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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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山秀出现的时候，浩郁狩真的很惊讶，他实在想不出，这个阿修罗是怎么穿过大半个泽国，来到祖陵的。那时的他，连妖族都只模糊的听过，别说人族了。烈山秀在他眼里，就是个丑的有趣的阿修罗。他决定让烈山秀的头颅成为自己的收藏品。
烈山秀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始终放在那座雷电飓风围绕的祖陵上，一路慢慢的走过去。一道白光在他身侧十丈外穿梭缭绕，将所有冲过来的那迦击倒在地。
浩郁狩也不例外，烈山秀并没有特意对付他。只是白光一闪，他就像被抽空了全身力气，软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烈山秀的身影，一步步走入到雷电飓风当中。而他和一万手下，一个不剩的全部伏倒在地，无法动弹。
三天后，当他们以为自己就要饿死的时候。烈山秀的身影又出现在了祖陵外面。他的神情不再像进去前那样平淡从容，而是带了一份凝重。
烈山秀随手放出白光，解开了他们的禁制。也不理会他们，就独自坐在祖陵外沉思。一坐又是三天。
迷信力量的人，总是最容易被力量折服。浩郁狩和他的手下，此时已兴不起半点和这个人做对的心思。且不说他随手就收拾这帮人，单是他随意穿越雷电飓风出入祖陵这一点，就让他们不敢有半点异动。
三天后，烈山秀叫来了浩郁狩，告诉他从今天开始，浩郁狩就是他的跟班了。浩郁狩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在他看来，能追随这样强大的人物，是他最大的荣幸。
以后的日子里，烈山秀多数时间都在传授浩郁狩太清三十六诀。那时的太清三十六诀还很不完善，要不是浩郁狩天赋异禀，好几次就得走火入魔而死。
偶尔烈山秀也会消失几天，再回来时就带着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是植物，有时是动物，有时候干脆就是矿物。拿回来后就在浩郁狩身上做实验，逐步修正太清三十六诀。直到用了龙晶后，这套功法才终于完善了。
此时的浩郁狩已经对烈山秀死心塌地了。不仅因为他的强大，而且他自己也从太清三十六诀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开始称呼烈山秀主人，甘居奴仆的位置。
后来有一天，烈山秀再次消失，回来时却带回一个阿修罗童子。烈山秀那天兴致很高，他告诉浩郁狩，这孩子叫无甘，虽然才六岁，但却是个狠角色，在泽国潜伏了三个月，竟然被他用偷袭的手段干掉了一名四臂。
烈山秀告诉他，他已经决定收无甘当他的学生，因为他发现，无甘的体质，居然能修炼完整的太清三十六诀，不需要依靠龙晶的辅助。
之后的三年，烈山秀没有再出去，而是一直留在祖陵教导无甘。他不仅教给无甘太清三十六诀，还让浩郁狩教导无甘那迦的武技，浩郁狩和无甘的感情慢慢变得很好，成了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无甘的天资让浩郁狩都为之惊叹，他的实力一日千里。从第二年开始，就经常离开祖陵，独自前往泽国，去伏杀那些他的灭族仇人，没有一次失手。
四年后，无甘终于全部掌握了太清三十六诀，也杀掉了所有的仇人。于是和他们告别，离开了泽国。
之后烈山秀也离开了。离开前，他留给浩郁狩五枚识魂珠，里面储存的不是武技和神通，而是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从众相山的风土人情到各种新奇的生产、建筑和管理知识，几乎无所不包。他告诉浩郁狩，强大的力量不仅来自身体，更多的是来自于知识。
烈山秀走后，浩郁狩也不再留在祖陵。他把手下交给另一名八臂，独自一人开始了在泽国和众相山的游历，慢慢消化着那些知识。在那些年里，他不断听到无甘的消息，知道他在战场上屡建奇功，甚至被人称作苏波那。但他没有去见无甘，他杀死的，毕竟都是自己的族人，再见始终有些尴尬。
他这一游历就是二十年。当初那个凶狠暴戾的八臂王者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超然世外的智者。他开始无比想念烈山秀，期待从他那里得到进一步的指导，哪怕是能追随在他身边也是好的。可无论怎么打听，始终都没有任何消息。
是烈山秀主动找到了他。
再次出现的烈山秀和初见时完全没有变化，岁月丝毫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他找到了浩郁狩，还带着无甘。这时候的无甘，已经变得完全不敢相信了。
他被烈山秀禁制住了，但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他的眼睛空洞冰冷，根本不认得他俩。浩郁狩甚至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冰冷的死意。
烈山秀说无甘已经变成了苏波那，意志被善尽树侵袭，成为了善尽树的奴隶。唯一能救他的办法，就是带他进入那迦的祖陵。烈山秀说，他要带人进去，就必须保证完整的体力。这就需要浩郁狩去支开看守。
这倒不是问题，虽然他不再是祖陵守护，但守护祖陵的，一直都是他的亲信卫士，为首的八臂，更是他的学生。可烈山秀并没有和他进入泽国，而是带着他和无甘一起，来到了修罗场。
他再一次被烈山秀的实力所震撼。在穿过死亡沙漠的过程中，一道白光卷起他和无甘，足不沾地，风驰电掣一般的飞行着。烈山秀看似闲庭信步，却一步都没有落下。甚至他还好整以暇的在一张图上标注着什么。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穿越死亡沙漠的地图。
那时还没有鬼方城，死亡沙漠一直延伸到山口处现在鬼方城的位置。烈山秀带他们进入修罗场，非常郑重的又祭出一道白芒，穿越过一道神秘门户，浩郁狩赫然发现，他们已经出现在了祖陵附近。
好在一切顺利，当烈山秀带着无甘从祖陵出来时，无甘已经恢复了清醒，但整个人都显得很颓丧。烈山秀没有废话，带着他俩，又穿过那道门户，回到了修罗场。
接下来的日子里，浩郁狩和无甘见到了圣迹！
烈山秀操纵白光，将他们送到了无名山脉顶上。然后只身飞向山口，他们只看见刺眼的白芒一闪，山口处响起惊天动地的炸响，整座山脉都晃动起来，好在无名山脉结构奇特，竟像是一整块形成，没有丝毫峰谷，倒也没有塌陷之虞。
炸响过后，一条巨大的根须从地下飞起，像是一整根被从中截断，断口处还有液体如鲜血一样的滴落，只是那血是绿色的！
那根须断成两截，一截向修罗场内急缩而去，另一截却是好像被激怒一般，化作一条绿色的长龙，向烈山秀凌空砸下！
这一战整整持续了五天。他们二人随身带了食水，就在山顶一直看着，连眼都没合过。战况过于震撼，他们完全没有觉得困倦。
起初还能看到是烈山秀操纵着白芒在和绿龙缠斗，到了后来，已经完全看不到烈山秀的身形，只有一道白色的闪电纵横往复，将绿龙一点点逼出山口，一路向死亡沙漠深处退去。
在这个过程中，绿龙身上不断有根须和绿血落下，在死亡沙漠上留下点点绿意。而沙漠中也不断有根须飞出，和那条绿龙合为一处。
到了第五天，白芒和绿龙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远处，又一声巨响过后，一切恢复平静。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线绿意，那绿意推进极快，他们远远看到，烈山秀又闲庭信步般从远处飞来，随着他的飞行轨迹，一大片绿洲凭空出现在了死亡沙漠上！
绿洲一直蔓延到了山口。随着烈山秀停住脚步，绿洲也停止了蔓延。烈山秀却没有停手，白芒闪处，在另一侧山体上飞速划过，无数巨石被削成整齐的条状，从山口一直堆到了绿洲中！
烈山秀又从身上取出一支玉瓶，里面是紫色的种子，他把这些种子撒在绿洲上，咬破手指，滴上了自己的鲜血。片刻之后，地上就出现了一片紫色的矮树，结满了紫色的果实！这就是最早的一批紫树。
“主人之后带走了无甘，把我留在了这里。他问我，愿不愿意为他守在这个地方，我当然愿意。一个月后，无甘带回了一千人和大批物资，这些都是多年和他并肩战斗的战友，他们成了第一批鬼方城的居民。”
浩郁狩脸上难得的露出微笑：“这些人起初还不愿意和我这个八臂那迦在一起。可主人说得对，时间能改变一切，我带领他们，制造了各种器械，用主人削下的山石，一点点建起鬼方城。他们逐渐接受了我，还有好几个干脆拜在了我的门下，成了我的第一批学生。”
烈山彦忍不住打断了他，“我父亲没有回来吗？”
浩郁狩从回忆中惊醒过来，抱歉道：“少主，老奴失态了。主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他脸上现出沉痛之色，“后来无甘陆续送来了很多人，每次也都会带来主人给我的识魂珠，里面有主人对鬼方城的各种规划，我按照主人的设计，一步一步建成了现在的鬼方城，可主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无甘也被人从七宝城赶了出来，他闯了大祸，幸亏主人出手，才救了他一命。他这次还带来了主人赐下的法器，可以定期和七宝城取得联系，就是那一次，我又听到了主人说话，可我没想到，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
后来的事情，烈山彦已基本了解。他使劲晃晃头，就像要把所有思绪都从脑中驱走。他对浩郁狩道：“给我安排一间静室吧，我要休息。不要让人打扰我，等我醒来后，你叫上摩利和计双灵，陪我去一趟修罗场。”
他没有纠正浩郁狩对他的称呼，虽然他很不喜欢被人叫做主人，但他知道，这是老人对烈山秀最后的纪念，他必须尊重。
两天后的清晨，烈山彦骑着角魇，静静的在城门口看着一片死寂的修罗场。
没有人知道这里为什么叫修罗场，这个名字好像是凭空出现在阿修罗的记忆中的。
修罗场是一片广袤的灰土地。死亡一般的铁灰色，就连血月都无法给它染上一丝暗红。到处都弥漫的灰蒙蒙的薄雾，隐约可以看见零星的高树，那就是可以提炼金属的铁树。
摩利和计双灵在他的身后，浩郁狩并没有来。他坚持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后，才能进入修罗场，他给出的时间是五天后，烈山彦尊重他的意见，但还是忍不住来这里远眺，他总是觉得，修罗场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计双灵终于说话了，这还是重逢后她第一次和烈山彦说话。“大人，我---”
烈山彦霍然回头，含笑道：“怎么？不叫我主人了？”
计双灵俏脸涨得通红：“家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之前那只是他用的迷心之术，让我引你去圣地。现在我什么都知道了，自然不能再叫你主人。不过，我，我愿意继续追随你，请你收留。”
烈山彦哈哈大笑：“求之不得！”他玩心忽起，对计双灵眨眨眼，“那天阿纱支还问我有没有漂亮姑娘，最漂亮的不就在这里吗？哈哈。”
计双灵的脸更红了，摩利不悦道：“烈山彦，不要胡说！”
烈山彦一怔，看了看计双灵，又看看摩利，若有所思，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坏笑。
摩利狰狞的脸上居然也浮现出一缕暗红，他忙岔开话题：“烈山彦，我想和你说说乌战的事情。”
烈山彦笑道：“你们闹不痛快了吧。”
摩利皱眉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法不同，我和双灵都觉得，鬼方城的存在，不应该因为某个人，而是必须用解放阿修罗的理想来凝聚人心。可他始终认为鬼方城就是属于你的，你才是这里唯一的主人，无论你走向哪里，阿修罗都应该无条件的服从你的意志。”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我们从浩郁狩总管那里得知了你在七宝城的遭遇，但没敢告诉乌战，只说了妖族放逐你的事情。就是怕他冲动之下，去七宝城送死。”
烈山彦转回头，继续看着修罗场灰蒙蒙的大地，良久才道：“摩利。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们俩谁对谁错。你的想法是正理，但以阿修罗的认知程度，让他们服从理想，远不如让他们服从计都，来得更加简单实际。”
“这也没什么。你们大可各行其是，虽不同心，协力做事也就是了。不过所有争执，到最后还是要靠实力来说话，在鬼方城，这实力就是看拥护哪一方的人更多，少数服从多数嘛。”
他看着修罗场的眼睛慢慢眯起来，“至于我的实力，我总觉得就藏在这修罗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