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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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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谷城完全变了个样子。

金、白两家势力的入驻,彻头彻尾的改变了墨谷城的面貌,无论是人还是城,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思维方式,都从这一天开始与往常不同了。

唐墨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他清晨在房间里被姐姐叫醒后,就发现白家的护卫已经吃完早饭涌进了城主府的后院,开始丈量土地了。

白蓉跟在后面指挥着,虽然这些事情看起来有管家白钵就足够了,这个肤白如雪的娇弱女孩完全看起来是在添乱,但她还是坚持要待在现场。

直到唐墨睡眼惺忪的出现在后院,白蓉的注意力才真正的集中起来,狐疑的瞅着唐墨身上和脸上的每一点变化,试图发现什么端倪。

事实上,从昨晚她知道金仙儿是披着唐墨的猎人马甲回来的消息之后,心情就一直在翻腾。

没错,昨晚白蓉一宿都没有睡好,今早天未亮就已经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夜空直到天亮。

所以,现在白蓉的眼圈是红红的,如同刚刚熬过严酷冬天的兔子。

“你们这是要把我家翻个底朝天吗?”唐墨感觉十分不好。

白蓉语气不善,冷声说道:“没办法,以后你得习惯了,现在这也是我家了。”

说着话,白蓉拍了拍手里的契约,这是昨晚她委托白钵和唐业签下的合同,关于城主府后宅及院落的全权使用改造许可。

但很快,白蓉也意识到了‘我家’这个说法的歧义,脸色顿起绯红,只是嘴上依然是冷冰冰的说道:“我已经派人去附近村庄招揽工人,后日你们进山后便会开工,估计等黑市交易完成后,你便可以看到我们白家酒坊的雏形了。”

“还有以后为了确保我们白家酒坊的配方安全,我会在城主府的门口安排额外的巡逻和哨卡,防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干扰酒坊的生产。”

白蓉特意在说道‘乱七八糟’时加重了语气,可惜以唐墨的情商依然没有品味出白蓉的特有所指。

“有必要吗?”唐墨挠头问道。

白蓉凑近一步,紧紧的盯着唐墨的眼睛,一字一句的狠狠说道:“很,有,必,要!”

唐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费解地看着白蓉端着凤仪离开,不知自己哪里惹得这位大小姐生气,而在一旁的姐姐唐依看在眼里,心中明镜,脸上浮现出盈盈笑意。

而此时,后院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呵斥,唐墨认出那是白家的护卫首领白条,他似乎又找到了挑战的对手。

唐墨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自己的父亲?

姐弟两人急忙转到后院深处,只见白条领着几个护卫围住了一个草垛,草垛顶上有人睡着陷在其中,听到了白条郑重其事的挑战,探出了头一看究竟。

原来是昨晚喝多,呕吐在了白家的货堆上,末了似乎还用白家的商队号旗擦了嘴,从那呕吐物一路遗落的轨迹来看,凶手就是此刻躺在草垛顶上的这位仁兄。

“唉!”垛顶之人长叹一声,显然是自责喝酒误事,但昨晚那三大名酿摆在面前又的确太诱人。

“果然我是不能掺酒喝的。”

唐依认出这人正是父亲的客人,而唐墨则更是知道这人便是那日曾在唐家堡的巷子里救过自己的那位白氏高人。

但唐墨不明白,这样强大的白氏高人,白条这些同族的后辈居然不认识?

“无耻贼人,给我下来!居然胆敢玷污我白家号旗,辱我白家声誉,今天教训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白条等人气愤至极,挽着袖子手提长剑,头顶青筋暴露。

白庆从草垛跃下,看了一眼远处的唐墨等人,眼神饱含深意,然后转过头向白条等人道歉,满脸堆笑陪着小心,丝毫看不出作为一名绝顶武者应有的风范。

“道歉有个屁用!你侮辱的是我们白家的号旗,你白嘴一张事情就能了了吗!”白条认为这件事情十分严重,商队的号旗无异于白家的脸面,如今被眼前的醉汉玷污,自然不是简单的一句对不起能了事的。

“那这样好了!”白庆丝毫没有犹豫,竟然冲着白家的号旗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白条等人傻眼了,都说男儿其下有黄金,即便对方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醉汉,但如此轻易的下跪磕头道歉似乎也有些重了。

众人说不出话来了,但在心里都认为这样的道歉却是足够了,甚至是有些重了。

唐墨稍微悟出点味道,既然自己的这位恩公本来就是白家的族人,那么给自家的号旗磕头似乎也不未过。

而更加明白其中道理的,除了白庆自己以外,那便是同样在远处观望的白家的管家白钵了。

白庆不认得白钵,但白钵却识得白庆。

白庆正是白蓉这一脉的族人,虽然是旁支和白蓉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依然有着极为亲近的辈份关系。作为白家上一代的天之骄子,白庆不但是白家第一人,更在整个奥斯陆帝国的佣兵圈子里有着极高的声誉,白钵自然不会忘了白庆的样子。

但白钵也知道,白庆这一脉的巅峰始自白庆,也败于白庆!

自从白庆盗走了白家圣物,并被毁与魔语森林后,白庆不但被清出宗谱,更成了白家的忌讳,宗族之内严禁任何白家子弟与白庆来往,违者以叛族论处。

所以白钵知道,白庆这三个响头,与其说是为了醉酒污旗而道歉,倒不如说是为了过去忏悔,或许白庆当年所做之事另有隐情和苦衷,但白家同脉的后辈因此而沦落衰败更是不争的事实。

白条等人见到白庆这般磕头,犹豫着收了兵器,他们并不是不讲理的人。

但白庆却叫住了正欲离开的白条。

“我已经道歉了,而你难道也不该向我道歉吗?”

“什么?”白条愣住,以为自己听错。

唐墨等其他人也没有料到白庆会有这样的要求,搞不明白白庆所言为何。

白庆一边挠着自己那鸟窝般的散发,一边大咧咧的说道:“你打扰了我的美梦,不该道歉么?”

众人听了苦笑不得,而白条则气的脸色发白。

“你敢消遣老子!”

“消遣?不敢!不过我看你也是个战修,不如陪我打一架,让我出出气可好?”白庆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原来是想和白条切磋。

对于白庆来说,白条这个后辈的水平早已被看的清清楚楚,在绝对强者面前,白条二阶法士的修为便如同站在巨人面前的幼子一般弱小,他之所以主动邀战,还是因为看出白条作为自己同门后辈的潜质,想要指点一番。

白条不明白白庆的真实目的,但唐墨多少可以猜出一些,而管家白钵更是心中了然。但此刻,白钵心中更为担心的是白庆若是出手恐怕便会立刻被人识破身份,白氏一族的武学和法技都独树一格,极易辨别,若是被人发现白庆与白蓉的手下切磋,恐怕会立刻威胁到白蓉的声誉甚至安全。

白庆也没有蠢到拿出搁在草垛顶上的长空剑,他回头看了一眼唐墨,命令道:“小子,把你的刀借我用下!”

唐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青杀刀丢给了白庆,这还是他第一次将青杀借给别人。

白条的火爆脾气自然是经不住任何挑衅的,他早已推开了伙伴,拉开了剑势,白家的剑法独树一帜,作为一名合格的战修,这是最基础的起手武技,他明白眼前的醉汉一定是有些本事的,先用剑法试探虚实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而白庆借刀之后,转身随手便劈出了攻击,完全没有准备,也没有什么架势,就是那么随意的一刀,如高山流水,却完全封住了白条早已准备好的所有套路。

没错,白庆太了解白家剑法,明白它的威力,更清楚它的弱点。

而唐墨也是觉得眼熟,这看似随心所欲的一刀,却像极了豹门的刀法起手式,虽然完全没有豹门刀法讲求的‘势’字,但路子却是没错,只不过白庆的刀法看起来更加灵动。

白条迫于压力只得后退,但白庆的刀却再度压了上来,完全不给白条任何喘息的机会,如同连绵不绝的海浪,后刀压前刀,新招追旧招。

在外人看来,白庆的攻击完全主导了战斗的节奏,大家都在诧异这个面目邋遢的醉汉竟然是个用刀的高阶强者,外人或多或少的看出了其中唐家刀法的影子,但在场的豹门族人却对这些似曾相识的招式心生感触,自己所熟悉的招式也可以这样用吗?

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更多的感悟。

白条和唐墨感受又完全不同。

作为始终被压制的一方,虽然白条的剑法完全不能随心所欲的施展,但在对手奇妙的刀法引导下,剑法竟然不由自主的顺势而变,无论是出招的顺序,还是出招的时机角度,白条都从未想到白家剑法的招式顺序打破重建竟会有这样的妙用。虽然处于下风,但却完全不难受,这便是白条的感受,几个回合下来白条甚至有些沉迷于这种不断顿悟的快感,乐得自己的剑法顺着白庆的压制而动,开始用心体会其中的妙处。

而唐墨的感受却是从质疑开始的。

白庆的刀法招式无疑是豹门刀法无疑,但是节奏完全不同。无论是唐业还是唐墨,豹门刀法都是讲求爆发的刚猛之道,配合这豹行步,既有爆发,又讲求行‘势’借‘势’。而反观白庆的刀法,虽然招式相同,但节奏却变得灵动,舒缓而飘逸,没有了大开大合,更多的力度来自于每一道招式的起承转合的‘寸劲’。

唐墨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模仿着白庆的动作,功力运转,内息而成,这才意识到,这根本就是白庆的剑法之道,虽然借助的是豹门刀法的招式,但在内里,却完全是白庆自己对剑法的感悟。

白庆的确是在提点白条,只是没有想到,为了掩饰身份,而借助青杀刀和豹门刀法的做法,却意外的成就了唐墨的质变。

两日前夜里的那次偷师,唐墨无意间以青杀刀挥出了诡异的白芒,如今在体味着白庆刀法剑意的同时,体内那股微弱的气息竟汇聚成流,在手腕内侧的神门穴处汇聚激荡。

剧烈的刺痛竟然漫及全身!

随之而来的经脉流动更加急速,每一次流经神门穴的荡漾动愈发的强烈,而疼痛却渐渐减弱,很快这种脉动形成了稳定的运转,唐墨可以清楚的感知到自己体内多了这样一条完全没有体验过的经络运行,而这种运行竟和白庆的剑意完全匹配吻合。

这便是神魄觉醒!

虽然每个法士觉醒的神魄都不尽相同,但同宗同法的初魄却是大抵一致,白庆以剑法入道,觉醒的初魄也是神门穴,这样的机缘巧合,让唐墨竟以观剑入道,实现了神魄觉醒!

虽然不知道为何唐墨竟会能够觉醒,不知道他是如何突破了‘空脉’的天生桎梏,但他现在是确确实实的觉醒了。

唐墨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恍惚,他以前没少听人描述过法士觉醒的样子,多少猜到了自己眼下的状态,但是原因是什么?他自己根本不清楚!

除非,唐业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除非,自己原本应该姓白?!

无论如何,神魄觉醒源自血继,这是亘古不变的天道,天道是不会错的!

唐墨的脑子中晃着千百种的念头,尤其是各种负面的情绪,悄然占据了上风,整个心绪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白庆依然在指点着白条,而白条也不傻,也从中觉察出了一点端倪,虽然他依旧不明白为什么和眼前这个醉汉交手竟能让自己的头脑感觉如此明澈,但这种在剑法上不断顿悟的状态让白条完全乐此不疲。

这种体会,外人是不明白的,闻讯而来的白蓉赶来见到白条似乎落下下风,面色焦急,她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旁边的管家白钵,白钵面色苍白似乎被吓到了,她又看向一脸迷惑失神的唐墨,后者的注意力更是仿佛已经神游世外。

“你们别愣着啊,快上去帮忙啊!“白蓉指挥着其他护卫冲上去,但白庆的刀轻轻一荡就将冲在最前面的护卫给迫退了。

“小姐!“白钵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拉着白蓉往房子里走,边走边说到:“小姐,你赶紧回避一下,这边不会有事,你放心,你放心!”

白蓉急道:“怎么可能没有事,你看那个醉鬼刀法那么厉害,白条一定会吃亏的。”

白钵不敢说出白庆的身份,只好死死拉住白蓉,生怕白蓉被白庆牵连。

就在这时,在后院里,许久沉默的唐墨却发出了一声低吼,体内不断汇聚激荡的法则之力已经完全压抑不住,迫切的想要完成经络运行的最后一步,爆发!

青杀刀并不再身边,此刻正在白庆的手里,唐墨顺手便拾起了白家护卫掉落的长剑,荡臂一挥,笔直的朝着白庆刺去!

竟然是白家剑法的招式,剑入战局,荡气回肠,迫的白庆和白条都不得不停手退开,向后闪去。

众人以为唐墨是寻机要打断两人的比武,就连两名当事人也是这样的想法,但之后的情况却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唐墨竟然继续挥舞着长剑,以看似蹩脚的白家剑法朝着白庆攻去!

白庆眉头一皱,急忙闪避,唐墨的招式粗糙并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但白庆却从中看出了异样的端倪,唐墨的剑法的确是白家剑法无异,虽然看起来不伦不类,但其中辗转起合和承力发力的关键都是不差,要知道这些都需要以白家法力运行支撑,唐墨毕竟不是白家族人,仅仅是看了一下两人的比武就能偷师到这种程度,的确令人费解。

更让白庆警觉的是唐墨的眼神,虽然目光紧锁自己,但余光涣散,面颊潮红,颈暴青筋,一副戾气爆发的模样,如不是气愤到了极点,便像是法力失控的样子。

白庆心念一转,青杀刀转面压住唐墨的长剑,再度按照刚才引导白条的法子,开始用自己的剑法心得来引导唐墨的攻击。

为什么这么做,白庆也不清楚,甚至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唐墨又不是白家族人,自己却引导他感悟白家剑法,这难道不好笑吗?

但白庆就是这样做了,似乎这便是无意之间的最佳选择。

在唐墨体内,原本紊乱的气息被稳定了下来,随着剑招的引导,法力汇聚成溪,开始突破。

白庆终于看明白了唐墨的变化,神门穴,和自己年轻时觉醒法则之力的情况一模一样!但以他过人的见识也无法解释这一现象的原因,眼看着唐墨右手腕的神门穴开始迸出微弱的白芒,白庆只知道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其他人看出端倪,尤其是这附近围聚的白家族人。

白庆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青杀刀始终紧紧的贴着唐墨的长剑,一边导引剑法,一边控制着唐墨的剑招,就在唐墨突破的最后一刹那,白庆突然有了主意,青杀刀上绽放出耀眼的白芒,天玑法则之力磅礴迸发,随着白庆一声怒吼,白斩之光横扫而出。

同样是白斩,从仅仅是法魄二阶的白条手里使出,和十八年前隐没时就已经达到法魄七阶的白庆使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那震撼的力量如同海浪般令附近的所有人心生畏惧,耀眼的白芒让众人都不得不侧目避开。

就在这一刻,唐墨的觉醒也终于突破,一道白芒借助手中长剑射出,没入了附近的草垛之中,只不过在白庆的全力施威之下,这如同米粒般微弱的法力已经无法被周围的人所发现。

白庆的这一刀白斩,摧枯拉朽般的掀翻了草垛,无数的草料漫天飞舞,将白庆和唐墨两人笼罩其间,在被这一刀彻底惊呆的白家众人的注视之下,一柄原本藏在垛顶的古朴长剑跌落在地,露出剑鞘的长剑迸发出了夺目的青芒。

“庆公剑!”

白家众人终于认出了眼前的剑和眼前的人。

白家上一代的武学第一人,十八年前奥斯陆帝国的第一佣兵,被天下武者尊称为“庆公”,更是白家如今人人避讳的禁忌之人!

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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