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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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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一辆在时光轨道上一路狂奔的列车。乘坐这趟列车的人,并不知道属于自己的终点究竟在哪里。

未知的前方,让每个乘坐这趟列车的人都感到迷茫。因此与他人互相纠缠在一块的时光和岁月,成了值得纪念的日子。

陈月君回北京后,聂莉和陈桂祥带着南南也回了北京。

一切又重新回到原来的既定轨道。

陈月君与聂良平商量后,决定将现有的两家公司再次合并,成立一家全新的文化传媒公司,业务从3d后期、活动公关拓展到全行业广告传媒制作和推广。

聂良平从总公司公关部调一部分人出来,在上海成立一家高端产品海外市场拓展公关公司。

聂良平的上海新公司与陈月君的北京公司业务再次衔接上,扣成一个完美的环。

时间就这样在忙碌中慢慢过去。

刚过完国庆,北京的天气依旧很热,桑拿天蒸得人直发慌。

“北京真奇怪,怎么就没秋天呢?”聂莉买菜回家,一边脱鞋一边向陈桂祥抱怨,“北方菜真不好吃,瓮菜那么大那么粗一根,大半截都是老的,根本没法吃,卖菜的还不让我掐,我们家的瓮菜都是细细嫩嫩的一根……”

“东西都收拾好了没呀?”聂莉没听到陈桂祥回应,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聂莉走进厨房放下菜篮子,又喊了一嗓子,“老陈?”

还是没有人应声,家里安静的奇怪。

聂莉想,这个时候陈桂祥不应该出去啊,这个时间点小区里的人还没出来下棋去呢!

她嘴里一声一声喊着:“老陈!”,慢慢朝里走

聂莉走到书房,见书房的门半开,阳台外的阳光已经走到门边。

聂莉轻轻推开门,叫了一声:“老陈!”

阳光下,陈桂祥靠坐在椅子上,阳光洒满他的全身,花白的发丝在闪着白金色的光。

他手里的书跌落在一旁。

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地上一滩浅浅的水渍。

“老陈!”

聂莉小声的呼唤。

陈桂祥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被阳光包裹着。

…………

陈桂祥的葬礼按照他的意愿不大操大办,只简单的走完流程即可。他的遗体在北京火化,骨灰带回江城,撒进江里。

聂良平正在国外开会,根本赶不回来。

聂磊搂着陈桂祥的骨灰盒,坐在船头。

船行驶到江中心,聂莉伸手去拿骨灰盒,聂磊紧紧抱着骨灰盒不肯松手。

“磊磊,放手吧!”聂莉的声音不太高,显得很疲倦。

“姑妈,求求你,让我再抱一会儿,好不好!”聂磊近乎祈求着聂莉。

聂莉松开手,转身去看陈月君。

陈月君一只手搂住有些虚弱的聂莉,另一只手伸到聂磊面前,“磊磊!”

“姐!”

陈月君的手固执的伸在聂磊面前。

如鼓的涛涛江声拍打着船身,猎猎江风吹在每个人的脸上,水声、风声还有远处轮船鸣笛声交织在一起。

陈月君伸出的那只手,像一只指向前方的矛。

“磊磊,听你月君姐的话。”梁庆生站在他们身后,她和郑立分别环抱着聂南和陈亭舟。

聂南的脸哭得乱七八糟,特别是当大表姐告诉他,永远再见不到姑父以后。上小学的聂南虽然已经知道什么是死亡,可他不知道什么是永远,也不知道永远有多久。

陈亭舟只默默的流着泪,默默听从大人们的一切安排。

她已经学会思念。

“姑妈!为什么呀,姑妈!”

聂磊知道自己不肯交出姑父的骨灰盒是幼稚、徒劳、可笑的坚持,可他就是舍不得,双手更紧地将骨灰盒搂进怀里,让自己的体温温热那只冰冷的木盒子。

“聂磊。”

陈月君的手伸到聂磊面前。

聂磊抬起头看着陈月君,她除了眼睛和鼻子是红的,嘴角有些白色的皱褶外,整个人的表情冷静到甚至有些冷酷。

聂磊无法抵抗陈月君的目光,只得慢慢将骨灰盒递了出去。

聂莉一把从聂磊手里抢过骨灰盒,搂抱在怀里,脸贴在那只温热的木头盒子上,泪水一瞬间在盒子上留下一片热度还没散去的水痕。

“妈妈!”陈月君扶住聂莉,“妈妈,我们开始吧!”

“君君!你帮我打开盒子。”

陈月君伸手去打开那只木头盒子,她的手指冰凉,当触碰到同样冰冷的木头盒子时,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冰冷干燥的手指在盒盖上打着滑,盒盖怎么也推不开。她收回手,把手放在裤子上来回搓了搓。

红色绸布包裹着的骨灰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陈月君双手抱过骨灰盒,看着聂莉,她觉得喉咙有些干,喉咙因为干涩粘在一起,让她的声音变得不太自然,“妈妈,我们开始吧!”

聂莉捧起一把骨灰,像所有江城老人一样,唱起哭调:

“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

千里姻缘一线牵。

风吹杨柳细飘摇,梢头百鸟随风舞。

劳劳碌碌几时问。

将将就就随便过,苦苦甜甜伴一生。

从此再无同路人。

无茶无烟无人敬,寒食冬至夜添衣。

…………”

骨灰从聂莉的指缝洒进江水后,聂莉再也唱不下去,只捧着骨灰呜呜的哭弯了腰。

陈月君接过骨灰,继续慢慢洒,嘴里轻轻地念着:

“鸡仔离娘吃白米,鸭仔离爷下江河。

牛仔离娘耕田地,孝子离爷苦痛多。

短歌短捷容易断,长歌过得五更长。

……”

江风、水声吞掉了喃喃的唱词,吹得陈月君只觉得骨缝里都透着丝丝寒意。也许是江面太冷,陈月君今天怎么也哭不出来,动作变得机械且僵硬。

洒的只剩最后一点了,陈月君朝陈亭舟招了招手。

陈亭舟走到陈月君身边。

“宝儿,你的名字是爷爷给你取的,你来帮爷爷洒完最后的一部分,说‘爷爷慢慢走,冬至、寒食记得要添衣……’”

陈亭舟听话的捧起骨灰盒里最后一点骨灰,双手伸出船舷,用稚嫩的声音学着陈月君:“爷爷,宝儿来送你,爷爷慢慢走,冬至、寒食记得要添衣……”

聂磊从始至终都蹲坐在一旁,紧紧抱着自己,头埋在双腿之间,他努力地压抑着呜咽的哭声。

聂莉看着空空的木盒子,跌坐在船板上,双腿盘起,双手在膝头拍着:

“老陈啊!老陈啊!你慢慢走呐!要回来看我,老陈啊,你慢慢走,在前面等等我……”

什么哭调全都不记得了,只不停地喊着:“在前面等等我……慢点走……”

……

聂良平赶回来后,守在陈桂祥遗像旁坐了整整一夜。

清晨,陈月君从房间出来,注意到聂良平面前的两只空酒瓶。

“小舅舅,你不能这样喝,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知道,这么长时间,就这一次,你爸爸……走的太突然,我那边的会开不完,没办法走。我……喝杯酒陪陪他,总是应该的。”

聂良平看着陈月君,“你还好吗?”

陈月君望着晨曦,太阳金色的光将她琥珀色的眸子照射的近乎透明。

“小舅舅,我可能是一个感情缺失的人,我也许对任何感情都是没有需求的。我是很难过,可……仅此而已,我甚至觉得遗憾,但我不悲伤,我感觉不到悲伤,你能明白吧!”

聂良平看着单薄成一片的陈月君,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聂良平起身拿来两只杯子,从酒柜里抽出一瓶新酒,“来,喝一杯吧,你昨夜肯定没睡,喝一杯,回房好好睡一觉。”

一只手从一旁伸过来夺过聂良平手里的酒杯,“一大清早,你们想干嘛!”

是聂莉。

“姐,让君君喝一杯,再叫她回去睡觉。我看她昨天一夜没睡。”

“那也不能喝酒啊!”

聂莉将酒和杯子放好,走到聂良平身边,“你回你那边睡一觉吧,你是做过手术的人,别这样折腾自己了。她……”聂莉看一眼陈月君,“你别管啦!快回去吧!”

聂良平担心地看着聂莉,“你……好不好?”

聂莉微笑着,眼睛里含着泪,“好不好,都要过,人总有这么一天,我不难过,他会等我的,你姐夫舍不得我。”

聂良平弯腰抱住聂莉,“姐姐,大姐,你让姐夫再多等等你,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多陪陪我们,姐夫知道你舍不得我们的,他会愿意的。我们可是一大家子的人呢!想想南南、磊磊还有宝儿,你怎么舍得呢,是吧!”

聂莉被聂良平搂在怀里呜呜的哭着,手轻轻捶打着聂良平的背,“你啊,怎么就忙成那个样子,都没送他最后一程。他啊,真是的,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一点准备都不给我啊,他这辈子都是这样啊……”

陈月君站起来,“好了,别一大清早就哭,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去买早点。”

=====

陈月君是独自一个人回北京的。

聂莉没有跟着她一块回来,聂南和陈亭舟也留在江城。

陈月君去两个孩子学校给他们办好退学手续后。简单收拾一下重新回公司上班。

陈月君推开办公室门,走到桌边,看到桌上放着一束花,百合加白色康乃馨,最常见的组合。花上没有放卡片,不知道是谁送的。

陈月君拿起花看了看,随手放到一边,她从来不喜欢花花草草,再说本来就失去生命,放一会儿就枯萎的植物能表达什么呢,根本是多余。

何平敲了敲门,没等陈月君邀请自顾自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月君姐!”

“啊,何平,坐吧,我处理完这点事。”

陈月君只匆匆抬头招呼一声,转头继续工作。

何平起身,“我去给你泡杯咖啡来。”

“嗯,好,谢谢!”陈月君随意的点点头。

从陈月君办公室出来,何平有些疑惑,怎么感觉不到陈月君的悲伤和难过呢,怎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工作。

帮陈月君泡好咖啡,何平再次走进陈月君的办公室,将杯子放在她手边。

陈月君确实很需要一杯咖啡提提神,拿起杯子喝一大口,“谢谢!”

何平本想能安静地陪着陈月君坐一会儿,她在陈月君的办公室里根本待不住,时不时被人叫出去处理工作。

快中午,何平手上的工作终于处理完毕,她再次走进陈月君办公室。

陈月君端着那杯冷掉的咖啡站在窗台前看着街景。

“月君姐!”

“哦,供暖了吧,办公室有点太热了,我透透气。”

“月君姐,你……还好吧!”

陈月君听到这话,转头奇怪地看着何平,“还好呀,怎么啦?”

何平忙解释:“没什么,就是关心你一下,家里,叔叔的事……都办完了吗?”

陈月君看了看杯子,将杯子里的咖啡一口喝完,“办完了,谢谢,何平。”

“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何平小心翼翼地问。

陈月君摇摇头,“不需要,我自己都能处理。”

“中午在公司吃饭吗,要不要我帮你带点。”

“不了,我等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去吃吧!”陈月君拒绝了何平的好意。这个时候,她不需要同情、怜悯和关心,只需要工作。

陈月君翻了翻日程安排,与客户再次确定好时间,收拾好东西离开公司。

关上办公室后,她突然想起那束白惨惨的花,又折回去拎着那束鲜花出来,匆匆往车库走。她路过车库垃圾桶时,将花丢了进去。

方少堃见陈月君带走了花,松了口气。

…………

陈月君回到家,打开门时习惯地喊了一声:“我回来了!”推开家门,屋里一片漆黑,只有月亮透过窗,投在屋子里的影子跟她打招呼。这时她才想起来他们都回江城了,她愣了愣,反应过来,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洗完澡出来,陈月君觉得室内有些冷,伸手摸了摸暖气片,暖气片只有温温的热度。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后,她赶紧打开空调暖气。

陈月君手忙脚乱的叫来暖气公司的人,原来是供暖后,她家没有放水,气堵了,温度上不来。

送走供暖公司的人,陈月君将自己丢到沙发上,摊手摊脚的躺着。

以前家里暖气会堵吗?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呢。难道是因为……

陈月君慢慢坐起来,垂着头叹了口气。

虽然陪客户吃过饭,可经过这一通折腾又觉得饿了。

可陈月君不愿意动,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客户身上,留给自己的并不多。

重新恢复单身汉生活的陈月君,此时像只慵懒的猫,裹着毯子窝在沙发里发着呆。

她把今天在客户那里发生过的每件事,客户说过的每句话,又在脑子里过几遍。确认自己没有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后,慢慢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高高悬挂在天空的月亮,明亮的像盏灯,透过窗温柔地注视着沉睡着的陈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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