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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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月的调养，李胤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而这半个月来，韩月儿也收起了性子，不再耍自己的大小姐脾气，不再像往日那般捉弄李胤，反而时常外出打探南伽陀的消息。

这一日，临近晌午。

临城最大的茶馆观月楼上，正坐着一老一少，老头身形瘦小，脸皱得像橘皮，但一头银丝梳得整整齐齐，而年轻少年身形中等，作猎户装扮，长发散乱着披在身后胡乱用两根麻绳系着，看着就和普通的猎户人家一般无二，这二人正是李胤和韩月儿易容的。

原来这一日李胤实在是坐不住了，所以一定要和韩月儿出来打探消息，于是二人这般易容上到茶楼。

现在茶楼已经上客，上下楼几乎坐满了人，其中大多数人都带着兵器，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许多人都是收到江湖同盟令，前来临城集合。

“看来这次五岳剑派和三十二门是铁了心要灭了魔教，就连我们这种三流门派都收到了同盟调集令。”邻座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妪向身旁的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抱怨道。

“是呀！像我们这种一只脚都已迈进棺材里的人，如果不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我是真不愿趟这趟浑水。”老头无奈的道。

“哎，谁又不是呢，你说说这场风波与你我有何关系，以你我二人的武功去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充当那些大门大派的炮灰而已。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老欧说道。

“不说了，你我兄妹二人，携手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现在各自儿女也都成人，这次不求同生但求共死。”老头突然豪情万丈，举杯与老欧共饮了一杯。

“先吃些吃食吧，今晚还要上黑鸦岗，听说今晚盟主和那些大门派所有的掌门门主也都会到，今晚便会有所动作。”一杯酒下肚，老头面色红润起来。

“好!”老欧应了一声，也是开始吃起东西。

李胤也没再听下去，向韩月儿打了个眼神，二人便起身下楼离开了。

“乖孙子，黑鸦岗再城东二十里地，我们什么时候动身？”韩月儿笑着说道。

李胤冷着脸没有理会韩月儿，像是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道婉姐姐在不在黑鸦岗。”说完转头对着韩月儿说道:“今晚我一个人去。”

“你小看我？”韩月儿嘟起小嘴撒娇道，却忘记了自己还是老头模样，样子滑稽至极。

李胤依旧冰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我不想再欠你的人情，黄天霸在我找到婉姐姐后，会把他送回总坛。我们就此别过！”说完，不等韩月儿反应，李胤突然加快脚步离开。

韩月儿心中一凉，眼泪不自觉的在眼眶中打起转儿，她一顿足，转身隐入人群。

李胤快步来到下一个街角，他见韩月儿没有跟来，微微松了口气。虽然韩月儿救过他很多次，让他对韩月儿恨不起来，但是他也不无法向韩月儿产生哪怕是感激之情。唯一的念头便是不想再与她有过多的纠缠。

黄昏，黑鸦岗外。

天空早已下起大雨。

李胤已经在这颗树上等了两个时辰，他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斗笠，在黄昏暗淡的光线里与这棵树几乎融为一体。

无论什么样的环境，李胤总知道如何以最完美的方式保护自己。所以，即便是如此的大雨，隐藏在斗笠里的他身上依旧温暖，手掌依旧干燥，这确保了他出手一击时，拥有最好的状态。

他选择的位置也很巧妙，这是一条大路，这不是上黑鸦岗的必经之路也不是最近的路，但一定是最大、最好走的路。像南伽陀这样的大人物是不会走小路的，特别是如此大雨的天气，他们可舍不得泥土弄脏他们的靴子。但如果是在必经之路上，这些大人物又会提心吊胆的，所以他们对必经之路又会严加防备。只有走在这趟宽敞又好走的大路上，才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

李胤选的这棵树也很巧妙。这是一颗有些茂密但并不粗大的树，一颗孤立在路边在风中还有些飘摇的小树，前后也没有其他树，如此的小树任谁也想不到有人会藏身里面。

李胤用最轻松的方式坐在树干上，身体随着风轻轻晃动，让树的摇晃在风中显得如此自然。他收起了全身上下的杀气，甚至生气，如同死物一般安静的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路上过往的行人。

李胤像是一个刺客但他不简简单单的是个刺客，虽然他作为青莲教的杀手杀过很多人。即便武功高深如寒雨楼的刺客，同样能将全身的气收敛，但在出手的那一刻目标还是会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虽然这丝气息很难很难捕捉，但是像李胤这样经历过生死磨难的人还是能够感知，这也是李胤能够两次从寒雨楼杀手手中逃脱的原因。会让目标产生这一丝危险气息，是因为再高深的刺客，在出手那一刻他眼中的目标终归是个人，他的目的终归是要这人死。

但李胤不同，因为他更是一个猎人。十万大山深处四年与兽为伍的生活，他必须收敛所有的杀意，甚至在出手那一刻也不能让目标产生一丝危机感，因为兽的敏感度高于人太多了。他做到了，他在出手那一刻，眼中并没有目标，那只不过是食物而已，无关仇恨也无关生死，如同采下路边野果，只是拿起一点食物而已。这一点，无论武功多么高深的刺客也是做不到的。

这时的李胤，已经将自己调整到这种状态。他的眼中不再有行人，心中也不再有仇恨，甚至不再有对戚婉儿的思念，不再有急切，也没有渴望。

他在等南伽陀出现，然后杀掉所有阻止他的人后带走戚婉儿，却如同是在等小二上菜然后吃掉喜欢的菜，倒掉不喜欢的菜，如此这般。

大路上的行人匆匆，有人步行，有人骑马，甚至有人赶着马车。

唯有南伽陀不一样，他一定要坐轿子。他不愿骑马，风雨会弄糟他的头发，也不愿坐马车，他讨厌马车的颠簸。他喜欢坐轿子，大红色如小娘子出嫁的花轿般鲜艳好看的八抬大轿。

十六个年轻的轿夫轮换，确保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轿子都是四平八稳的。

此时的南伽陀再坐在四平八稳的大轿中，手持着一杯波斯产的葡萄美酒一口一口悠闲的喝着。

他很好看，一个光头的男人无论如何都好看不起来的，但南伽陀不一样，他的光头让他更添几分神秘与庄严，玉面佛这个称号用在他身上也算是实至名归。

他很喜欢享受，喜欢权利带来的快乐，也喜欢钱带来的安全感，但他更喜欢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

此刻他正回忆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倾国倾城，艳绝天下的漂亮的女人。

这个女人如处子般清纯矜持，却又像是娼妇般矫揉造作。想尽方法接近他，但在接近后却又对他避如蛇蝎。这是一个多么矛盾而有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