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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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志将来龙去脉讲给了秦书语和沈向哲，只是他隐瞒了文爷审问自己的那一段，只含糊地说身上的伤是在入帮会的考验中不小心伤的。
“大志哥，意思说你现在是会康帮的一员了？而且还是文爷亲自带你入的帮会？”
沈向哲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大志，从他那不太聪明的眼神中，刘大志能明显看到一抹羡慕佩服之意。
他可不想沈向哲像自己一样陷入到那种随时要命的危机中，便说道：“向哲，俺也不一定是会康帮的一员，就是文爷看俺能打好心收了俺。”
“那还不是入了帮会吗？”
刘大志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
“可能吧……”
下一瞬，刘大志眼光一亮，满脸难以掩饰的开心。
“文爷说，每个月给俺五块大洋呢！”
“五块大洋？！这么多？”
“是啊！”
刘大志连连点头。
沈向哲眼中忽而闪过一抹向往之意，刘大志立刻捕捉到，赶忙劝阻道：“向哲，你可不敢乱琢磨，你跟着柳伯父在药店就挺好的。”
白天文爷对刘大志的那次审问，让刘大志第一次在感受到什么叫做在阎王殿门口过了一圈。
刘大志隐隐察觉到，这次煤炭货箱卸错港口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挑起争端。
刘大志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争端是什么，可他也清楚，这和两个帮派之间的斗争脱不了干系。
文爷说了他是在刀尖上舔血，如今刘大志为了生活不得不跟着文爷一起过这种血雨腥风的日子，可沈向哲一身的西药学本领，没必要卷到这洪波里。
“我知道了大志哥。”沈向哲略显失落地说道。
随后刘大志转身看向秦书语，他本想告诉秦书语以后的生活会有多好，他会给秦书语买多少好东西，他要带秦书语去很多地方，可是转头的那一眼，刘大志忽觉嗓子被什么东西扎着，刺得生疼，而那些话也迟迟说不出口来。
秦书语的那双秋水眸，湿润而又不安，晶莹的泪水顺着红肿的脸颊滑落，几缕垂落在额头前的墨色发丝，也沾着了血迹。
他嘴角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擦去，原本就血色不足的双唇，映得愈发苍白。
秦书语打着手语。
“可以不去吗？那样很危险的。”
刘大志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他很想告诉秦书语，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这份薪水的危险呢？可是他真的不想秦书语每天吃着清汤寡水的饭菜，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只能远远地张望。
秦书语继续打着手语。
“不去了好吗？我可以少吃一些饭，我可以什么都不买，你不要去好吗？我……我害怕。”
秦书语乞求地看着刘大志，削瘦的身子因为长久的哭泣而止不住地颤抖着。
刘大志哽咽了起来，心中一阵一阵的抽痛，他抬起手抚摸着秦书语的脸颊，嘴角微微颤抖，一切的言语最终只化作了那深沉的两个字。
“书语……”
不知过了多久，秦书语或许是太累了，在刘大志的怀里沉沉地睡了去。
刘大志拿着湿润的毛巾，一点一点轻柔地帮秦书语擦去额头和嘴角的血迹。
无意间，刘大志瞥见了秦书语手腕上的擦伤，他心疼地抬起秦书语的手，挽起了一些袖子，却发现秦书语胳膊上还有好几处红肿的地方。
刘大志一惊，又查看了一下秦书语的另一个胳膊，一片片的红肿。
刘大志猛然想起自己抱起秦书语，胳膊碰到他的后背的时候，秦书语神色明显很痛苦。刘大志赶忙掀开秦书语的衣服，赫然发现秦书语的背上满是淤青。
一瞬间，刘大志眼前仿佛闪过一道惊色白光，耳边先是轰然一声，随后是一阵阵的耳鸣，脑海中略过无数秦书语被人打骂的场景。
“书语……”刘大志颤抖地唤道。
此时，沈向哲拿着几个药瓶子走到了刘大志的身旁。
“大志哥，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吧。”
刘大志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秦书语哭得红肿的眼睛。
“大志哥？”沈向哲疑惑地唤道。
刘大志忽然失神一般地说道：“书语怎么会伤成这样？”
沈向哲叹息一声，安慰道：“大志哥，你放心，我肯定给他用最好的药。”
刘大志：“向哲，他眼睛都哭肿了。”
沈向哲看着睡去的秦书语，道：“他哭了一夜，不肿才怪呢。”
刘大志的手忽然一僵，他沉默了许久，才颤抖地开口道：“他一晚上没睡吗？”
“没有，”沈向哲应道：“你昨晚没回去，秦书语大半夜地跑到我这里来，问我有没有看到你，我当时被他吓了一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也惨白得吓人。秦书语体质弱，经不起吓的。”
听着沈向哲的话，刘大志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大志哥，你先把书语放床上，我给你处理伤口。你难道还想让秦书语看着你血乎乎的胸口为你担心吗？”
刘大志沉默了片刻，他低头在秦书语的眉心处轻轻一吻，随后便小心地将秦书语放到了床上。
沈向哲帮秦书语拆开绷带，看到胸口前那大深深的伤痕和无数道的细小的伤口，顿时愣在了原地。
“大志哥 ，你……”
刘大志朝沈向哲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秦书语，道：“向哲，你别告诉书语俺的伤可以吗？俺不想让他担心。”
“大志哥，这伤是在会康帮的考验中的受的？”
刘大志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沈向哲情绪激动，刘大志赶忙安抚道：“没事，这是俺自己不小心。”
沈向哲当然不信刘大志的话，他愤愤不平地埋怨道：“他们真是没人性，不就是一个考验吗？干嘛弄成这样？”
刘大志苦笑了一下，哪有什么考验，是文爷的审问，在审问中能受这样的伤已经算是轻的了。
“大志哥，你真的打算以后就跟着文爷了？”沈向哲一边帮刘大志处理着伤口，一边道。
刘大志微微叹息，“嗯”了一声。
“可是大志哥，你刚才没看到秦书语担心的眼神吗？他是真的不想让你去。”
刘大志笑了笑，他抚了抚秦书语的发丝，道：“比起这个，俺更害怕书语过一辈子苦日子。俺自己会小心的，不会有事的。”
沈向哲撇了撇嘴，说得倒是简单，谁不知道加入帮会有多危险，可说实话那五块大洋确实勾人心，他刚听到时，都忍不住“财迷心窍”了一下。
可是理智地想一想，这种在刀尖下讨日子的活儿，给的那些大洋，不过都是买命钱。
“大志哥，要不你听书语的别去了，我问问我师父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别的干的，至少不是这种危险的活儿。”
刘大志拒绝道：“不行，俺好歹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总是指望着别人想什么样子，更何况，俺不能总是难为柳伯父，柳伯父为了俺买别人的人情，日后都是要还的，俺不想柳伯父这样。”
沈向哲闻言，有些愧疚，脸上也微微发烫，刘大志说得虽是无心话，可也句句戳着沈向哲。
他总是下意识地找自己的师父，他来镇上后根本不用担心任何生计上的问题，因为他师父就帮他处理好一切。
刘大志只比自己大两岁，就日夜为了生活而奔波，自己却走不出师父提供的舒适圈。
“向哲，你咋了？看着咋不高兴？”刘大志发觉沈向哲神色的低落，询问道。
沈向哲摇摇头，道：“没事，我就是觉得你很厉害。”
“俺厉害？”刘大志听得发懵，“俺有啥厉害的？大字不识，又是粗人一个，只能干体力活。你才是真的厉害，跟二爷学过中药，又和柳伯父学过西药，每天治病救人，这可是大德。”
沈向哲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地刘大志扎着绷带。
“大志……”
忽然，一道隐约的呼唤声传入刘大志耳中，刘大志一怔，四下查看，除了沉睡的秦书语和专心给自己包扎的沈向哲，他没有找到任何人。
幻听吗。刘大志暗想。
“大志……”
又是一声，这一声清晰了许多，那声音清冽，还有些虚弱感。
沈向哲也惊讶地抬起头来，显然他也听到了。
“向哲，不是你叫的俺吧？”刘大志确认道。
“不是我大志哥。”沈向哲道。
二人怀疑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便在窗户边左右查看起来。
看着楼下稀稀疏疏的人影，二人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大志，别走……”
声音再次响起，刘大志发觉那是从屋子里传来的，他猛然回头，环顾着周围。
刘大志缓步地往屋子里走去，沈向哲也屏着呼吸跟在刘大志身后。
“别走，求求你……”
刘大志忽然怔愣在了原地，目光停留在了秦书语身上，难以置信。
“大志，求你不要走。”
看着秦书语微启的唇瓣，一道道清朗如月的声音传出。
“大志哥，是，是书语！是书语的声音！他能说话了！”沈向哲激动地说道，他推搡着刘大志走到床边
刘大志慢慢地坐了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拉扯着，眼底的欣喜更是如泉水一般涌流出来，看着眼角泛着泪花的秦书语，他小心地为他擦去。
“别走！”
秦书语忽然惊呼，猛然坐起身来。
“书语！”刘大志一把将秦书语抱在怀里，落在秦书语耳边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书语，你能说话了！你会说话了！”
刘大志激动地说着，秦书语却惊疑未定，但当他真真切切地触摸到刘大志的时候，顿时心安地笑了笑。
沈向哲站在一旁高兴地笑着，他顺手拍了拍一旁呼呼大睡的小太阳，道：“听见没，你娘能说话了。”
小太阳翻了个身，肚皮朝上，继续睡。
沈向哲啧了一声，戳了戳它白花花的肚皮道：“你这小破鸟，人家那一巴掌下来我以为你要没了，结果就是睡着了，心真大！”
刘大志松开了秦书语，欣喜地说道：“书语，你声音真好听，脆脆的像泉水一样。”
沈向哲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大志哥这个粗人居然能说出这么文艺的话来。
“书语，你再说一句给俺听呗。”刘大志道。
沈向哲也凑了上去，道：“就是就是就是，你再说一句！”
秦书语有些犹豫地看着二人，在二人期盼的目光中，他张了张口，努力地想要发出一点声音，可是半晌，他也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来。
秦书语摇了摇头。
刘大志和沈向哲疑惑地看了彼此一眼。
刘大志道：“书语，你再试一试，俺刚刚真的听到你说话了。”
沈向哲连忙点头，道：“是啊我刚才也听到了。”
秦书语半信半疑地看着二人，再次尝试说话，可嗓子里还是发不出声音来。
刘大志见状，神色一凝，忽而有些担心。
沈向哲却是一股脑地冲上去，他不甘心地对秦书语说道：“你刚刚真的说话了，而且说了好几句，我和大志哥都听到了，你再试试，肯定能说话，你快点再试试，快试试。”
沈向哲急促地说着，还不自主地抓住了秦书语的肩膀，秦书语看着急切的沈向哲，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畏惧之色，他缩着身子向后去。
刘大志一把提起了沈向哲，将他滴溜在了自己的身后，道：“你吓到书语了。”
“大志哥，书语肯定能说话，刚刚咱们都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又不急在这一会儿，你去跟小太阳玩去。”
刘大志说着将沈向哲推到了小太阳那里，然后他再次走到秦书语身边。
刘大志伸手安抚着惊恐的秦书语，柔声道：“书语别害怕，有俺在你身边，别怕。”
载刘大志耐心的安抚下，秦书语的情绪逐渐平静，回想着刚才秦书语惊慌失措的模样，刘大志猜想是沈向哲无意的催促，激起了秦书语的回忆，而那段回忆一定是就是二爷所说的心结。
秦书语看着刘大志，比着手语，“我真的发不出声音。”
“没事书语，咱们慢慢来。”
秦书语犹豫了一下，继续打着手语。
“对不起。”
刘大志见状，赶忙拉住秦书语的手道：“书语你不用跟俺说对不起，是俺太急了，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书语，就算你一辈子都不能说话俺也不在乎。”
刘大志温柔地笑着，秦书语上前依偎到了刘大志的怀里。
刘大志轻轻拍打着秦书语的背，看了看窗外渐黑的天色，道：“书语，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秦书语点点头。
沈向哲走了过来，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在这里住一晚呗。”
刘大志果断地拒绝，他的心隐隐不安，总感觉在某个地方透露着些许恶意，本能促使着他立刻带秦书语离开这里。
沈向哲见刘大志态度坚决，便不再挽留，只是没想到，刘大志临走时还不忘把小太阳麻烦给他。
“向哲，小太阳留给你玩。”
沈向哲一愣，看了看那只吃啥啥不剩的胖鸟，刚想拒绝就发现刘大志已经带着秦书语下楼了。
沈向哲气哼哼地看着小太阳，道：“还睡呢？你爹娘都不要你了！”
刘大志背着秦书语快步地往家里走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阴冷森然的目光。
闫珉瑞看着秦书语清瘦的背影，道：“秦家三少爷的尸体找到了吗？”
身后的随从面色为难，小心道：“少爷，秦家三少爷的尸体被扔在荒郊野岭，恐怕已经被猛兽叼去了……”
闫珉瑞阴然地笑了笑，道：“死时面目全非，死后尸骨无存，那真的是秦家三少爷吗？”
随从：“少爷，听说那尸体身上有象征秦家的信物，应该是秦三少了。”
闫珉瑞戏谑地看着秦书语的背影，道：“信物是可以在任何人身上的。相比那个面目全非的尸体，你不觉得刘大志身边那个样貌怜人，身材瘦削的人，更符合秦家三少爷的形象吗？”
随从探出头看了一眼，他并没有见过秦三少爷，哪里能知道呢？
好在闫珉瑞没让他回答，只是再看了几眼后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