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夜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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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方形的五层大楼，窗户装着深蓝色玻璃，外墙刷的白灰早已变了颜色，斑驳脱落。
车子开进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陈阳看到门口挂着“青山精神病院”的牌子，脸一黑，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柳蒹葭同样黑着脸。
这一路没少被蓝浣溪埋汰。
杀马特少女不会泼妇骂街，但论毒舌的本事，能让很多女人望尘莫及，字字诛心，柳蒹葭被扎得千疮百孔。
柳蒹葭20岁，人生的轨迹应该是念大学，毕业，有一份不会太辛苦的工作，在全家人群策群力下，找个身份不低，前途无量的男人，可能连恋爱的步骤都会省略，直接结婚，然后生子，当个阔太太，更大概率是官太太。
事实却是，她连高中都没念完，17岁那年加入黑冰台，秘密训练一年之后，成为一名真正的暗夜行者。
对了，暗夜行者的意思是，比起警察、军人、教师、医生……诸如此类被大众所熟知的、披着一层神圣光环的职业，她们更像是一群游走在黑暗地带的夜行侠。
即便在某次任务中光荣牺牲，也绝不会有鲜花、掌声。
不会有功勋碑，不会有人知道她们，更不会有人记得她们——包括她们的家人。
她们当然也有户口，身份证，甚至一份正当的职业，但除开这些，民众不会知道她们，国家也不会承认她们。
她们生活在世俗之间，又游走在世俗之外。
这便是黑冰台的暗夜行者。
柳蒹葭的“队长”不是队员们的戏称，也不是什么“特殊照顾”。
是她在两年的时间里，用一次次任务，用鲜血，凭本事挣来的。
可就算意志力坚若磐石，被一路埋汰过来，也是忍不住就要破防。
花季少女时期家教管的严，哪敢谈恋爱啊，倒是也有人追她来着，然后追求者被十几个堂兄弟打得连他老妈都不认得。
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很多次，久而久之，身边的男孩子都对她畏而远之。
加入黑冰台后，身边的雄性牲口倒是更多了，她无论颜值还是身材，无疑都是女神级别。
然而做着这样一份朝不保夕的工作，谈恋爱什么的，更像是一种奢望。
身边的男队员平时口花花，也很爱献殷勤，但那更像是用于在无聊时光中打发时间的玩闹。
大抵可以用战友情来形容。
真正要找女朋友，娶老婆的话，他们不会选择身边的同事，更愿意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享受平平淡淡的生活。
车子在大楼前停下，柳蒹葭迫不及待跳下车，不由分说抓起陈阳就走，另外的两位姑娘有人会安顿，不用她来操心。
“我姐说得一点没错。”又被女人扛在肩上，陈阳撇撇嘴，“你这么暴力，又没有女人味，真的没有男人会喜欢。”
“要你管！”柳蒹葭几乎是暴吼出声，惊得路过的几人虎躯一震，看她一脸阴云密布，赶紧退避三舍。
陈阳又说：“你屁股还挺大的，弹性十足，手感是真不错。”
差点没忍住摸上去，但这种行为过于猥琐，他做不出来，哪怕是做戏也不行。
柳蒹葭恨恨地磨牙。
扛着他上到三楼，进到一间屋子，丢在沙发上，然后转身去把房门反锁，眼睛里含着刀子似的，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
看到陈阳捂着胸膛，适才这么一番折腾，兴许是伤口裂开了，有鲜血浸出绷带，衣服上都有了血迹。
见状，她起身在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医药箱，过来时一把打开陈阳的手，暴力地脱掉他的上衣。
“喂，喂喂喂，这不太好吧，我们才刚认识呢，一言不合就脱衣裳……呃，好吧，我闭嘴……”
女人冰冷的眼神差点没把他扎个透心凉，索性背靠沙发，任由她拆开绷带，清洗伤口，上药，再缠上新的绷带。
无论对于陈阳，还是如柳蒹葭这样的人，处理外伤只是最基本的技能。
看她娴熟的手法，这种事情显然没少做，而且即便现在处于生气暴走状态，动作倒也极其温柔，粗中有细。
耸了耸鼻翼，陈阳嗅着女人身上一股淡淡的郁金香香味，不禁有些着迷：“我猜你或许是个特工？”
柳蒹葭默不作声，将染血的纱布和绷带扔进垃圾桶，去卫生间洗过手，重新回到椅子坐下。
“我确实不是警察。”她清冷地望着少年，“但我一样可以把你送进审讯室。”
陈阳靠着沙发，懒洋洋回应：“你在威胁我？”
“通常面对这种情况，你应该是感到害怕，恐惧，彷徨无措，哪怕是大喊大叫，都是正常反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为所动。”
望着她清冷眸子中酝酿起来的狐疑，陈阳笑了笑：“你说的这些我都有啊，就在那天晚上，看着枪林弹雨，血肉横飞……脑袋爆开啦，脖子被撕烂啦，胸膛好多血洞啦，我也害怕，恐惧，彷徨无措……然后我就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你觉得我现在该是什么反应？”
柳蒹葭眼神里亮了一下，他果然亲眼看到了那场战斗，那么他也一定看见了幽灵。
自己果然是没猜错，什么奇迹，什么好运气，只是幽灵没有杀他，甚或是幽灵救了他。
转身拿起电脑，放到大腿上，然后说：“把你那天晚上看到的，原原本本，事无巨细说出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陈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你是警察吗？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官？我没有义务配合你的问询。”
柳蒹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个人，现在很危险，我们对他没有敌意，但你的隐瞒，会把他置于险境。”
“啊？”
柳蒹葭：？？？
啊是什么意思？
陈阳说：“你是谜语人吗？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揉了揉额头，柳蒹葭感觉这少年心智不是一般的成熟，完全没有落入她预设的话语陷阱，倒像是他真的一无所知。
有些事情因为只是猜测，便也拿不出什么如山铁证摆在他面前。
换做别的他这么一般大的人，随便吓唬一下事情大概就结束了，但对他显然用吓唬的手段没用。
也总不能真的对他用刑。
默默思考一阵，柳蒹葭说：“谁开枪打的你？”
“不知道。”
“挟持人质的匪徒没有带走其他人，为什么偏偏只带走你一个？”
“不知道。”
“匪徒将你和李青瓷带到二楼房间，让你们做什么？说了什么话？”
“不记得了。”
“你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虾子牛肉粉，加了辣椒，味道很正宗，是小雅姐从我们住的地方买过来的，他家的牛肉粉最好吃。”
瞧着柳蒹葭脸上慢慢积攒的怒意，陈阳又补充道：“有机会我请你，保证你赞不绝口，是真的特好吃。”
“你的爱好是什么？”
“当一条咸鱼。”
柳蒹葭：？？？
什么叫当一条咸鱼？
很显然，在智能手机还没有彻底普及的现在，这种跨时代的梗，她一时间有点整不明白。
陈阳叹了口气：“美女，我对你真没兴趣，你就算再喜欢我，至少也要等我长两年嘛，你看，我现在身高不到一米五……啊不对，最近已经超过一米五了，但和你走在一起，一点也不搭，我当然也不排斥姐弟恋啦，主要是为你考虑。”
柳蒹葭恨恨磨牙。
他哪里来的自信？
一个小不点，毛都没长齐……真是可恶，被他带跑偏了。
陈阳还在自顾自道：“你确实生得挺好看，有资格做我女朋友……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回答你一下，我的爱好就是当一条咸鱼，学习成绩嘛……我努力在下次月考拿第一名，亲爸在坐牢，因为持械伤人，被判了九年，好像还有两年就出来了，亲妈和继父出车祸走了，留下一大笔遗产……对了，我用这笔遗产在京都买了一套房子，我们在一起的话，以后不用为房子发愁……”
“够了！”柳蒹葭“啪”的一声合上电脑，愠怒地在桌子上抓起一沓照片，一张一张甩在陈阳身上。
他拿起其中一张，画面里是血肉模糊的一具尸体，穿着很普通的服饰，是被他打死在游戏基地四楼的一个佣兵。
再拿起一张，三具尸体并排摆在一起，从左到右分别是山鹰、山木一郎、胜村阳太，死状太他妈凄惨。
其他照片上，也都是从游戏基地那边，到山林，再到青石产业园那块荒地激战过后的景象。
“呃……”陈阳一脸懵逼，“你在请我看恐怖片？”
柳蒹葭声音冷冷的：“你或许觉得那个人是行侠仗义的英雄好汉，也许是因为他救了你，但对于我们这个国家，对于生活在这个国家的普通百姓来说，他就是个不受控制的危险分子。我告诉你，他杀这些人不是为了行侠仗义，是为了他们身上的佣金。一个会为了钱而杀人的人，在你看来他或许是英雄，但我们不需要这样的英雄……假如有一天，你，或是你身边的人，那个嘴欠的蓝浣溪，那个刘小雅，假如你们也变成可以用金钱量化的物品，你认为他会对你，对你们，心慈手软吗？不！他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们！”
待她义正词严的把话说完，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许久，陈阳挠挠头，笑着说：“你生气的样子还挺萌的……你刚才是在和我讲什么道理吗？我一句也听不懂啊喂。”
柳蒹葭：“ヾ(≧へ≦)〃”
就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想打人，怎么办？
等等，我怎么生这么大的气？这不是我的风格……
好像……似乎……也许……他奶奶的，被这狗贼，不，还有那个可恶的蓝浣溪，从一开始就被他们带到沟里去了。
忽然之间，陈阳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笑了，笑得十分诡魅，就像恐怖片里出现在阴森环境之下的女鬼……
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