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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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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子凑到齐云野身边,低声说:“少爷,主子说了不让您喝酒,您还是给奴才吧。”

“就一口。”齐云野摆手,“你去吧,我心里有数,喝不醉的。”

“少爷,主子看着您呢。”小明子道。

齐云野往主座上看了一眼,果然与胤礽的眼神撞在一处,他无奈叹气,而后端起酒杯,放在了小明子的托盘之上。

胤礽见后轻轻挑了下眉,才又和身边的三阿哥说笑起来。

“果然天生是当主子的料。”齐云野暗自腹诽,而后换了茶来喝。

酒过三巡,兴尽而归。哈哈珠子们玩得更是开心,有几个已经醉得需要太监们搀扶着,胤礽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留下唯一清醒的瑚图里陪侍。

没了外人的打扰,胤礽也松了精神,他带着瑚图里往幔城的河道附近走去。

“今儿可有受伤?”胤礽问。

“不曾。”齐云野回答。

“就那么想赢吗?”

齐云野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是,只是兴致来了,一时忘了分寸。”

“你骗不了我的。”胤礽声音淡淡,却带着明显的低落,“别人当上哈哈珠子都兴高采烈,可你不是。

别人跟在我身边总有放松的时候,可你没有。

你不喜欢宫里,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以为这几年下来,你已经习惯了,适应了,我以为我待你这样好,我给你全部的信任和依赖,你就会开心,就会留下来陪我,但又是我自以为是了。

你实话告诉我,跑马出去的时候,你心里是不是在想着离开?”

齐云野停住了脚,胤礽走出两步,见他没有跟上,便也停了下来,转过身来。二人就这么相对而立,少顷,齐云野弯了膝盖,跪在胤礽身前。

“为什么跪我?”胤礽问。

“因为您是主子。”齐云野答。

“你再说一遍,为什么跪我?”

齐云野叩首:“因为太子殿下是奴才的主子。”

“好。那你跪着吧。”胤礽转身,招呼跟在身后的郑奉道,“回行营。”

郑奉小心翼翼地跟上。跟在胤礽身边这几年,郑奉早就摸清了自己主子的脾气,越是生气时,就越是安静。

原本今天自己主子和瑚图里之间的气氛就微妙,现在这一下明显是瑚图里惹恼了主子。

郑奉旁观这些年,其实很清楚一直以来都是瑚图里在哄着自己主子,今儿这事其实原本挺好解决,瑚图里服个软,照往常一样哄一哄,总能过去的。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关外的风怕是真能把人的性子给吹烈了,瑚图里不哄,主子也不松口,两个人就这么僵在这里了。

平常若是哪个小少爷惹了主子不痛快,都是瑚图里来说几句好话就过去了,主子也从来没真的挂过脸。

今儿可倒好,最不会惹主子生气的惹了主子,剩下那几位都喝得晕晕乎乎,也没法来劝。

郑奉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趁着给胤礽换茶的工夫,让近身伺候的另一名太监去了哈哈珠子的营帐找德住。

湖边,小明子膝行到瑚图里身边,焦急劝道:“少爷您这是何必啊!夜里水边寒湿气重,您这身子受不住的。”

“你回去吧。”齐云野淡然道,“主子只是罚了我一个人,又没罚你。”

“哎呦我的少爷,您可别这么说。奴才是跟着伺候您的,哪有您在这儿跪着,我回去歇着的道理。”

“我们都是奴才,又有什么区别?”齐云野轻声道,“回去吧,你是太子的奴才,不是我的奴才。”

“少爷!”小明子心急如焚,“您跟主子服个软认个错,奴才替您去传话。”

“不必。这是我应得的。主子罚我,我认罚。这事与你无关,回去吧。”

“少爷……”

德住进了太子营帐时,胤礽已经睡下了——只是躺下,并未真的睡着。见德住进来,胤礽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今儿不用伺候,你回去吧。”

“主子可不能生着气睡觉,伤身。”德住坐到胤礽床边,轻轻拍着他,“瑚图里惹您生气了,您是罚是打都是应该的,但咱得关起门来再处置是不是?您看,我刚从旁边帐子过来,这手就已经凉了。

夜里湖边潮气重,瑚图里那身子本就不好,今儿骑马着了风,晚上又吃了酒,要是真在那湖边跪一夜,明儿定然得病。

主子要罚跪,让他在帐里跪,在您床边上跪都行,行营里人多眼杂,这要是让人看了去,他生病事小,对您的影响也不好。”

“外面很冷吗?”胤礽坐了起来。

德住把自己的手递到胤礽身边,胤礽攥了一下,立刻皱起了眉,道:“郑奉,去把瑚图里给我叫回来!拿着披风去!”

“奴才遵旨!”郑奉立刻小跑着出了营帐。

多西珲原是跟着德住到了太子帐外候着,见郑奉拿着披风出来,便知德住的法子奏效了,立刻跟着郑奉去接瑚图里。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但齐云野已经手脚冰凉了。

待搀着他起身后,郑奉和小明子才看见,他跪的地方恰好有一汪水坑,不偏不倚,正在膝盖处。

都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平日里便是跪也没跪过这么长时间,更何况是在水坑里。多西珲看着都觉得难受,他走到瑚图里身前,转过身去,半蹲下来,说:“别走了,我背你回去。”

“不用。”

“别逞强了!”多西珲道,“主子叫你回去那是还得罚你,别想着现在倒了就能逃了责罚!”

郑奉和小明子此时格外齐心,一左一右架着瑚图里把他送到了多西珲的背上。

凉气顺着衣服沁到多西珲的后背,他皱了下眉,一边背着瑚图里加快了脚步,一边说道:“平日里就数你稳重踏实,谁承想犯起倔来这么吓人。你这是做什么?把主子气得够呛,把你自己也折磨得这么难受,何苦来呢?!”

“你不懂。”齐云野轻声道。

“我可以不懂,但你得心里有数。主子就是主子,咱们的前程甚至生死都握在主子手里。更何况你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你要出了事,齐全和来保靠谁去?!”

齐云野呼吸一滞。是啊,家里还有两个根本没有自保能力的孩子。

若是以前孑然一身时任性也就罢了,可现在不行了,家里两个孩子全都依靠着自己,有了羁绊,有了责任。

为了他们,自己也得好好活下去。齐云野无奈叹气,道:“我知道了。”

“一会儿进去服个软认个错,把主子哄好了,听见没有?!”多西珲道。

“嗯。谢谢你。”

“快别说这些了。”

多西珲把瑚图里送到太子帐外,而后让郑奉和小明子把他搀了进去。

太子一见他的膝盖就红了眼,德住连忙劝道:“主子别急,我先帮他换了衣服,有什么话也等他收拾利落之后再说。”

如此一折腾又是小半个时辰。齐云野一直没有出声,换好衣服之后,腿也恢复了知觉,郑奉知趣地退到外间,寝室里只留下主仆二人。

回到营帐之后,多西珲才松了口气,说:“手可还疼?”

德住摇头:“早没事了。不过是握了一会儿冰而已,我还没那么娇气。”

“果然还是你法子多。这要换成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我其实也没劝,就只是拿了瑚图里的香囊而已。瑚图里惯用的味道和握过冰之后的温度能让主子感受得更真切些。

我进去就同主子说了句外边天凉,主子就让瑚图里回来了。说到底,还是主子心疼瑚图里,咱们把台阶给铺好了,主子自然就能把话说出来了。”

太子帐内,齐云野走到床边,安静地跪了下去。

“为什么跪我?”胤礽又问了一遍。

齐云野抬起头看向胤礽,四目相对,寂静无声。许久之后,他双唇微启,用干涩的声音说道:“保成,我错了。”

胤礽别开头,用手背擦了下眼眶,而后拽着被子躺到床里:“再跪膝盖就要废了!上来睡!”

齐云野撑着床沿缓缓起身,轻轻上了床。这一夜,胤礽紧紧抱着瑚图里的手臂,整夜都不曾放开。

次日仍是行围,瑚图里依旧伴行,只是落在后面,不曾随侍在太子身侧。

如此过了数日,就连三阿哥都看出了端倪,在一日午歇时悄悄询问,胤礽随意糊弄过去,却也明白这一次确实是闹得有些大了。

瑚图里连日来都是恹恹的,几乎没有主动说过话,到了晚间该歇息时,胤礽自觉冷了这几日,也差不多该好好聊聊了,便让郑奉去召了瑚图里来。

仍旧是安静地陪伴,胤礽没有说话,齐云野也不曾出声,这几日一直如此。瑚图里坐到床边,习惯性地用手拍着胤礽哄他入睡。

“我想听你解释。”胤礽说。

齐云野摇头:“我解释不了。”

“如果放你离开,你会开心吗?”

齐云野回答:“我不知道。或许也不会吧,我在哪里大概都不会真的开心。”

“为什么?”

因为我不属于这里。齐云野在心中回答。“主子别问了,我回答不了。”他说。

胤礽拉住齐云野的手腕,阻断了他拍抚的动作,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口,低声说道:“瑚图里,不许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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