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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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觉得对方只是个孩子，方野青的态度就轻松了起来。
炉火上放着一个汤锅，里面装满了清水，而一旁的案板上凌乱的散落着各种蔬菜，土豆、胡萝卜、空心菜……有的是完整的，有的被拙劣的刀工堪堪切成几块。
看来还是个被饿坏的孩子，没有吃的，只好自己动手做。
叶朗之见自己被对方看穿了，不由得开始脸红。
“来都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我来帮你吧。”
说着，方野青捋着袖子就走到了厨房里面。
叶朗之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话。
方野青在水池前摘下了指环，又仔细洗了手，才走到灶台前。
他伸手拨了拨案板上的菜，竟然在一片凌乱中还发现了半只鸡。
不错不错，多吃肉才能长高。
他转过头，在不远处的挂钩上看见了围裙，伸手拿了下来。
方野青一边给自己系围裙一边朝呆站在原地的叶朗之喊道：“那个……也不知道你叫什么，不过，你先在那边吃点水果等一等，我做饭很快。”
少年局促地走了几步，磨磨蹭蹭地在厨房外的吧台上坐了下来，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不速之客。
“叶朗之。”
“什么？”方野青正切着菜，顿了一下才明白对方是在说自己的名字，“哦，原来是朗之弟弟啊。”
叶朗之没说话，仿佛叫的不是自己。
“你爸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他没有去看医生吗？”
叶朗之默默的，摇头：“不知道。”
方野青见灶上的水还没有烧热，于是干脆直接把那半只鸡和调料放进去去腥，另一边准备再做一个炖菜和鱼片粥——鱼是在冰箱里看见的。
“身体不舒服可不能拖延，早点去医院检查一下总没有坏处。”他手上忙活着，嘴也闲不下来。
叶朗之望着方野青忙碌的背影，仍是不置可否。
哟，小朋友嘴还挺严。
“昨天我在元家见到他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呢，哦，元向勇叔叔你知道吗？他在昨天去世了，你爸爸昨天去见了他最后一面。”方野青又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话。
这一次，叶朗之没有回答他。
方野青手上一顿，不再继续深问。
“有忌口吗？香菜？辣椒？”
“没有。”
“不挑食就对了，不挑食才容易长得高。”
虽然他已经够高了。
短暂地沉默后，所有菜都已经做好盛进盘子里。
“好了，可以吃了。”方野青端起盘子，放在了吧台前面的桌子上。
叶朗之见了，手忙脚乱地伸手接。
方野青见了忍不住笑。
“我就不打扰你吃饭了。”方野青一边摘围裙一边说。
叶朗之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嘴唇翕动着，终究是没有出声。
“对了，”方野青戴指环的动作一顿，“还是劝你父亲找个时间去医院查查身体吧。”
叶朗之几乎把脸埋进了碗里，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在逃避跟方野青交流。
“他有办法救自己。”
声音很低，但方野青还是听清了。
“哦？”
叶朗之说完这话，又开始埋头吃饭。
方野青笑了笑，刚想伸手拍拍他，动作却顿在半空中。
这孩子身上……好暖和啊。
但是现在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忍不住再看了叶朗之一眼，转身离开。
这孩子，在自己家里看到了奇怪的陌生人，还镇定得像没事人一样；陌生人给他做饭，他竟然还毫无顾忌地吃了起来。
就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命一样。
方野青走出门，到了一个角落处，借用指环很快就离开了叶家。
刚到家里，他上一秒吸进的气还没来得及呼出去，整个人就顿在了当场。
他的家里竟然也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那样式和花样分明就是地府的样子，兜帽一罩，连个下巴都看不见。
“您是？”方野青试探道。
“是我。”
对方这一开口，他总算是认出来了。
是自己在地府刚醒来时遇见的人。
“原来是你，”方野青恍然大悟，“您找我有事？”
“上次忘了提醒你，你的身体情况特殊，千万不可服用人间的饮食。”
这话说晚了。
“谢谢提醒。”方野青笑道，伸手向着沙发，“请坐。”
黑衣人也不跟他客气，有条不紊地就坐了下来。
“上次府君托付你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方野青心里吃了一惊。
这才几天啊，这就开始催进度了吗？
“名单上的人，有的阳寿未尽却已身死，有的活着但怪病缠身，人间医院和地府都说不出来原因，只可能是其背后有某种力量在刻意为之。”
方野青坐到了黑衣人的对面，用平淡的语气缓缓说着。
黑衣人坐在自己家里，也算是客人，让客人干坐着，实在是让人浑身难受。
于是方野青起身去拿茶壶，当着黑衣人的面泡起茶来。
“没错。”黑衣人点头。
这些事他当然都已经知道了，方野青也不心虚，泡茶的动作仍然行云流水。
“我刚找到了一个叫叶惟岳的人，比起其它人，他要特殊一些，知道的一定更多，就算没有，也可以顺藤摸瓜。”
时间太少，他只能说出这些。
话说完了，茶也泡完了，他自己又不能喝普通的水，于是干脆把茶壶和茶杯都推到了对面。
方野青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刚想收回手，却被对方一把抓住。
“刚刚去见了谁。”黑衣人沉声道。
“见了谁？”方野青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一个中年男人，哦，他睡着了躺在床上，应该不算见面，还有……一个少年？”说完话，方野青偷偷去看对方。
只可惜，隔着面具，他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少年？”黑衣人沉吟半晌，问道，“什么样的少年。”
方野青见他态度大改，斟酌道：“就是叶惟岳的儿子，有些沉默寡言，长得还不错，不过……”
那个少年沉静无波的眸子和黑暗里孤单的身影忽然浮现在他脑海里，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竟然没有说下去。
“不过？”
方野青看了对方一眼，示意茶水快凉了。
对方端起杯子，不缓不慢地喝了一口。
“不过，他的脸上有一块奇怪的红色印记，一直蔓延到胸上，像是胎记，靠近之后会隐隐发光。”他盯着茶几，目不斜视。
“还有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方野青回忆道，“靠近他的时候，有些暖和。”
黑衣人听完，利落地站起身子：“是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