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投鼠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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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树之下是万丈深渊，跳下万丈深渊才能进入索溪暗洞。
绝高之巅和绝暗之城都是十分令人期待的惩戒之地，毕竟两处都是绝对寒冷。
人都爱看热闹。行刑的时候，至亲之人来，无关之人来，有些许关系又不够深的人不会来。
至亲之人呼天抢地神情紧张，无关之人谈笑风生捂着眼睛也怀着猎奇的心情留出一条缝来。站在这里的人，已经无法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联想了，有些许关联的人深恐把自己也搅和了进去，陷入什么危险之中。即便有君子真的没有这么想过，虽不会趁人之危但不立危墙的祖训还是要遵守。
一时之间，站在台上的人就可以轻易地分辨这一生之中究竟认识了多少真心多少假意。
顾清恪没有机会站在这样的高台之上，只能在暗洞中胡乱猜想自己有可能看见的人。
恍惚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师尊好像终于看见自己露出了丑恶的嘴脸，清冷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好像说着孽畜，果然如此。
而实际上，高高在上的沈离山只是一言不发亲手执行了刑罚，将自己剥皮抽筋，灵魂永镇。
睁开眼睛，无尽的黑暗好像才是一个梦境。
至少方才的胡思乱想之中，血是红的，剑是冷的，师尊的眼睛是黑色的。
世界的缤纷或者冷酷都无所谓，起码不是什么虚无。
年少的顾清恪不知道自己陡然涌上心头的这些话究竟有什么意义，只是觉得死在师尊手上也不过是因果报应。
耳边传来不知道从哪一个时间哪一个空间传来的风，好像辽远得不在这个星球上。
沈离山站在松树边往下望了一眼，好深好险。
熊九州横了一根树枝在他面前，算是警告：“沈离山，退后。”
“我并没有想要偏袒他，只是想要多一点时间来搞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沈离山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也没有什么柔软的心肠，只是觉得这个小孩子真是莫名其妙的命苦。
云巅树下只有两个人对峙着，熊九州绝不被迷惑：“你要是真的想要多一点时间来搞清楚事实，你就会知道现在将他关起来是最好的安排。绝不是放出去。”
沈离山也明白，玉蝴蝶确实是在崤山死了。
是顾清恪杀的，同门相残，沈离山逃不了干系。
不是顾清恪杀的，玉蝴蝶死在沈离山从不让人靠近的崤山，他就要给人一个说法。
不管怎么样，沈离山都是矛头所向。
“你也知道都是冲我来的，把他关起来没有什么用。”沈离山无可奈何地朝熊九州一笑。
一截柳枝带着绿叶戳到沈离山胸前，柔软的枝条前端卷起来。
“你问问自己的良心，你给我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既然知道是冲着你来的，就乖乖地避一避。世间不是只有你沈离山最厉害。”
熊九州知道自己师弟是个什么性子，傲娇得很，古怪得很，不肯欠别人一丝一毫的恩情。可是现在他身体什么情况，他和梁友柏都知道。
顾清恪是无辜，关在索溪暗洞一方面是为了断了外面口舌一方面也是想用他分担一些沈离山的压力。
他从来都是得到沈离山特殊对待的存在，现在为了师尊稍稍牺牲一些时日的自由想来他也会明白。
沈离山嘴硬得很，淡淡道：“我觉得世间只有我最厉害。”
他向前走一步，柳枝的卷曲得更厉害了。
“你的一个徒弟死了，另外一个徒弟是疑犯。你要放走疑犯，怎么向玉家交代？怎么向其他的弟子交代？”
熊九州不得不提醒他残酷的现实。
玉蝴蝶名门之后天资聪颖，活泼娇俏，容貌娇美，从小就是家中掌上明珠。
原本应当拜在熊九州门下，阴差阳错成了沈离山的徒弟。
玉家长辈原本就不大高兴，只是拗不过小姑娘认准了师父不肯相让。
现在好好的孩子折损在了崤山，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怎么也不能善了。
熊九州刚才接到玉家家主玉佩隆的传信，言辞恳切态度强硬，要求严惩凶手，不日即将从不归山赶来。
算算脚程，明日就能到山。
沈离山不自觉厌恶地皱了皱鼻子。
他自然也知道玉家，在原身的记忆里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存在。
可奇怪的是，沈离山从来没有为难过玉蝴蝶，甚至表现得有些欣赏她骄纵的脾气。
“不是要放走，只是放在我身边。顾清恪受了伤还没有痊愈，你们要了解情况随时都可以来。”
熊九州气得发笑：“呵真有你的沈离山。就是说我们要审问一个疑犯，还得顾及他的伤，还得到你的地盘，你不同意就不让我们见了呗？”
“你搞没搞清楚你现在也身受重伤，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回去。”
沈离山没有把脸上的笑容放下，伸出手指轻轻一拨抵在胸前的柳枝。柳枝轻轻晃了一下，上面打蔫的叶子也摇了两下。
他轻轻吐出几个字：“没有试过，怎么知道？”
转瞬沈离山手指尖凝聚一股力朝熊九州拿柳枝的手疾行。
他手快熊九州也不慢，两股气息在柳枝上撞在一起，把柳叶激得片片立起。
“你知道你赢不了我。”
熊九州控制着力道。
沈离山左手迅速抽出熊九州的佩剑大叫一声：“雨来！”
他知道自己仗着师兄对自己的爱护，欺负他投鼠忌器不敢对自己下狠手，是卑劣行径。可实力悬殊，要达成目的就要剑走偏锋。
熊九州惊愕万分看着自己的佩剑中的剑灵使出霹雳一击，似银河落雨，以万钧之势将沈离山摁进万丈深渊！
何至于此！
沈离山心满意足抹干净嘴角的鲜血，望着头顶的一线天，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师兄，过两天来接我们。”
他用传音玉佩说完这句话，就听着那边熊九州饱含深情的问候，几百年一遇的那种。
索溪暗洞开启之后时间和空间就会消失，在里面的人只会感觉到宇宙的无垠，甚至感觉不到真实的自己存在。
要维持如此特殊的绝境，自然要有超强的防护。
这个防护也是让熊九州敢一支柳条就来拦路的底气。
可是沈离山知道这个秘密，熊九州剑灵的秘密。
他原本就不是想要将顾清恪弄出去，而是要和他在一起。
投鼠忌器，四个字，真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