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新生与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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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平生高艾的时候很年轻。怀孕到生产的整个过程，记忆是遥远而模糊的。仿佛一夜间，高艾从呱呱坠地的婴儿长成了一位漂亮的少女。小小少女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也是她唯一的力量来源。
当她即将迎来自己第二个孩子时，她突然产生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何平进手术室前最想见的人不是汪一，而是高艾。一向对高艾学习要求严格的何平，提前给高艾请好假，要高艾陪自己。
高艾最近少有的贴心和乖巧，对汪一的态度好不少，开始主动叫汪一“叔叔”，虽然叫的次数不多。
汪一听到高艾叫自己叔叔时，心里忍不住小小激动了一下。
阵痛开始，何平被送进产房，汪一和高艾一块守在产房外。
进了产房，何平一边听医生聊天，一边等着自己孩子出生。
一阵洪亮的啼哭声，惊得何平想坐起来看看。
身边的护士忙按住何平，“别动、这个时候别动！”
“上午10点38分，是个儿子，恭喜你！”医生一只手拎着婴儿的脖子，一只手托着婴儿的屁股，像展示战利品一样，将婴儿展示给何平看。
何平只得努力抬起脖子张望着。
“挺好的，六斤六两，挺顺利的，很健康，来跟妈妈亲一亲。”
医生将小婴儿放在何平脸庞轻轻碰了一下，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刺激的何平往后缩了缩。何平侧过头，看见一个皱巴巴浑身通红四肢乱蹬的小东西，张着嘴‘嗷嗷’的哭。
“小家伙还挺有劲儿！”
医生笑嘻嘻的看着手里的婴儿，她转身将手上的孩子递给护士，对何平说：“孩子拿出去清理一下，等包好了跟你一块出去。”
护士从产房出来找汪一签字，汪一急切的慌乱的问，“护士、大夫，我老婆没事吧！”
“母子平安，六斤六两，是个儿子，恭喜、恭喜，爸爸来签个字吧。”
“儿子！太好啦！”
汪一签完字，一把抓住身边的高艾，“艾艾，我……有儿子啦，你有弟弟啦！”
高艾听到妈妈一切都好，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护士推着产床出来，高艾甩开汪一的手扑到产床边，“妈妈，你还好吗？”
何平疲倦的睁开眼睛，“好，你有弟弟了。”
汪一挤到另一边，“平平，辛苦你啦，你没事就好。”
何平看着汪一，“去看看儿子吧！”
护士推着何平往病房走，高艾紧紧握着妈妈的手，跟在一旁。
汪一看一眼何平，又看一眼抱着婴儿的护士，一时不知应该跟谁走。
等电梯门合上，汪一追着抱婴儿的护士往育儿室跑。
……
陈月君拿着手机坐在何平床边回邮件。
地上是一束巨大的花束和一大袋子的尿不湿。
“现在还用不上，在医院有医院推荐的牌子。”
“嗯，以后用吧！”陈月君头也没抬，继续回着邮件。
“我都不敢相信，能这么顺利，我儿子六斤六两，标准吧！”
“嗯，标准。”
“汪一这两天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他还不如我家艾艾有用，医院好多事都是艾艾帮我办的，他只会付钱。”
“付钱就够了，艾艾真懂事。”
“我昨天就下床走路了，医生说我的伤口恢复的不错，就是……宫缩真的太痛了，比生孩子还难受，止痛泵倒是有点用，可我老忘……”
“月子中心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这个周末我就搬过去。”
“本院的？”
“嗯。”
“条件还好吗？”
“挺好的。”
“嗯。”陈月君答的心不在焉。
何平见她忙，也停了下来，拿起手机看。
汪一抱着儿子，喜气洋洋的进来，“陈总，看看我们的宝宝。”
何平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
汪一见陈月君背对着他们，正站在窗边通电话。
何平小声问：“你去接艾艾吗？”
汪一同样小声回答：“她说自己过来，不要我去接她。”
陈月君放下电话，转过身看到何平抱着一个小婴儿，展示给她看。
“抱过来了呀，我来看看。”
何平挪动着身体，将小婴儿送到陈月君面前。
陈月君只伸头看，没有伸手去接，“我没洗手，也不会抱，就这样看就好了。”
小婴儿圆头圆脑，脸皱皱的，手指细细小小的张开抓起，不知道在朝谁使劲。
陈月君看一眼婴儿，看看何平，再看一眼婴儿，又去看汪一，“我怎么看不出这孩子长得像谁啊！”
何平哈哈笑起来，“不满月，看不出像谁的。”
“可电视剧里不都是看到孩子，就能看出像谁吗？”
何平笑得更大声，“电视剧里的也能信呀！”
“哦，是吗？”
“陈总……没生活啊！”汪一凑趣的补一句，跟着何平一块笑了起来。
高艾的手扶在门上，侧耳听着房间里欢乐的声音，她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她咬着下唇犹豫要不要进去。
“哎，艾艾怎么还没来？我去接下她吧，这个点，孩子不好打车。”汪一看了一眼时间，不太放心。
“你给她手机里转了钱吗？”何平问。
“转了，上周刚转的，我看着她接收的。”
何平也担心，“要不，你先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哪儿了，别你去接她，你们俩碰岔了。”
高艾听到这里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月君看到高艾很开心，冲她招了招手，“来看看你弟弟，我刚刚还说看不出像谁，这会儿看到你，这下知道像谁了。”
高艾挨在陈月君身边看着小婴儿，“陈阿姨，他的眼睛像我，对不对！”
“是的呢，你的眼睛像你妈，你弟弟的眼睛也像她。”
汪一与何平对视一眼，汪一对陈月君说：“陈总，你帮我们宝宝取个名字吧！”
陈月君有些意外，“我吗？我取名字的能力可不强。”
何平鼓励陈月君，“你取吧，没什么好不好，我是一孕傻三年，现在刚开头。汪一是文化有限公司的。”
陈月君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便不推辞。她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六斤六两，要不，小名就叫六六吧，我听老人说，以前都是这样取小名的。”
高艾第一个赞同，“这个可以。”
汪一又问：“大名呢？”
陈月君挑了挑眉，“这孩子是端午节生的，要不叫祥瑞的瑞吧。汪瑞，怎么样！”
高艾吐了吐舌头，“陈阿姨，我刚听您说端午，我还以为你要叫他汪端呢！”
“汪端？亏你想得出来，我怕他将来被人取外号叫网端，他要气死的。”何平嗔怪地瞪了高艾一眼。
小汪瑞似乎也要参与到讨论中去，舞动着手脚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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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少堃和程诚在程诚的老家，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
方少堃虽然不喜欢这种流于形式的仪式，但为了不伤程诚的心，只得忍着不耐烦全程配合。
忙完婚礼，两个人都累的筋疲力尽。回北京的高铁上，方少堃跟以往比，话变得更少了。
程诚累的也不想说话，她靠在方少堃身上打着瞌睡。
方少堃打开手机，看到何平发在朋友圈里孩子的照片，其中一张牢牢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何平抱着宝宝坐在阳光下开心地笑着，身后的背景里有一个身影，坐在阴影里，手托下巴望着远处发呆。
尽管那个身影有些模糊，方少堃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陈月君。
方少堃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抚过，“再见，陈月君！”他心里默默念着。
方少堃放下手机，望向车窗外，远处灰青色的天空，阳光躲在云层后不肯露头。
程诚慢慢窝进方少堃的怀里，伸手环抱住方少堃的腰。
程诚注意到方少堃的情绪不太高，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怎么了？”
方少堃摇摇头，“没什么，你再睡一会儿，还早。”
程诚坐起来，“我妈说的话，你不要放心里，日子是我们俩一块过的，有房没房我不在意的。”
方少堃沉默地抚着程诚的头发，他低头在程诚的发顶吻了一下。
方少堃虽然有能力在北京买房，但没有人会喜欢，被人用近乎胁迫的方式要求买房。可是，为了程诚，他还是答应了程诚妈妈的要求，回北京后尽早在北京买房，安定下来。
蒋丽莎去世前，将她所有财产都转交给方少堃。因此，方少堃除了有一笔不菲的存款外，他在上海还有一处店面，常年委托给中介出租。在北京工作的这几年，他的收入一直不错。再加上他对物质的追求向来不高，他在北京从来没有为经济烦恼过。
方少堃的所有热情和向往都投射在一个人的身上，用尽全力的去爱她。可惜这段感情是一首无始无终的断章。
方少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陈月君太过投入，以至于面对程诚时，总像隔了一层无法捅破的厚膜。即使两人最亲密的时候，方少堃还是觉得自己飘在躯壳之外，像个旁观者，始终无法扎扎实实地投入到与程诚的关系中去。
因此，方少堃面对程诚时，始终抱着深深的歉疚感。他对程诚包括程诚家里人的要求，向来都是尽可能的满足，包括这次婚礼后承诺回北京买房。
只是除了一件事，是方少堃无法妥协的。
程诚流产，程诚妈妈来照顾她，程诚有妈妈在恢复的很快。
送走程诚妈妈后，程诚拉着方少堃，“少堃，我们结婚后，我在家工作好不好。”
“什么意思？你不想工作啦？”
程诚点点头，“嗯，我妈也是这个意思，而且我们俩在一块，你的收入完全够，我想尽快生孩子。”
“不行，绝对不行。”
方少堃甩开程诚的手，“你有才华，有能力，公司给你机会，现在你已经是小组长啦，为什么要当全职太太呢？”
“家里总要有人管吧，我们都工作家里的事谁干，而且我们公司动不动就加班，项目一来没日没夜的，家就成了空城，我在家里接些私活干，又不用应付公司里的人际关系。你也知道的，我不喜欢公司里的氛围。”
方少堃不可思议地看着程诚，“我们公司的氛围还不好吗？项目都是公平竞争，如果真有什么事，我都在前头帮你挡着。别的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爱，我们公司根本不管。陈月君只要求我们不影响工作，你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公司。”
程诚不高兴地将头扭到一边，“可陈总一说，你就听，根本不为我争取，全公司只有你叫她陈月君，连何姐都叫她月君姐，只有你特别，你为什么总叫她全名。”
方少堃被程诚抢白的一时语塞，他气闷地站起来，双手叉腰站到窗边，顺了一会儿气后，“她每次说的都对，我为什么不听，你自己想想，你刚来公司的时候，哪家公司会这样给新人机会的，她不就给了吗？你要不是来我们公司，你在别的公司能有现在这样的机会，你跟你同学们比比，其他人还在当助理，你已经开始带大项目了，你自己想想。”
程诚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说到公司的事，方少堃就像公司是他的一样，“公司、公司，陈月君、陈月君，能不能不提她，她是很好，但她和公司跟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
方少堃不愿意继续这样争吵下去，拿起外套朝大门走。
程诚一把抱住方少堃，“说了多少次，不许一生气就走，再生气你也不能走，不许走！”
方少堃叹了口气，想推开程诚。可固执的程诚用尽全力地抱住他，就是不肯松开。
“诚诚，我跟你说过我妈妈的事吗？”
程诚摇摇头。
“我妈妈就是全职太太，我爸爸当年娶她，一是因为我妈妈漂亮，二是因为我妈妈答应他在家里当全职太太。可……最后，他还是抛弃了她，像丢掉一双没用的鞋子。我不是我爸爸，我不需要我的妻子为家付出所有，你应该有你的生活，你的社交，不应该被婚姻绑住手脚。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子当全职太太的，至少我不是，你能明白吗？”
程诚紧紧抱着方少堃，“少堃怎么办，我离不开你，怎么办！你别讨厌我，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方少堃抱了抱程诚，“我不生你的气，我只是需要散散步，需要冷静一下。”
程诚眼泪汪汪、楚楚可怜地看着方少堃，她眼睛里满满全是依恋。
方少堃轻轻扶着程诚的头，在她眼睛上亲了亲，沾上唇的，全是泪水的涩味。
方少堃轻轻推开程诚，走出家。
方少堃没有目的地的，慢慢走着。走了一段，他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熟悉，抬起头，他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阳台。
原来脚是有主张的，不自觉地将他带到她的楼下。
楼上，阳台的灯没有开。
楼下，方少堃眼里的光慢慢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