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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陈年的身世之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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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琪并不答话,只见他伸手入怀,在怀中取出纹银二十两放于地上,起身说道,“驸马爷立府之时早有吩咐,说他于荆州乡里求学之时,同乡之人多不待见,他也不曾求于谁家门前,与同乡之人无关无照自然不必相见。驸马爷曾说过,立府之后但凡有同乡之人找上府来,捡那确实穷苦潦倒的赠银十两,劝他离开就是。我观你们母子三人衣不蔽体,穿白挂孝,想来家中生计艰难,这才多舍你纹银十两,这位娘子还请拿了这二十两银子走了开去吧!”

秦香莲闻言不由气苦,暗想夫君如此说做,显然是要与荆州家里划清关系,难道他竟真的要舍了父母妻儿,做这个富贵驸马不成?

秦香莲揽住二小肩头,想自己千里迢迢进京寻夫,却被往日恩爱的夫君拒之门外,心中悲苦难言,但又不能就此转头离去。她吸了吸鼻子,卡住心中之屈,对韩琪言道,“这位大人,我们母子三人与其他同乡者不同,你禀与你家驸马爷,就说我乃是英哥之母、冬妹之娘,千里迢迢进京来寻他,让他出来相见。”

韩琪见秦香莲对地上的二十两银子视若无睹,神情面色凄苦悲切,双目中泪光闪动,便察觉此事有异,不敢就此撵人,便郑重问道,“你方才说你是......”

“我是英哥之母、冬妹之娘,你说与你家驸马爷,他自然知晓。”秦香莲垂泪重复一遍。

韩琪点头道,“好,你且等候片刻。”说着,他捡起银子急忙进了偏门,还不忘嘱咐两个门官不要为难秦香莲母子。

墨池宫虽为驸马府邸,但占地并不大,比永兴侯府还要小着一半,贵在地段极佳又是天子钦赐。韩琪沿着抄手游廊走进二进院子,找到了前院书房,见驸马爷陈世美正在房中读书。他先是敲了敲门框,低声喊道,“驸马爷,韩琪求见。”

陈世美揉了揉太阳穴,抛下手中书卷,应道,“韩琪呀,进来答话。”

“是。”韩琪躬身迈步而进。但见陈世美今天着一身大红色衣袍,舒适贴身,身形不胖不瘦,面带红润气色,头发虽然梳的散漫,但配着玉冠别顶,显衬的十分儒雅贵气。

陈世美见韩琪进门,不疾不徐的问道,“韩琪,何事见我?”

韩琪便道,“驸马爷,门外来了个妇人,说是您的荆州同乡。”

“嗯?”陈世美面露不虞之色,“我立府之时不是早已经说过,所有同乡之人一概不见,此人若是贫困艰难,赠银劝去就是了。”说着,他端起茶来啜饮几口。

韩琪称是,又道,“不过这妇人领着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说自己是英哥之母、冬妹之娘,望请......”

啪嚓!

韩琪还没说完,陈世美手中的茶杯应声跌落,摔了个粉碎。韩琪怵然一惊,忙看陈世美如何,但见方才还红光满面的他,此时面色苍白如纸,神情莫名,似有惧色。

陈世美噌的一声站起身来,语气颤抖着问道,“她在哪?”

韩琪知道其中定然有异,却也不敢多说多问,只是答道,“就在门外。”

陈世美呼吸都粗重了许多,四肢有些僵硬,他不禁在书房中转了几步,急忙吩咐韩琪,“你去,你去把她赶走,快,就说她找错人了。”

韩琪不敢迟疑,赶紧答应一声,退出书房,临去却见陈世美颓然坐倒在椅中,面色变幻异常。

韩琪自然不知这其中底细,只是通过秦香莲和陈世美的表现,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但他身为驸马府的家将,却也不会寻根问底,驸马爷如何吩咐,自己便如何做也就是了。

韩琪匆匆来至门外,对翘首以盼的秦香莲道,“我们驸马爷说不认识什么英哥冬妹之母,你怕是找错了人,你赶快走吧!”

秦香莲的心中期盼被砸碎一地,她眼前一黑不由摇晃几步,定住身子之后却是神情激动的说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不认我们呢?”

韩琪又道,“你快些离开去吧,你可知冒认官亲是个什么罪名?”

秦香莲垂泪说道,“我怎会认错,再过几天五月十五,便是你家驸马爷三十三岁的生辰诞日可对?”

韩琪与两个门官面面相觑,脸上都现惊色,因为秦香莲说的分毫不差,驸马爷的寿诞之日就在不日后的五月十五,实际上,府中上下现在俱已经准备起来了。

韩琪虽猜出眼前这妇人与驸马爷确实有些关系,但也不敢违背陈世美的命令,眼珠转动,面色一沉,强词夺理的说道,“是又如何,驸马爷现在圣眷正隆,谁不想烧一烧墨池宫这个热灶,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我们驸马爷的寿诞生辰之日就在五月十五,你还要再说,我可要失礼赶人了。”

秦香莲颓然倒地,低声呜咽,就中屈苦之意贯彻肺腑,让人也跟着心中发紧,黯然伤神。英哥冬妹却还不明就里,见母亲一哭,也大哭起来,秦香莲于悲切之中又闻听二小哭声,心里更是难过憋屈,泣泪更剧。

韩琪一看这还了得,这是在墨池宫大门口,若是让行人看见一个妇人搂着两个孩子在此哭哭啼啼,叫人如何解释。

他吩咐两个门官赶紧把秦香莲赶走,莫要让人看见,两人遵命行事,将秦香莲和二小推推搡搡着离开了府前大街。

秦香莲站在街口环目四顾,不知何去何从,她也不想站在街上丢人现眼,便拉着二小坐在街角,想到陈世美的绝情,不禁又是潸然泪下。在这悲苦凄切最极之时,她又想起了陈年,若是他在就好了......

永兴侯府,老侯爷陈景泰、蒋顺夫妇和蒋昭,一行四人向前进院子走去,直奔蒋顺夫妇所在的跨院。永兴侯府的后宅统共三进大院子,蒋顺夫妇所住的跨院就在第一进院子中,沈姨娘住在第二进大院中的香榭阁。陈景泰久不问后宅之事,一直住在静心堂,一年也不见他出来几次,这次却一马当先急匆匆赶往蒋顺夫妇的跨院,一时间惊动了许多下人。

后宅中的下人俱是沈姨娘安排的心腹,陈景泰一有动作,在香榭阁中的她便收到了消息。

“侯爷去了蒋顺的院子?”沈姨娘听闻下人禀报,不禁有所疑惑。

杨栋家的问道,“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下人道,“听说是沁姐儿不小心受了伤,侯爷很是担心,所以去看看。”

沈姨娘听完脸色讪讪,侯爷久也不出静心堂,她本想跟上去献献殷勤,此时得知原来是蒋沁儿受伤,便打消了这个心思。因为此事追根到底是因自己的儿子陈立所起,自己巴巴跟去,不是让侯爷更加生气吗?

她烦躁的挥了挥手,让下人退去,唉声叹气的说道,“立儿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惹是生非?也是蒋沁儿这个小蹄子不知好歹,真是气死我了。”

放下沈姨娘一时气愤不说,但说陈景泰四人已经赶到蒋顺所在的偏院之中。东厢房里,鬼鬼祟祟又脸色郑重的蒋沁儿通过门缝看见哥哥已经把侯爷伯父和爹娘都请了来,心中立时轻松了下来。

她赶紧推开房门,脆生生的喊道,“侯爷伯父,爹,娘,你们可算是来了。”

韩氏赶紧嘘了一声,让蒋沁儿不要多言,几人迈步进了东厢房,蒋昭又反手将房门插死。陈景泰眼见床上躺着一人,心情复杂难明,患得患失。他这些年来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希望变成失望的过程,他不想这次也是。

陈景泰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到床前,看清了陈年的相貌。他的脸色瞬时间涌上一股激越的红润,像,真的很像!他甚至都能感觉到那血脉临近时的无端加速和喜悦畅快。陈景泰喉结滚动,似乎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泪水悄然滑落。

蒋顺夫妇也走上前来细细的观看陈年的面容,蒋顺还好,可当韩氏看见陈年的时候,不禁声泪俱下,她几乎能肯定眼前的这个少年正是老侯爷的嫡子,姐姐的亲生儿子。

韩氏低声呜咽道,“侯爷,就是他,肯定是他,他就是你和姐姐的独子,你看他的眉眼多像姐姐。”

蒋顺扶住激动的不能自已的老伴,用镇定的语气说道,“侯爷,还是要对一下记号。”

陈景泰点头,伸手抓住陈年的左脚,但见陈年左脚左侧的脚踝上有一枚椭圆形的烫伤痕迹,规规整整。众人见到,只有蒋昭和蒋沁儿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余者皆是惊喜交加,韩氏甚至怕自己喊出声来,右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陈景泰双手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他又将陈年侧身过去,掀开他的后腰,往下褪了褪他的裤子,眼见露出了半个白花花的屁股蛋子,蒋沁儿脸色一红赶紧别过头去。她暗自羞恼,哎呀,还都是大人长辈呢?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给他脱裤子嘛?

可是她又有些好奇这些大人长辈往陈年的屁股上看什么,于是她偷偷的往后瞥着,但见陈年屁股以上,腰眼以下的位置处,有一个婴儿巴掌大小的形似下山虎的青色胎记。那小老虎神形毕现,有头有尾,就像是纹上去的一样,栩栩如生。蒋沁儿不禁看呆了,她似乎没有想到人的身上竟能长出这种形貌的胎记。

蒋沁儿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那青色小老虎动了一下,似乎要向她扑过来,她啊的一声叫,顿时让众人回了神。原来是陈年在昏迷之中感觉屁股上冷气嗖嗖,不受控制的紧了紧屁股蛋子。

韩氏没有看脸色通红的女儿,只是含泪说道,“侯爷,这次没错了,他就是年哥儿。”蒋顺也在一边重重点头。蒋昭则是脸色新奇的打量着这个从未谋面的世兄,而蒋沁儿现下心里只是想着那只会动的小老虎。

陈景泰老泪纵横,看着陈年那张神似自己的脸堂,不禁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年儿,为父终于找到你了,绮年,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说罢,又垂泪良久。

韩氏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语气坚决的对天说道,“姐姐,你的孩子我看见了,长得像侯爷,也像你,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他......姐姐,你若是活着该有多好。”

蒋顺劝慰道,“侯爷,春盏,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还是先看看年哥儿身上的伤。”

二人闻言,连忙收住泪水,陈景泰看着陈年身上沁出血来的伤口皱眉道,“年儿这伤......”

蒋顺走近前来查看陈年身上的伤势,又把了把脉搏,摸着胡子笑道,“侯爷放心,已无大碍,沁儿已经给他上了最好的金创药,只不过是流血过多这才昏迷不醒。”

陈景泰点头放心,亲手为陈年盖好被子,动作缓慢而透着慈爱,然后他坐于床前盯着陈年的脸庞,面露回忆之色,“想当初,年儿才那么小就被那群畜生给偷了去,十几年过去,他也长大成人了。不知道,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想是十分不容易的。”韩氏又想落泪。

蒋顺赶紧转移话题问蒋昭道,“昭儿,你说当时有人要杀陈年,可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蒋昭答道,“那二人都是江湖人物,武艺不俗,长相十分相似,看起来像是一对双生子。”

蒋顺捋了捋胡须,皱眉想了片刻,也不曾想起江湖上的类似人物,看了看陈年又问道,“年哥儿会不会武功?”

陈景泰和韩氏也上了心,还不待蒋昭回答,陈景泰摆手示意众人到堂前说话,不要耽搁陈年休息。

几人来至堂前分别落座,蒋昭便道,“他好像学过一些外家功夫,身子骨很好,但是高深的内功却不会,所以才被那二人打伤。”

蒋顺点头,回头又看了看床上的陈年,对陈景泰说,“侯爷,你别怪我多事,一会儿年哥儿醒过来,最好能先让昭儿去探探他的底。”

“老头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韩氏当场就想发作,心想姐姐的亲生骨肉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干嘛像是要审问犯人一样?

陈景泰此时心境也稍微平和了下来,截住韩氏的话道,“这样也好,毕竟年儿这么多年不在我们身边,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昭儿是他的救命恩人,就先让昭儿去问问,我们在一边听听,也好知道今后如何管教他。”

韩氏闻言有理,这才点头同意,心中祈盼着陈年不要是个无恶不作的恶痞流氓,不然姐姐的在天之灵如何得以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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