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场下了三年的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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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16日，自从考全班第二以后，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改变了。我是说所有人，包括那些在同一个班里，但一直没说过话的人。这让我深感不安，一边想起以前那个备爱欺负的自己，一边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我甚至觉得他们才16岁就养成这种习惯一点也不好，16岁的少男少女应该是那种：老子管你是第几，与我无关！而不是笑得像电影演员一样说：“边玩游戏学习还那么好…”
就连王浩也调侃我：“全班第二啦，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令我相当不知所措。
晚自习开始前同少君和张全义一起去楼下角落里吸烟，张全义抓着我向几位我见都没见过的坏孩子介绍：“这是俺班第二。”
“我操，第二也来吸烟啊？”我尴尬的笑笑，尽管知道自己这个第二是多么的不值一提，但心中还是难免得意：‘做着最叛逆的事却依旧能轻而易举地取得好成绩。’
我刚准备点烟，张全义突然笑弯了腰，“第二，你就是这样点烟的？“他狞笑着问我。“怎么？”我把烟夹在右手中指，左手点着打火机，待烟头冒出白色雾体后，再用嘴吸。他终于笑够了，开始给周围的人模仿我的点烟动作，别人也不知道该笑不该笑，表情相当僵硬。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就一直遇见这种‘成熟的人’。不再以欺负、取笑我为乐，这种人的比例很大，张全义除外。哪怕是张全义，捉弄我的尺度也比过去那些人小太多。
模仿够了，张全义又像个细心的老教师那样，手把手的教我点烟，“先把烟含嘴里，点火，吸一口，这不就行啦？不知道你那点烟的方法跟谁学的，又不是烧纸钱！”这大概就是我一直没有彻底讨厌他的原因。
我向父母报告了考全班第二的消息，他们也都感到不可思议。妈妈奖励了我50块钱，爸爸与我谈了一个多小时并且在谈话结束时又抛出那句‘只要你想，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他们不会想到我在谈话后的第二天中午便拿着妈妈给的50块钱美滋滋的上了两小时的网。我惆怅的发现，自从进入12班之以来，竟找不到可以一同上网的人了。
脖子自从国庆节那天起就一直没好过，我在几位女同学面前把那个该死的5d描绘成了会杀人的魔鬼。“玩那个东西之前我浑身上下没一点毛病，一戴上那个眼镜，脑袋就有种胀胀的感觉。幸亏我玩的时间不长，只是伤了脖子，不然会身上下都要完蛋!”
有一位女同学相当细心地问我玩了什么内容，“打僵尸，很逼真的那种！”我想起那个险些跳我脸上的僵尸。
“呀！你没看过电视吗？僵尸找熟睡的人，从他们的脖子上吸一口气，然后人就挂掉了。你脖子不舒服说不定是僵尸吸你的阳气呢！”我想像那些长獠牙、面无血色的玩意咬我的脖子，浑身上下不寒而栗。回到家里，强行要求爸爸带我去医院检查。可他只是给我贴了两张膏药，贴的相当认真，可我知道肯定要被少君好一番取笑。
我的学习计划一再搁浅，每天都有微不足道的新情况发生。随便一点小事都会使我放弃一整天的光阴，从头开始。
‘今天中午要去亲戚家吃饭，不完整了，明天开始吧。’ ‘妈的，少君怎么又在打《王者荣耀》？今天先看他玩游戏，明天开始学习。’‘今天状态不好，先休息一天，明天开始。’
少君和吕露露的爱情状态持续升温，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要腻在一起。‘妈的，吕露露怎么又要和我换座位？，学习计划明天开始！’
于是一到自习课我就和高雯雯同学生在一起，她总是在写那堆似乎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不怎么和我说话。像她这样的女神，我是万万不敢想与她日久生情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陈瑞，你为啥不谈恋爱呢？”她笑着问我，只要她一笑，那双眼睛里就好像挂满了亮晶晶的小星星。“呃…和谁谈 ？”“我同桌啊！”她指的是代秀琪，我又想起了代秀琪写给我的朋友宣言。
“我俩….…我们是好朋友。”“真的吗？” “真的。”“那你咋不找其他女孩子？”我扫视了一眼班里的女生，有一半以上我竟完全不认识，有的只说过一两句话。
“呃，她们大概都喜欢那个大帅哥吧。”我语气苦涩，想起来吕露露，对我说的那一句：“陈瑞，你为什么那么丑呢？”
她捂嘴笑了一会儿，不再说话，又趴在桌子上写那似乎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
我看着左边又笑又闹的少君和吕露露，脑子里不知为什么浮想起暑假时那关于粉色内容的欲望。
我想起看过的那些青春电影，学渣男主为了喜欢的女孩逆袭成学霸。
‘对了！为什么我不能抱有目的性的去找女朋友呢？’如果让我在大街上同陌生人搭讪，我当然会感到尴尬，可如果给我100块鼓励我这样做，则完全不会尴尬。不知道为什么，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林老师说我聪明，我也知道自己有潜力，可不学习的生活实在是太舒服了！为什么不带有目的性的去找个女朋友呢？主动出击，失败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再换一个，反正我的目的是激发自身潜力，好好学习。
让如此平庸的我去向女生告白，我当然不敢，但如果是为了学习的话…这种事一定要早点行动才行！
2016年10月19日，今天是我16岁的生日，我本来应该请翔吃顿饭的，哪怕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实在不想请一大堆人吃饭，我没那么多钱。可从一大早开始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约翔吃饭是一件相当羞耻的事情。仿佛有什么人拿枪指着我的脑袋：“吃完饭后必须和他去宾馆做那种事情。”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上学，放学路上遇见了翔，就请他吃饭，如果没有就算了。可惜还真没遇见，实际上，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我怀念起上次他的生日会，他请我吃饭。我在开始吃饭前不停地抽烟；用的还是那种让张全义笑弯了腰的点烟方式，但是没有一个人笑我，他们是一群很懂事的人。那还是我第一次喝酒，喝了3瓶。最后我同几个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去包夜，全程我一分钱都没有花。你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像翔这样慷慨的16岁少年，至少我没有遇见过。可我就是不知道我他妈的为什么死活不愿意走到高二（6）班门口，找一个看上去无所事事的女孩，让她帮我喊一下武文翔，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
晚自习开始之前，班里人数不多。我记不请我告诉了谁今天是我生日的事，不是少君就是吕露露，然后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走过来祝我生日快乐，哪怕我们并不是很熟悉。我斟酌 再三，当着几位男同学的面讲道：“今晚一起去吃个饭呗？我请客。”我并不是要拉拢关系什么的，我只是太寂寞了。我本来打算一个人去包夜的，我已经和爸爸商量好了：“今晚我生日，有很多同学要一起吃饭。”他还给了我两百块钱来着，他总是这样好骗。如果我的儿子和我说聚会之类的鬼话，我
一定亲自去他们的聚会现场看着。差点忘了我这一辈子不可能有儿子…
同学们的反应忽然让我明白‘哪怕请客掏钱的人是我，但能来的人都算是给我相当大的面子。’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这种感觉，大概是推辞的人太多了。其实也就四五个，我认识的人还没那么多。
少君说寝室要查人，王浩说家里有事，不过我猜这小子最大的事也不过是陪女生打游戏。张全义低头抠着手指，他大概知道我并不是很喜欢同他一起吃饭。只有屈玉龙和罗辉相当坚定的愿意陪我一起去吃饭。
晚自习结束后，我们去四季广场的路边摊吃烧烤。没错，就在我家门口，我很担心爸爸会突然心血来潮，夜间散步，然后发现我所谓的‘很多同学’只不过才两个人。我们3人抽了一整包的烟，一人喝两瓶啤酒，吃了点烤串。我总算学会了正确的点烟姿势，感觉自信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屈玉龙总是很喜欢讲我考全班第二的事，好像这是一个特别了不起的成就，“你可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听见了没？学习太重要了！”他的语气特别诚恳，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这样的人不多。 “那你怎么不好好学习呢玉龙？”
他抬头吐了口烟圈，“我学不会了，太晚啦！脑子也没你好使，你这脑子不学习太可惜了！”接下来我们又聊了各自父母的职业，玉龙的爸爸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大老板喽？那你家肯定超有钱！” “p！信阳房价才三、四千，北京现在都三、四万了，不能比啊！”他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睛真好看。
“三，四千还不高吗？”我比划了一下吃饭的桌子，“还没这张桌子大的地方就要三、四千块，离谱的很呢！”
“你相信我不！”玉龙突然抓住我的手问我。 “相信啊。”我自然是一头雾水。
“告诉你个秘密别和别人讲，信阳房价马上要涨至少一倍，两年之内！劝你爸有钱赶紧买房，贷款买！” “啊…我试试吧。”呵，就一堆水泥石头，一平方米三四千还他妈的不离谱？还想涨一倍！
只有罗辉很少开口，只是默默地抽烟。我抬起头仰望夜空，脑袋晕乎乎的。风吹过头顶的树叶，发出动听的、有节奏的哗哗声，这声音任谁听了都会安静下来。
‘16岁啦！’我在心里喊了一声，我也不知道16岁是否意有所指，还是只是毫无意义的年龄数字。我隐约感觉到16岁之后，我遇见的人忽然改变了。他们变得讲理，不再以伤害他人来满足自己心中的变态快感。没有一个人这样做，哪怕是经常捉弄我的张全义。
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16岁少年，时光一去不复返。过去的事无法找寻，未来的事不必去想，我要做的就是自己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来来来，干了！”一口气喝下一杯酒对我来说还有点困难，但我很感谢在这个夜晚，有这么两位朋友陪在我的身边。所以我毫不犹豫，一口气把那杯金黄色的、不含一丝泡沫的啤酒，一饮而尽…
2016年10月21日，班主任透露风声，说要按成绩换座位，自由挑选。我不明白那群女生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这个，哪怕是那些学习不怎么好的女生，也要打着‘学习’的借口，告诉其他人某一排的某两个位置，有人预定了。可怜的林老师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他根本不用按照什么狗屁成绩，几乎每一个人都找好了位置。
我有点舍不得少君，已经和这个蘑菇头坐出了感情，少君估计也是这样。自从宣布要调换座位后，两人均是一言不发。
方慧跑过来叽叽喳喳查的和我谈论着座位计划，她希望我和她、还有那个超级大帅逼陈义（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外加另一个女生一起坐中间座位第二排。
“我语文好，他数学好，你英语好，可以互相学习！”她看起来相当兴奋，可她似乎忘记了，我才是语文第一。“座位顺序呢？”我总是喜欢问这些细节。
“张春雨、我、陈义、你。”她仿佛早已在脑海里排练了好几遍。
“为什么我又要坐过道啊？”过道什么的根本不重要，靠近女生才是最重要的。
“你太胖了，出去方便。”这是什么理由嘛？我看明明是她想和陈义坐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被她这个安排打动了，一想到能和大帅哥坐同桌，我的心情就难以遏制的激动。那么多人喜欢他，到时候我把他掰手弯，诶嘿嘿…
所以当我再次面对少君时，不免出一丝愧疚。“少君，和你老婆坐一起吗？”我谄媚的笑着。少君缓缓把脑袋转向我，像机器人那样，“她是全班第三，和我坐一块不太明显啦？”
“你找好座位啦？”他突然问我，“呃…和方慧她们…”“走！都走吧！”他仿佛有点伤心，但很快又笑了起来。
“少君，你怎么办呢？”我真的感到难过，如果他强烈要求的话，我俩就随便找排位置，继续坐一起。
“不知道啊，听天由命呗！”接着他突然了趴到我的耳朵上，用那种特别低沉性感的噪音对我说：“好好学习，别让我失望。”我能闻到地嘴里的烟味，他又背着吕露露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