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生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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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离山没有躲开刺来的那一剑。
那一剑非常精准地刺在他的心脏上。
果然，他感觉到痛没有感觉到死亡。
睁开眼睛的时候，熟悉的黑暗里有熟悉的惊慌失措的声音。
这是一个梦魇。
沈离山静坐禅定的时候就进入了循环梦境，和那些血腥杀戮豪气干云交织在一起的就是顾清恪刺杀的情景。
他无意识地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原来自己看到的不都是记忆，有可能是在这个环境当中出现的幻景。
沈离山这个大拿的潜意识里竟然害怕顾清恪对自己，觉得有威胁，令人不可思议。
一个转念，冷静一瞬。
最近一段时间沈离山见识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竟然显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
“平常心，平常心。”
不过即便调整好心态，沈离山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只是在顾清恪慌张地向自己求救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
很显然并没有任何用处。
沈离山的心脏仍然十分精准地串在了短剑上。
接下来的时间，沈离山不停地在这个死亡的时刻反复横跳。
在黑暗中一次又一次被对面面目不清的顾清恪杀死，又一次一次地醒来。
最初的惶惑不安之后，沈离山甚至连痛楚都不觉得了。
他数着自己遭受死亡的次数，56次。
原来这里的惩罚不是极寒，而是在死亡里反复循环。
没有人出去，那是因为没有人能从黑暗的噩梦中醒来。
沈离山觉得无聊，为什么是这个片段反复出现？
虽然被人刺杀死亡很痛苦，但是和位登人极突然死亡相比，被自己不甚熟悉的徒弟杀死只能让沈离山感受到世事无常而已。
手撑着头侧卧在地上的沈离山悠然地等着顾清恪的短剑再度来袭。
毕竟无论他怎么躲避，那小子的剑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
多番尝试发现避无可避也就不费那劲了。
出乎意料这一次的剑来得好像没有那么利索，剑尖在距离沈离山极近的地方转了方向，贴着他的面颊擦过去。
剑刃冰凉，流下来的血也冰凉。
搞什么，破相了！
沈离山皱了皱眉，不吉利。
当初看面相的先生谁见了不夸一声好相貌，要不然那家伙怎么看得上自己？
沈离山突如其来的秩序感觉得偏离心脏的这一剑十分不礼貌。
“放肆！”
他的声音蕴含着怒气，即便在寂静的黑夜里也显得惶恐。
“师尊……”
对面的声音忽然有一点熟悉的观察和犹疑。
沈离山好像受了什么侮辱似的，呵斥道：“你要杀便杀，我知这是命中注定，何必假惺惺演戏，说什么手滑！”
“我没有。”
沈离山不知道顾清恪是发什么疯，说话还有些吞吞吐吐的畏惧。
沈离山察觉到一丝丝异常。
不平凡的时刻终于来了吗？
伸手召出自己的剑，沈离山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使出灵力，即便招数使出来也不过比普通人招式凌厉了一些罢了。
长剑挥去，短剑相接，火花一闪，剑鸣铮然。
对面的人剑上也没有灵流。
两个使不出功力的人？还是两个被困在梦魇的灵魂？
沈离山不敢轻举妄动，毕竟猜到了会出问题，却不知道是向好的方向还是坏的方向发展。
两人缠斗，对方很快就落了下风。
沈离山的剑刺中了对面的顾清恪。
少年的闷哼声中带着委屈：“师尊，是我啊。”
沈离山警惕性提到最高，废话，当然知道是你。这里除了你就是我，你还杀了我五十六回。
剑尖应该是穿过肌肉刺到了骨头，再进一寸，顾清恪疼得闭了嘴。
沈离山不说话，还没有想好要说什么。
“师尊，你当真要杀了我？”
顾清恪气息不稳，说得期期艾艾。
沈离山皱了皱眉，改用苦肉计了？
他面不改色，剑尖再进一寸。
对面嘶嘶地吸气声和流血潮湿气味取悦了沈离山，这是强者掌控生杀，攫取主动权的标志。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让人觉得畅快。
经历了五十六次虐杀的第一次反制，沈离山手里的剑转了个方向。
“我说是真的，你当如何？”
沈离山慢条斯理的话让自己舌尖触及牙齿的时候尝到即将到来的死亡的味道。
杀心。
多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沈离山来无量门的时间不长，他却已经很久没有生出杀心。
原来时间也是一种感觉，短短的时间也会觉得漫长，而漫长的杀戮一生回首只不过是一瞬。
人一旦变得善良就会变得无用，就像自己在这该死的幻景之中被人杀掉。
他从不肯承认自己能力不行，只会坚定地认为是老天爷坚持着自己荒谬的法则。
成为一个冷心肠的恶人才是胜利之道。
顾清恪是那一个沈离山的冤孽，和我有什么关系？
被这个小子虐杀这么多次，难道还不允许自己动手杀一次了？
他的笑声邪恶得让沈离山自己都感觉到颤抖。
一个恶魔苏醒的时候原来真的有声音。
顾清恪在他的剑下颤栗，穿皮刺骨的疼痛和手筋脚筋割裂的无力在压抑咬牙的声音里被碾碎。
“师尊想要，便拿去吧。”
沈离山轻哼一声：“谎话！说得倒真。”
顾清恪没有回应，身子朝前一扑，竟然让剑尖刺了个对穿。
对面的人呼吸声短促参杂着过量的痛苦，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沈离山有些恍惚，对面的人表现得好像真的是一个才到筑基的孩子似的。
脆弱，容易心碎还意气用事。
他一下子就将自己的命交到了自己手上，就像一只自己乖乖匍匐在铡刀上的小兔子。
绝望柔顺，好像真的有伤了心。
杀人的魔头都是没有心的。
沈离山曾经这么跟自己说过，他已经没有了，顾清恪当然也没有。
没有心，怎么会伤心？
沈离山面无表情地推开终于匍匐在自己脚边的顾清恪。
“既然你也认为是真的，那就好好结束吧。”
人心都是冰凉的。
不论自己曾将装得自己有多么火热，稀里糊涂重生到一个修仙之人的身上就以为自己的心会比那个混账更温热。
其实相比一心只想救下顾清恪性命的沈离山，自己内里就是那个视生命如草芥，一心只想站上王位俯瞰蝼蚁的冰凉之人。
五十六次生死的蛰伏，让沈离山明白这里有人在控制生死，也让他一遍又一遍地拓展自己对前任沈离山的记忆边界。
越接近生死的交换他就越接近沈离山记忆的真相。
一剑刺下去绝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