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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溢代侄就戮彰美德 万户邀其出山慕贤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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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溢本想安慰一下嫂嫂,可嫂嫂哭得更伤心,章溢很是迷惑,便问“嫂嫂为何如此感伤?”。

“呜……呜……”章溢嫂嫂泣不成声,“嫂嫂无用……嫂嫂无用……”

“家中到底出了何事?”章溢问,“嫂嫂为何哭得这么伤心?”

“你侄儿存仁,他……他……”章溢嫂嫂啜泣着说。

“存仁?”章溢心里一惊,着急地问,“存仁他……他怎么了?”

“他……他被贼寇掳去了……”章溢嫂嫂说。

“什么?”章溢惊讶地问,“存仁侄儿被贼寇掳去了?”

“呜……呜……”章溢嫂嫂边哭边说,“至今还无音信……呜……”

“这帮贼寇!”章溢大为震怒,转身欲走出厅堂。

章溢嫂嫂问:“三溢,你要去往何处?”

“去往贼营,换回侄儿!”章溢说。

“贼寇虎狼一般,岂容得你理论,只怕换不回侄儿,你也凶多吉少。”章溢嫂嫂说。

“侄儿落入虎口,我还顾惜什么吉凶?”章溢大步跨出厅堂。

“三溢弟,三溢弟……”章溢嫂嫂在身后喊。

章溢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家宅院……

山谷中,香军营寨。香军头领郑普胜坐在营帐内的桌案前,他手中正在把玩一只镶嵌着宝石的银碗。郑普胜端着银碗,左看看右看看,又用手指弹了一下碗沿,银碗叮的一声脆响,郑普胜把碗凑近耳边细细听了听,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

谋士从帐外走了进来,郑普胜急忙把银碗藏在桌案下。谋士笑了笑说:“心爱之物骤得,日夜把玩,不忍释手,乃人之常情,将军不必藏匿。”

“还是先生知我。”郑普胜笑着说,从桌案下拿出银碗,看了又看,说,“都说龙泉富庶甲天下,横溪富庶甲龙泉,果然名不虚传。昨日所得这几物,即便在州府也很难见到。”

谋士说:“龙泉乃钟聚神秀之地,出几件奇巧之物,算不得稀奇。”

郑普胜说:“早知如此,何苦劳神费力去攻什么城池,劫几处大户足矣。”

“将军所言极是,”谋士说,“仅这两日所获,足够半年军中支用。”

“自离开湖广之后,一路上多为粮饷发愁。”郑普胜说,“直到进入江浙,才不再顾虑粮草之忧。”

“粮饷已不足虑,”谋士说,“只是所缺兵源尚未补上。”

“这几日抓俘的百姓呢?”郑普胜问,“为何不编入营内?”

“我正要向将军禀报此事。”谋士说,“此地百姓不比他处,极难教化,死活不肯入我义军,其中有一青年名叫章存仁,非但自己不肯入我义军,还鼓动他人与我义军相抗,请将军明示,此人该如何处置?”

“此事还用多问,”郑普胜说,“杀一儆百,看何人还敢有违我义军!”

“嗯。”谋士说,“我这就按将军之意处置。”

香军营寨辕门外,章存仁被反绑着双手,跪在地上。身后,刽子手手持大刀站立。前面,香军卫兵押着被俘的百姓,在刑场外围成了半个圆圈。监斩台上,郑普胜和谋士正襟危坐。

郑普胜抬头看了看太阳,高喊:“时辰已到,(抓起令牌,猛地一掷)斩!”

刽子手举起大刀,前面的百姓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忽然人群后响起一声高喊:“刀下留人——”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章溢快步走到刑场中间,扶起跪在地上的章存仁,紧紧抱在一起。

“存仁侄儿……”章溢心疼不已。

“叔父……”章存仁泪流不止。

章溢替章存仁擦去眼泪,说:“侄儿,不哭。”

章存仁点了点头。

几名香军卫兵冲过来,围住章溢和章存仁。

郑普胜站起身,指着章溢问:“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法场?”

章溢凛然不惧地说:“我乃龙泉章溢!”

“章溢……”谋士怔怔地看着章溢。

郑普胜回头看了看谋士,低声问:“先生,你知此人?”

“嗯。”谋士点点头说,“此人乃龙泉名士,江浙无人不晓。”

“哦。”郑普胜目光转向章溢,问,“你闯我法场,意欲何为?”

章溢说:“来求将军释我侄儿回家。”

“放你侄儿回家?”郑普胜大笑,“哈哈哈……你侄儿违我军令,犯的可是死罪!”

“侄儿有违军令,犯了死罪,我愿代其赴死,”章溢说,“求将军释其回家!”

“你愿代其赴死?”郑普胜问。

“我兄长只有此一子,其年纪尚幼,我不可使兄长丧后,”章溢说,“我愿代其赴死!”

郑普胜自言自语:壮哉,世间真有此等义士!”

“将军,此人堪称龙泉奇才,精通谋略,才识过人。”谋士低声说,“若能把此人留入营中,浙西可尽为我所有。”

“嗯。”郑普胜点了点头,大笑,“哈哈哈……章先生如此重情重义,世间罕见呀。要释你侄儿回去并不难,听说章先生才略过人,我欲聘章先生为军师,只要你肯入我义军,我不但释你侄儿回去,还另以千金相赠,章先生意下如何呀?”

“我岂肯与贼寇为伍!”章溢义正辞严地说,“你等皆有父母妻子,不思孝尊爱子,为何要作此灭族之事呢?”

“章先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郑普胜走到章溢面前,低声说,“不入我义军,你别想活着离开!”

章溢冷笑了笑说:“贪生怕死,固人之常情,我虽欲生,岂能为不义而偷生?”

郑普胜拔出宝剑,横在章溢的脖子上,声嘶力竭地说:“你果真不怕死?”

“死即死矣,有何畏乎?”章溢淡淡地说。

前边被俘的百姓出现骚动,百姓高喊:“不许加害章先生,放了章先生……”

谋士走近郑普胜,低声说:“此人在龙泉极有威望,将军不可不慎。”

“哼!”郑普胜抽回宝剑,猛插入剑鞘,怒气冲冲地说,“将此二人押回山洞,严加看管!”

“是!”

众卫兵,押着章溢叔侄儿二人,向山洞走去。郑普胜悻悻地离开了法场。

夜晚,山洞洞口燃着火把,两名香军士兵在洞口持枪看守。山洞内幽暗,阴冷。章溢、章存仁互相依靠着坐在地上,双手还被捆得结结实实。章存仁稚气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脸颊还有泪痕。

“存仁,”章溢问道,“你惧怕了吗?”

“叔父,我不怕。”章存仁说。

“你为何一脸愁容?”章溢问。

“我想我娘,”章存仁说,“娘见不到我,不知多担心呢。”

“好孝顺的孩子,”章溢说,“此时还牵挂着你娘。”

“叔父,你是如何找到这的?”章存仁问。

“叔父在外云游时,听说蕲黄贼寇侵扰龙泉,叔父我便匆匆赶回。”章溢说,“返回家中,只见一片狼藉,你娘在厅堂独自哭泣,叔父我一问才知是刚被贼寇洗劫,连你也被其掳去。我便一路打听,寻上山来。”

“幸亏叔父来的及时,不然侄儿就……”章存仁欲哭。

“存仁,莫哭,”章溢说,“作女儿之态又有何用!”

“嗯。”章存仁止住眼泪。

章溢说:“你娘还在家苦等你回去,要想法离开这里。”

“嗯,”章存仁说,“叔父,来,靠近我,我帮你把绳子解开。”

“嗯。”

章溢点了点头,身子向章存仁靠了靠,两人背靠背而坐。章存仁背着手,吃力地解章溢手上的绳索。

洞口,守卫的士兵持枪站立。远处,一老一少两名义军士兵走了过来。

守卫士兵长枪一指,喊:“号令!”

年长士兵答道:“佛渡苍生!”

守卫士兵问:“二位深夜前来,有何贵干?”

年长士兵晃了晃手中的腰牌说:“我二人是营中侍卫,将军让我二人前来提押两位犯人,他要连夜审问。”

守卫士兵收回长枪,说:“请!”

章存仁停下解绳索。两名士兵走进洞内,来到二人面前。

年长士兵问:“二位就是章溢、章存仁?”

“正是。”章溢答道。

“起来,跟我走一趟。”年长士兵说。

章溢问:“你要带我二人去往何处?”

年长士兵说:“将军要连夜提审二位,走吧。”

章存仁望了望章溢,惊恐地说:“叔父……”

“存仁莫怕,”章溢目光坚毅地看着章存仁说,“走!”

章溢、章存仁起身,跟着两名士兵离开山洞。

山道依着陡峭的山崖,向前蜿蜒延伸。两名香军士兵押着章溢、章存仁沿着山崖向香军营寨走去。章溢、章存仁在前,年轻士兵在中,年长士兵走在最后。走到一个拐弯处,年长士兵突然挥臂向年轻士兵猛击,年轻士兵瘫倒在山道上。章溢回头一看,大吃一惊。

“你……”章溢大吃一惊。

“章先生莫惊,”年长士兵走到章溢和章存仁的身后,解开二人手上的绳索,指着山崖下的小路说,“二位快从此路逃下山去。”

“义士为何要救我叔侄二人?”章溢问。

年长士兵说:“将军深夜忽然提审,二位前去必是凶多吉少。章先生乃大义之人,岂能就此白白送命?今日法场见先生之义举深为折服,方知我已往所作所为罪孽深重,于是便有救先生之念,愿以此举来赎已往之罪孽。”

“请问义士尊姓大名?”章溢问。

“营中一小卒,名姓不值一提。”年长士兵说。

“义士……”章溢深为感激。

“先生莫再多言,快走!”年长士兵催促说

远处,一队巡逻的士兵正向这边走来。

“谢过义士!”章溢拱手施礼,然后顺着山崖下的小路向下滑去。

章存仁也拱手相谢,随着章溢滑下山崖……

龙泉县衙内,石抹宜孙、叶琛听得入了神。

汪茂荃说:“章溢脱逃之后,返回村里,连夜召集同乡百姓,组成一支义兵,在章氏宗祠前誓师出击,一举击败了山上的贼寇。”

众人听完后,不住点头称赞。

“世间还真有此至悌至义之人,亘古未闻呀!”石抹宜孙说。

叶琛说:“古人云‘高义薄于云天’(注:南朝·宋·沈约《宋书·谢灵运传》),此章溢之谓乎?唯章溢能为此义悌之举!”

“此等贤士乃天赐于我,当延入府中,早晚讨教,以求思齐也!”石抹宜孙说。

“大人真是思贤若渴啊!”汪茂荃称赞道。

“汪大人,”石抹宜孙说,“你这就前往横溪村,替我延请章溢章先生。”

汪茂荃面露难色,嗫嚅道:“大人……”

“汪大人,有何为难之处呀?”石抹宜孙问。

“大人,那章先生……”汪茂荃为难地说,“下官实在无力将其邀至县衙……”

“哦……”石抹宜孙目光转向叶琛。

“汪大人所言不虚。”叶琛说,“那章溢性情确实有些怪僻,若是常人相邀,必欣然而往;若是官府相邀,必会断然相拒……”

“文士皆有此怪癖,”石抹宜孙笑着说,“本官倒一策,保管其不请自来。”

“何策?”叶琛问。

石抹宜孙笑而不语,忽然转向汪茂荃,问:“汪大人,酒宴备的如何了?本官早饥肠辘辘了。”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汪茂荃急忙道歉,“,酒宴早已备好,下官只顾得说话了。大人、叶先生请!”

“请。”

石抹宜孙、叶琛随汪茂荃入席。

章溢率乡勇解了龙泉之围后,向横溪村退去。山道两旁,竹木错杂,偶有红叶点点,章溢所率乡勇正在行进。章溢、章存仁骑马行于队伍中。章存仁一直低头不语,两眼无神。

章溢看了看章存仁,问:“存仁,你好像心事重重?”

“哦,”章存仁抬起头说,“叔父,你看出来了?”

章溢说:“你一路低头不语,面无表情,叔父还能看不出?”

“我……”章存仁欲言又止。

“存仁,你有何心事?”章溢问,“只管说出来。”

章存仁说:“今日我在城下,手刃一贼寇……”

“手刃贼寇?”章溢说,“……阵前杀寇,护卫乡土,当自豪才是,为愁眉不展呀?”

“可我……”章存仁心事重重。

“何必吞吞吐吐的,只管直说。”章溢说。

“可我手刃之寇……虽说是寇,可他并非面目狰狞……”章存仁说,“倒是与你我一般,像是平常百姓……”

“噢。”章溢似有所悟,感叹道,“是啊,蕲黄之寇大多原为平常百姓。”

章存仁说:“侄儿不解,民即为民,为何甘心为寇呢?”

章溢说:“民为生计所迫,奸邪之徒再以妖言蛊惑,民即从之为寇。再者,尚有为贼寇裹挟,不得不为寇者。所谓世乱而滋盗匪。”

章存仁说:“不得已而为寇,再因之送命,岂不可悲可叹!”

“嗯,”章溢点了点头说,“乱世之民,着实可悲可叹!”

龙泉县衙,牢房。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门,汪茂荃带着石抹宜孙、叶琛等人走了进去。甬道两边,木栅隔成的牢房里塞满了俘获的香军士兵。

“大人,饶了我吧……我是被他们逼着入伙的……我没杀人,也没抢东西……大人,饶了我吧……”香军士兵纷纷哀求。

“俘获的贼寇都关在此牢?”石抹宜孙问。

汪茂荃说:“县衙牢房不足,城北破庙里还关了一些。”

石抹宜孙问:“围城的不是蕲黄贼寇吗,此牢关押的贼寇为何口音这么耳熟?”

“贼寇经我官府进剿,兵力大减,他们就四处掳获当地的百姓来充实兵源。”汪茂荃指着牢中的香军士兵说,“这其中不少是来自本地的乡民,所以大人听口音觉得耳熟。”

“哦。”石抹宜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汪茂荃说:“牢中污浊,大人还是到书房再叙吧。”

“嗯。”石抹宜孙点了点头。

众人一起走出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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