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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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阳，你、你怎么来了！”
“小雅姐，你家怎么这么远啊，饿死我了，快给我找点吃的。”
“好好好，赶紧跟我回家。……一身的泥……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手表啊，打你电话又不通，短信也不回……想着来给你拜年来着，姐姐原本也来的，结果后面的路实在难走，就又回去了。”
“哎哟，来就来嘛，还给我买了这么多礼物啊。”
“应该的，新年快乐。……姐，你这身打扮……哈哈，我都差点没认出来的。”
“你不也是一身的泥，看看这脸脏的哟，过来我给你擦擦。”
乌蒙山深处，此时已是雾霭沉沉。
连绵的群山带着湿润润的水汽，一条小溪流经百余户人家的大村庄，大块小块的土地中已有了一片绿色。
从省城出发，要先坐车到县城，再转车到镇上。
然后打一辆摩的，或者步行一两个小时，方能抵达这个叫做陈家湾的地方。
陈阳无需这么麻烦，出租车离开高速后，沿着陡峭险峻的盘山公路，一路开到镇上。
然而这最后的十余公里路途，由于前些天连绵不绝的雨水变得泥泞难行，连马车都走不了，摩的更不消说。
两个女孩子毕竟都没怎么吃过苦，下车走了几步，双脚陷入泥地之中，便再不肯继续前行。
最后也只能让她们又跟着出租车返回林城。
而陈阳沿着泥泞的山路，艰难跋涉两个多小时，总算找到了刘小雅家——中途还遇到几辆挂着省城牌照的越野车陷在路上。
此刻，暮色下，浑身裹满泥巴的少年，跟在一身朴素打扮的女子身后，沿着一条十分狭窄的小路，走向不远处的平房。
“姐，这路好窄，你们平时这么走不嫌挤的吗？”
“这条路以前本来很宽的……呐，就旁边这户人家咯，房子修了过来，就把路给挤占了。”
“你少放屁，这路是你家修的啊，你刘家算什么东西……”
从旁边的院坝中突然爆发出来的声音，使得陈阳愣了一愣。
随后便看到一个一脸凶相的妇女，在那儿跟个泼妇骂街似的叨逼叨。
随着刺耳的声音一叠声响起，家中便有几名小孩跑出门来，随后又是几个成年男子。
这边农村的房子鲜少会有围墙，一家人俱都朝这边望来，那几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孩子，在冲着这边吐口水。
陈阳挠了挠头，想比中指来着，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这里是刘小雅家，没必要把矛盾激化。
刘小雅看起来有些生气，更多的恐怕还是感到尴尬，匆忙拉着陈阳快步走开。
“这人好凶。”
“他家的儿子多嘛，又在省城混的不错，去年才刚回家修了这套大房子，而且和我家本来就有些宿怨。”
“难怪这么嚣张了，啧啧啧——，真是欠收拾。”
“不管她，等我攒够了钱，就把爸妈接去城里，就不用再受这种窝囊气了。”
“……姐，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吧。”
“嗯，叫刘小风，大你四岁，今年就要高考了。”
说话间，两人走上几级台阶，来到一块铺着青石板的院坝中。
前方是矮矮的一套小平房，大概是田字格的格局，旁边还有一小间盖着瓦片的屋子，有炊烟飘出，应该是伙房。
东南角有一块小菜园，边上有一棵高大的核桃树，树桠上挂着鸟笼，不过里面是空的。
“家里还有两个客人。”刘小雅领着陈阳走上前去，“来相亲的。……你不用管这些，我让小风先带你去换衣裳。”
“呃……，相亲？”
“对啊，我二十岁了嘛，爸妈就想着赶紧把我嫁出去。”
“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其实，在这样偏远的农村，二十岁的刘小雅也的确是会被看作大姑娘了。
事实上，大多数人连初中都还没有毕业，便已经出门打工，城市里那些“古惑仔”就是这么来的。
而女孩子成婚也很早，或是家里的大人安排，或是在外面打工自己找的对象，男孩子也大多是这样。
陈家湾，以及许多陈家湾这样的山村，生活在这些地方的人，和陈阳一直以来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二十岁就要赶紧嫁出去”，明明刘小雅还可以拥有更好的生活。
诚然，即便理解不了，此刻也不会表现出一丝的不悦，只是不由自主的变得沉默起来。
在刘小雅的安排下，跟着叫做刘小风的男孩子，去到一间很小的卧室，灯泡的瓦数很小，光线不是很足。
不过收拾得很干净，整面墙上贴满了写有刘小风名字的奖状，有一张书桌，上面摆满了课本，还有一盏台灯。
陈阳一边换下身上的脏衣服，一边笑着说道：“你比我年长几岁，我就叫你小风哥了。”
姐弟俩长得十分相像，刘小风也有一双丹凤眼，是个看起来颇为俊美的男孩子。
高高瘦瘦的，嘴唇上长出细细的胡须，戴着一副眼镜，一身的书卷气。
他微笑着说道：“你叫陈阳，是我姐姐的老板，对吗？”
“老板……，哈哈，小雅姐是这么给你们说的吗？……对了，听说你们和蓝家是远亲？”
“蓝家……你说的蓝叔叔吧？我们没有亲戚关系，是蓝叔叔资助我姐念完的高中。后来蓝叔叔出了事，家里供不起姐姐念大学，她就出门打工了。”
“原来是这样……”
“我姐的成绩比我还好，可惜助学贷款没有申请下来……反正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门口的这家人又是怎么回事？”陈阳淡淡地笑着说道，“刚才还被骂了来着，那婆娘好凶。”
“你是说林家啊，嗐，从爷爷那一辈就积攒起来的恩怨了，这些年他家的几个大人赚到钱了嘛，腰杆也就挺得更直了。在村子跟个土霸王似的，也不只是欺负我们刘家，厉害着呢。”
“你知道他家在省城做的什么生意吗？”
“好像是……林家老大是包工头，老二老三在做装修，老四老五记得是卖建材还是什么，也不是很清楚。”
“五个兄弟，啧啧啧——，难怪这么豪横。”
“那你呢？”刘小风推了推眼镜，颇为好奇地看着陈阳，“听说你是陈阿姨的儿子，现在还在上学吗？”
“上啊，念初二。……你怎么长这么高，羡慕死我了。”
“哈哈，你还小嘛，将来肯定也会长高的。”
“嗯，我换好了。我好饿。”
“走吧，带你去吃饭。”
走出房间，跨过一道中门，横穿堂屋，便走进伙房中来。
伙房靠窗的地方，一张铁炉子，炭火烧得正旺，满屋子暖烘烘的。
炉子上摆满了菜肴，都是在农村常见的家常菜，其中又以腊肉为主。
刘小雅热情地拉着陈阳坐到身边，一一介绍着“这是我爸，这是我妈，这是蔡娘娘，这是康建。”
又给几人介绍说这是陈阳，我现在的老板，当然其实是弟弟，陈阿姨的孩子，专门来我们家拜年的。
陈阳便也大大方方一一打过招呼。
看向那个叫康建的相亲对象时，那边显然也在看他，两人无声地笑着，颔首致意。
全家人都很热情地招呼着陈阳，尤其是刘小雅，既是把他当作贵客，也是当作弟弟。
不断给他夹菜，陪他说着话，听他告蓝浣溪的状，有说有笑的氛围，倒是无意间的冷落了对面的康建。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青年，一身耐克的休闲装，很新潮的发型，人也长得还不赖，是个精神小伙。
不过陈阳听他说话时总夹杂着一点点蒲甘（缅）那边的口音。
当然称不上正宗，就像在某个地方待久了，总会将两地的口音糅杂起来的那种感觉。
本来也没放在心上，就算有话要说，也是私底下给刘小雅说，这种局面下，安心吃饭好了。
哪知那个蔡娘娘却是忽然地开口问他：“小伙子还在读书吧？”
“嗯，还在读书呢。”陈阳笑着礼貌地做出回应。
这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女便点了点头，“这么远的路也跑过来拜年，你也真是有心了。别说只是一个小孩子了，就算是好多还在和人家姑娘谈恋爱的男孩子，也跑不了这么远，从省城过来，几百里路哦。”
陈阳又笑了笑，“应该的。”
“刚才听说来了客人，差点还以为你是小雅的男朋友。”妇女说着，自顾自地哈哈笑了起来。
刘小雅嗔道：“嬢，你是当媒婆当习惯了吧，要不给我这个弟弟介绍个女孩子？”
“哈哈，你这丫头，人家城里人的孩子，可不比我们农村，哪有这么急着谈朋友的。”
忽然话锋一转，便又继续说道：“倒是你和康建这事……总之，你们要是觉得互相满意，可以先试着处处看。康建也是很有出息的孩子，你们要是成了，什么林家不林家的，那就是一只小蚂蚱。你们是没见到康建的那老板，叫什么……苗……小建，你老板叫什么？”
康建在一旁说：“苗昂登。”
“这是什么破名字。”刘小雅微不可闻地嘀咕道。
而陈阳却是愣了一愣，总觉得这个名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