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场下了三年的雨（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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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4日，雨是突然下起来的，本来正在上第一节晚自习，班里出奇的安静。我正在抠一道历史题，题目是评价秦始皇的功过。
‘凭什么让我评价他？老子又不是秦始皇，操！’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雨声，一上来就来势汹汹，没有缓冲的余地。
“下雨了！”坐在靠窗户位置的女生喊了一句，声音不大，却震在了我的心里。
我忧郁地望着窗外，可惜夜色太黑，我什么都看不见。我静静倾听，想用声音来判断雨势，可惜效果一般。
“下雨了。”我小声对陈义讲。“我知道。”他仿佛正在研究一道难题，又好像随时可以停下来同我聊上一会儿。
“还有几分钟下课？”我急切地问道。没想到他竟真的极其认真地找方慧问时间，回复我：“12分钟。”
“下课了我要出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我本应该不告诉他的。
“出去干嘛？下那么大的雨。”“我的车子停在外面，正在淋雨，我去把它推车棚里。”我回答的极其认真。 “算了吧，放学再去骑不一样吗？万一冻感冒了就划不着了！”
他根本不懂不让自行车淋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以为这件事像去小卖部买点零食那么简单吗？
“自行车好可怜的。”我轻声说道，他没有再回应，也许是他没听见吧。
我要保护我的自行车，它每天载我上学、放学，已经很辛苦了。下这么大的雨，还有两节课才放学，如果我不把它救到车里，我还是人吗？此去虽然会有危险，但吾亦愿前往，不达目的誓不回头！
下课铃声一响，我一马当先冲了出去，险些撞到身边的老师，我来不及说对不起，飞速向楼下冲去。雨果然下的不小，一滴滴雨水扎在身上，仿佛有穿透皮肤的能力，雨水砸在肉上又重又疼。我不停地奔跑着，想早点拯救我的自行车。
开始我尽量跳着躲避水多的地方，可惜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水坑，溅起的水打湿了运动鞋。“去他妈的，老师不在乎！”于是便不管不顾的向前跑，不再关心早已湿透的鞋和袜子。
正前方有辆汽车驶来，在车灯的照耀下，我得以清晰的看见雨是以一种怎样的姿态落下。也感谢这车灯给予的光明，使我更加敢于奔跑，加速到达了停自行车的地方。嘴里不断默念着：“我来了，你们再也不用淋雨了！”
我跪在地上解开车锁，把自行车推回车棚里。余光扫见一男生正站在旁边的大树下，没有雨伞。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这孤独的雨天，心中的激情瞬间浇灭大半，因为不是‘独一无二’。
‘安顿’好自行车，我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即然没有了目的，速度也就显得无知轻重了，淋点小雨对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淋一点雨就要死要活，乃至生病住院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人生在世总是难免要淋雨的，我回到班里，借助雨水把头发打理成一个帅气的形状。我一直认为淋雨后的男人才是最帅的，可以轻而易举地弄个发型，脸庞经过雨水的‘滋润’也会更加白净，饱满。可惜全班都对我这副样子熟视无睹，坐在第一排的女生大声叫嚷着，自顾自地聊天。其他人也都不觉得这是件大不了的事，我他妈的可是浑身湿透了啊，是个彻头彻尾的落汤鸡！你们知道我刚刚去做什么了吗？我拯救了我的自行车，没人给我一点掌声吗？
我回到座位上，身上不断往地板，桌面上滴水，陈义递给我几张卫生纸，淡淡地说：“把脸擦擦吧！” 我很想说：“老子不需要！”可一阵冷风从门外吹进来，冷极了，我想起那句老话：‘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秋雨一场寒…’
2016年11月5日，我正在背新学的英语单词，即使像我这样的‘记忆力天才’也必须承认早上的确是最适合背书的时间，
谢文玉突然像吃了兴奋剂一般大声喊我：“陈瑞，陈瑞！”我先是四周观望一下，并没有发现老师，于是缓缓地把头转向她。
“外面有人找！”她用手戳着空气，动作幅度相当夸张。
我向门外望去，竟然是上学期的老同学曹旺旺！他正冲着我微笑，我疾步走到他的面前：“旺旺，你咋来了？”他的胡子好像更长了，一如既往的艺术家气息。
“诺，上学期借你的30块钱，还给你！” “什么时候的事？” 我真的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借过我30块钱。
“上学期借的，的确有这件事。”他笑的满脸灿烂。可我在脑海里却无论如何也搜索不到这件事的任何记忆，记性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吧？
旺旺把钱塞进我的手里，“在新班级怎么样？”他问我。我本想告诉他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什么，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挺不错的，你呢？” ”还可以吧，在6班。”“哦...”我记得翔也在那个班里。我与旺旺旺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彼此的眼睛，两个人浅浅地笑着。我又想起他写小说的事情，很想问问他的小说写的怎么样了。
“那…我先起啦！”他突然指了指楼下。“哦….行，再只啦！” “再见！”
我望着他敏捷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惆怅…
2016年11月7日，人们都说分手是有一个难过期的，可我在熊楚玉的身上却并没有看见。她竟然在和张红有说有笑地聊天，她怎么能笑呢？她还在老师讲课时认真听讲，和老师互动，她怎么能有心情听课呢？她怎么能在下课时同杨丹手拉手去上厕所呢？她怎么能去饭堂吃饭呢？她忘了我们在饭堂留下的美好回忆吗？她怎么能走路呢？她怎能睡觉呢？她怎么…
算了，分手是我主动提出的，现在又在这自怨自艾做什么？‘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你又用真爱，把我哄回来…’
当初接近她是怀有目的的，我想要借助爱情的力量努力学习，一飞冲天！没想到反而把自己的内心冲了个七零八落。现在分啦，及时止损。按理说应该好好学习了吧，可为什么总觉得那么烦呢？
晚自习放学，我骑着自行车，沿着与家相反的方向一路骑行，‘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妈的，我要忘了熊楚玉，忘的一干二净！哎不对，好像我压根就没有记起过她，更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只不过是我的棋子罢了！棋子，我想扔就扔，哈哈...
我越骑越远，看见不远的前方有一幢大楼正在施工，周围用绿纱布包着，闲着无事的我决定过去看一下。正在这时，绒毛般的细雨飘在我的脸上，一辆汽车驶过，前照灯清清楚楚的照亮了雨的轮廓。也许早就开始下雨了，只不过我皮糙肉厚，没有感觉…
我来到施工大楼附近，本打算着一眼就走，没想到却被路灯下的景色吸引住了目光。我的自行车正好停在路灯下，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地被灯光包裹着。白色的路灯正发出柔和的光，照耀着它的专属区域。雨花在灯下聚集，像雪花一样飘来飘去。很轻、轻的没有一点重量。很软，千万粒捏合在一起。很孤独，永远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我静静看了一会儿，就是在这短暂的时刻，我忘记了内心所有的烦恼。我需要的不是盛世美景，只是路灯下的一份小小的寂静…
2016年11月11日，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临上课还有几分钟，突然传来一个惊天大新闻：‘班里新转来一个大美女！’
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是陈义，他别在我耳边，小声对我说：“告诉你个秘密别和别人讲，一会班里要来一个大美女！”我大惊，刚熄灭没几天的春心又荡漾了起来。
派去侦查情况的‘先头部队’红着脸蹿了回来，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不是什么大美女，是一个卷毛小子！”
我大失所望，趴在桌子上继续学习。几分钟后，班主任果真领了一个卷毛少年走了进来。两人一同站在讲台上，那家伙至少比老班高半个头。
“占用大家一点自习时间，介绍一下我们的新同学…”班主任就爱一本正经地讲些废话，又不是美女、帅哥，大家没兴趣听他自我介绍。
那家伙长了一头卷毛，不知头发是否烫过。他站在讲台上，一双小绿豆眼不停地上挑以便于观察自己的发型，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少于3次。脸型倒还算的上是瓜子脸，如果不是脸上痘痘太多，皮肤太黑、眼睛太小，嘴唇偏厚，鼻梁不高且老是爱皱鼻子的话，应该蛮帅的。他身材健壮，站姿嚣张且随意，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还有他的那个书包，好好背着不行吗？非搭在一个肩膀上，长期这样容易得肩周炎！
“大家好，我叫李晨阳，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李晨阳？名字不错，但就这也算自我介绍？还‘多多关照’，你是从岛国留学回来的吗？说完话不鞠躬，差评！
这小子讲完话，识趣地走到最后一排，路过我的座位时还撞歪了我的政治书，‘喂，有没有最基本的礼貌啊？知不知道撞到别人的东西要道歉啊！’
2016年11日15日，“下次考试我如果是全班第一怎么办？”“如果不是呢？”
“这样吧，如果我是全班第一，那你以后就喊我哥哥，如果我不是全班第一，答应你一件事……”
在考场上，我回想起这段对话，浑身上下直发麻。我那时候怎么就这么能饶呢？现在分手后再想起这些，真尴尬。
那个新来的什么…阳，真爽！居然没有参加考试，听说他和班主任请假跑出去打了两天游戏。今天考试结束，他因为没有教材书，来我旁边蹭书听课。他本来是要找陈义的，因为他们在同一个宿舍，听说他和陈义关系不错。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他和陈义在寝室里脱光衣服的画面。‘不会吧，这么帅气优秀的陈义不会是个小受吧？’
可惜陈义坐在里面，他只能看我的书。莫名其妙两个人就熟悉了，年轻人的友情就是如此简单，简直不知道是如何开始的。我们对于彼此都是如此的新鲜，有太多新话题可以聊。他也喜欢玩《英雄联盟》，刚从广州打工回来。
2016年11月18日，我不知道该如何写下这件事，因为我着实不明白坐在后排的余鸽鸽同学为什么总是强烈地要求我与她同桌换位，坐到她旁边。她明明有自己的男朋友，他俩经常在班里亲昵的死去活来。她的男朋友是个体育生，听说还是个混子，管它呢，我对她男朋友一点也不熟悉。
不是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像余鸽鸽这样的女孩属实算得上是极品——鹅蛋脸，大眼睛，眼神柔情似水，封她为班花我也没有意见，没人理解，她为什么会喜欢她现在的男朋友。
她让我换到她的旁边，问我和熊楚玉的事。我搞不清楚她是天生对这些八褂的事情感兴趣还是仅仅对我的八褂感兴趣。
“陈瑞…”她红着脸，唤我的名字。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她冷静一点，这非常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还好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激动，平静地说：“你为什么和熊楚玉分手呀？” “因为…两个人都不快乐吧。” “后悔吗？”“不后悔。”
“像熊楚玉这么好的女孩，你下辈子也找不到第二个。我劝你赶紧把她追回来，你现在追还很有机会。”“不，不了吧！”
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就是个大傻子，一点也不懂女孩的心。”“对，我不懂，也没必要懂了。”我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可是学习，谁有功夫再去儿女情长？不良青春电影真的害人啊，强烈建议禁止观看，把它和A片归为一类!
“你是真心喜欢熊楚玉吗？”“不是。”“你有yy过她吗？”“什么是yy？”
“就是幻想和她做亲密的事情。”“从来没有，一次也没有！”“你完了！”“…”反正她就总是让我换位置，说上几句话，便是长久的沉默。我忽然觉得自己挺适合同余鸽鸽谈恋爱的，两个人的状态多默契！
今天早上，还在上早读，余鸽鸽就忍不住让我换到她身边。她的状态实在太狂热了，趁老师不在，她拍打着桌子，大声地喊我的名字：“陈瑞，过来陪我玩呀！”妈的，我为什么感觉，自己变成了专属男宠？我腿软的直发抖，弯着腰跑了过去。
也许我不应该过去的，因为我俩还没说几句话，我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在戳我。我扭头一看，妈呀！余小姐的体育生男朋友正咬切齿地盯着我。
“你老换位到这来干什么？” “她让我换的。”我这该死的声音有点发抖。
“她让你换你就换，她让你吃屎你吃不？”他抬起手抽了我一巴掌，周围几排都安静了。“滚，你有病吧！”我知道自己搞不过她，所以哪怕受到如此奇耻大辱，我也只能装作很生气的样子骂他两句。我拽起书，转身走了。我真佩服自己顽强的心态受到这种羞辱还能安慰自己：‘没事，反正白泡了几天他女朋友，不亏！’可仔细想想还是委屈啊，我可是连他女朋友的手都没碰过啊！
天已经黑的很早了，晚自习开始之前，天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学习学不进去，女朋友也没有了，真他妈烦的要死！我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凭借着半死不活的晚风，希望这风能吹走我满腔的忧愁。
如果此时，能来一杯酒，一支烟，或者写下两句千古流佳的绝句，该多好。可惜什么都没有，这让我觉得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妈的，这里好像是3楼，八成摔不死，要是摔个终身残疾什么的就更愁了。
天空是黑的，我被锁在这黑色的牢笼里，永远不见天日…
突然在很遥远的地方，我看见了一颗如火花般的星星。很小，但足够看清楚。整个夜空中仅此一颗，孤独的小星星！它可比我孤独多了，不是吗？天这么大，它向四周望去，连同伴的影子都看不见。我呢，整日呆在人群里，至少可以假装自己是不孤独的。它真可怜，连假装都装不了，它的孤独一眼就能看见，连狡辩的理由都没有。
‘可爱的小星星，让我们彼此陪伴，彼此祝福，好吗？’
我一直凝视着它，心里什么也没想，仅仅是望着眼前的小星星。也许它不是普通的星星，是某位神仙戒指上的一颗顽皮的宝石，不小心遗失在了这里。
它想：‘我要发出自己全部的光芒，来照亮在黑夜中迷失方向的人回家的路。它可真傻，它太小了，发出的光简直微不足道。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它，它又如何照亮别人回家的路呢？
2016年11月20日，今天晚上，我又一次找到了那颗星星。杨丹也趴在栏杆上向天空眺望，我本以为自己面对她时会感到尴尬，因为我担心做为能楚玉的好朋友会问我关于熊楚玉的事，然而实际上并没有。从我俩分手到现在，一直没问过。
“你看见那颗小星星了吗？”她问我，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默默关注着那颗星星。
“看见了，好小的一颗。”“我觉得正是因为它小，才显的特别好看。”
好看吗？我倒不觉得它比其它星星好看，只觉得它特别坚强。星星也会累的，没有一颗星星会每天晚上都出来上班，除了它。睁大眼睛看它，它只是一点微弱的亮光。眯着眼睛，那光便向四周扩散，变成了回旋镖的形状。
“你也喜欢看星星？”她突然问我。 “不喜欢，主要是没有啥事。”我怯怯地回答。
“你给那颗星星起个名字吧！”她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嗯…叫火苗星吧。”
“你起的这是什么名字？”两个人都笑了，我们有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