东西。

【对啊,我刚好也吃不太下。】哥哥一脸平和地回答,将盘子里的剩菜一一倒掉,然后将空碗一只只叠起来放在一起。

在他们家,从来都不会留隔夜菜。

因为哥哥说过,隔夜菜容易滋生病菌,对他的身体健康不利,所以有吃不掉的东西都会毫不心疼地倒掉。

那些零食,好像也是为了他能够少吃外面摊位上卖的食物而特意买给他的。

不仅如此,他的午饭一向也是哥哥提前做好了带到学校,等到饭点了就拿去后厨加热一下再交给他。为此,哥哥好像还额外向后厨支付了一笔可观的食材加工费。

有人问起的时候,哥哥就会解释说,这是因为弟弟的过敏体质才不得已而为之。

听到这话的人,往往都会禁不住感慨说,哥哥可真是个尽心尽责的好兄长。

而哥哥则会理所当然地回答:【谁叫渺渺是我唯一的弟弟呢,我也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了。】

青年说起这话时,脸上半是温柔半是伤感,惹得学校里的一众大姑娘小媳妇连带着食堂打饭的大妈都不由得因此软了心尖,红了眼眶。

——哎呀呀,多好一小伙儿,怎么就碰上这种事情了呢。

她们纷纷地在口中、在心里、在眼里,表达出这样的唏嘘。转头用更加怜爱地目光看向作为弟弟的他。

那潜台词又变成了:瞧瞧多可怜一孩子,幸亏有这么一个哥哥拉扯着,要不然可怎么办哟。

他被那一双双充满同情的眼睛和温热的臂弯簇拥在其中,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抬起头却对上颔首微笑的青年。

哥哥在笑,像是被他的窘迫表现所逗乐,嘴角弯起,露出一个斯文和煦的微笑来。

永远是这样清清淡淡的笑容,挂在脸上,好似一副讨人喜欢的面具。

但他知道,哥哥不笑的时候也很多,比如说,在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被任何人看着的时候,他就不怎么有表情,再比如说,下雨的时候……

只要一下雨,哥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死去的父亲的缘故。

像他自己其实已经记不太起父亲的模样,关于父亲生前种种都是他偶然从村子里喜欢闲话的婆婆妈妈嘴里零星听到的,在她们的叙述中,他的父亲好像是一个十分顾家且疼老婆的人。

那么,母亲因为难产而死掉的时候,父亲一定很难过吧?

他想,如果自己不出生,母亲就不会死,那么父亲也不会因为终年的郁郁寡欢在下着暴雨的夜晚失足落水——很多人都传说,父亲是自杀,因为难以割舍对亡妻的思念,所以毅然决然抛下他们哥俩,在一个暗不见底的雨夜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那么,如果自己不出生的话,会不会更好一些呢……那样的话,父亲母亲也许都还健在,哥哥也会有更多的选择,可以报考更远的大学,选择自己更喜欢的专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和他两个人一起困守在这小小的村子里。

当他小心翼翼地向哥哥提出这样的问题时,哥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俯下身,将小小的他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一尊神龛。

【怎么会呢?渺渺怎么可以这么想呢……】耳边响起无比切近并且温柔到不可思议的虔诚呢喃。

【你可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是她期待了那么久的孩子。你都不知道,你能平安来到这世界上,我们有多开心,所以好好地活下去吧。我也会一直一直陪伴在你的身旁,竭尽所能地保护你……】

分不清是誓言还是愿望的话语,就这样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之中。

一开始的惊讶无措逐渐演变为愈发剧烈的心跳,在他的耳中轰鸣不止,令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然后,他就用那双手轻轻回抱了对方。

在他小小的手掌之下,隔着薄薄的衣料与坚实的后背,他感到对方的心跳同样真切而笃定。

那就,永远不要分开好了。他想,虽然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但是他想要和哥哥一直生活在一起。

——可万一……万一死掉了呢?

一个突兀的念头蓦地钻进他的脑子里。他不由地打了个寒战,更深地依偎进青年的怀抱里。

在双亲相继死去之后,村子里并非没有过关于他命太硬克父克母克尽血亲不论,说不定还要殃及邻里的闲言碎语。

但是,全部都被哥哥挡了回去。

虽然哥哥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很好说话的样子,一看就是个不会动粗的读书人,但是说起话来掷地有声。

【如果就像你们说的,那我为什么还活着?】

【也可能是时候还没到呢。】有人出言反驳。

哥哥朝那人看过一眼,脸上仍旧带着一丝微笑,可是看起来却完全不似往日的和气,反而隐含着一丝冰冷:【那就慢慢等着瞧吧。】

那人被看得心里发毛,本来就是没事找事跟着起哄,可话赶着话,也不能在一个学生仔面前服软,失了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呛声:【好啊,那、那就等着瞧呗,谁怕谁啊。】

结果不久之后,那个嘴硬的家伙走夜路一脚踩空,摔断了腿不说,嘴上还豁了个大口子,牙齿也崩掉好几颗,好一段时间都正常说话,连吃饭都成了大问题。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两三件,再没有不信邪的去触他们家霉头。只敢在私下里嚼舌根,八成是兄弟俩的死鬼爹妈回来,护崽呢。

他终于还是嗫嚅着向哥哥说出自己的担忧。

青年用指背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让他不用担心:【因为只要渺渺想的话,哥哥总会找到回来的办法的。】

他闻言,愣了一下:【那你会变成鬼吗?】

传说人死了都是要变成鬼的。

他虽然没有见过真的鬼,但既然家家户户都要烧香拜鬼,想来总是有些道理的,不然那么多人演那么大场戏又是给谁看呢,总不能是给自己看吧?

青年看着眼睛红红鼻头红红的孩童,笑了一下:【那你怕鬼吗?】

【不知道。】他如实回答。

没有见过的东西怎么能说怕还是不怕呢。

不过,如果是哥哥的话,变成鬼应该也没什么可怕的吧。就算样子变得了一些,只要内里还是哥哥,慢慢地多看一段时间也就习惯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最好还是不要变得太厉害,万一一点认不出来,错过了就不好了。】

他听说,人死了变成鬼,记性就会变差,连回家的路都记不清,还要靠家人的接引。要是到时候,对方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不说,还认不得他这个弟弟了,那可如何是好。

他想来想去,终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对哥哥说:【哥,那你还是别死了吧。】言语中颇有嫌麻烦之意。

青年听到他说得这样认真,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随即伸出手按着脑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直到他抱着脑袋口口声声讨饶,这才堪堪收手。

【渺渺放心,哥哥答应你,会好好活着,不会轻易死掉的。】

后来,青年向他这样说道。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哥哥坐在床边,台灯的微光从青年身后打过来,晕开朦胧一片。他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睛,眼底酸涩昏昏欲睡,可还是拉着对方的衣角不想放手。

他听到对方的承诺,心想着在这世界上哥哥骗谁都不会骗自己,于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可刚一闭上眼睛,却又如何都睡不着。

一个声音在脑中反反复复叫嚣着——不要相信。

不要相信什么呢?

他感到迷惑不解,是哥哥所说的话吗,可是哥哥从来都不会骗我的,从来都……

从来都……

【哥,妈妈去哪里了?】幼小的孩童仰着头看向料理台边的少年。

少年回过头,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满含着温柔:【妈妈的话,去了花园,一个很美的地方。】

孩童想了想,又问道:【那爸爸呢,我也好久没有见过爸爸了,他也去了花园吗?】

少年微微摇头,语气依旧温和:【没有哦,你爸爸他应该是去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不同的地方,那是哪里呢?】孩童不解。

【其实,我也不知道呢。】少年沉吟片刻,语调轻松地说道,【不过大概以后,我也会去那个地方吧。】

孩童闻言,突然有些紧张地望向少年:【那哥哥可以带上我一起走吗?】

少年笑了,擦干手掌,俯下身伸出两根指头交叉在孩童眼前:【不可以哦,那不是好孩子该去的地方。】

孩童大惑不解,他盯着少年眼下的一块被纱布包裹住的地方,想起纱布下包裹着的可怖伤痕,他顿了一下,这才小声问道:【哥哥难道是坏孩子吗?】

【嗯,准确来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所以不能算是坏孩子。】少年说着摸了摸脸上的纱布,颇为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吓到你了吧。如果感觉不舒服的话,还是不要看得好。】

少年总是这样,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小大人模样,给人十分可靠的印象。

然后,孩童的眼睛就被一只手轻柔地遮上了。就像是父亲失踪的那个夜晚,只不过那天晚上,少年的手更加地冰凉,就像在冷水里浸泡过一样,湿漉漉的冒着寒意。

那时少年的声音更加沙哑,像是被一根无形的套索扼住了咽喉,不过语调却和平日里一样的温和。少年轻声说着不要看,孩童就乖乖地不去偷看,只是在对方的指间嗅到了一丝淡淡的甜腥味。

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孩童于是在漆黑中问道:【那我长大了,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去那个地方了吗?】

【这个嘛,那就等到时候再做决定吧。】少年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遥远,【如果那个时候渺渺还愿意跟我走的话,我可是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手的……】

明明眼皮还能感受到微微压迫感,心里却有种对方随时都会消失不见的恐慌感觉。

他于是伸出手,摸索向自己的脸,什么都没有。

他扑了个空,一双手直接盖在了自己的眼皮上。整个人颓然地躺倒在了地上。四肢乏力无比,像被抽干了力气,胸口徒然地起伏,如同一尾搁浅的鱼。

他想,果然终于还是又一次地,被抛下了。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自以为是地以为骗过了所有人,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才是一直蒙在鼓里被耍得团团转的那个人。

……这样的自己,被叫做笨蛋,好像也并不冤枉呢。

他想着想着,就这么捂着脸吭哧吭哧地笑出了声。

不知从何处传来笃笃的敲门声,他蓦地顿住,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想走去一探究竟,身体却突然变得无法动弹。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也许正在做梦,于是他开始用力挣扎起来,此时不太清晰的敲门声已经变成了拧动把手的动静,他于是一个激灵猛地向前探过身子,接着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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