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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出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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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端着热腾腾的茶水问蒋顺,“老爷,侯爷今天怎么了?怎么什么实话都对沈姨娘说了?这万一年哥儿出点什么危险......”

蒋沁儿似乎方才并没有想到此节,此时一听也不由担心道,“哎呀,是啊,那个沈姨娘坏的很,要是叫人去伤害陈年哥哥怎么办?还有那个陈立,也是个嚣张跋扈惯了的,万一......”

蒋顺喝了口茶说道,“行了,你们两个就别瞎操心了。”

韩氏白了蒋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叫瞎操心,那年哥儿和我们两个的孩子有什么区别?他可别还没认下侯爷就出了不测,我怎么能不担心?”

蒋顺劝慰道,“侯爷也没说放任不管啊!侯爷这是在打草惊蛇呢。他要的就是这个‘万一’,只要沈姨娘一出手,侯爷就有千般手段对付她。”

韩氏闻言反应了过来,又不免担心道,“可是要拿年哥儿冒险,这是不是......”

蒋顺放下茶盏道,“咱们是年纪大了,才看着他们像是孩子一样,年哥儿今年二十有四了,若是一直在侯府恐怕早就三妻四妾、儿女满堂了。现在不摔打摔打,以后怎么继承这偌大的永兴侯府。”

韩氏心下想想也是,不由叹了口气,“若是年哥儿一直在我们身边,那该有多好......”

“诶?老子曾说‘祸兮福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他若是自小就长在我们身边,说不定又是个纨绔子弟,现在吃得苦中苦,之后说不定能有所成就,我看年哥儿的脾气秉性是个好的。你不用担着心了,此事有我和侯爷看着,断不会让年哥儿出什么危险。你还倒不如给年哥儿相看相看未来的媳妇呢?”

蒋沁儿在一边听着听着不由红了脸,心中却也十分好奇,她用两只胖胖的小爪子捧起比自己的脸小不了多少的茶杯挡住眼睛,偷偷的竖起元宝耳朵听着母亲对陈年哥哥婚事的计较,心里甜丝丝的。

香榭阁里,一只茶盏被摔的粉碎,再看地上,已经铺满了瓷片,不知道沈姨娘打了多少东西了。闹累了,她就坐在床上咬牙切齿的生气,气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陈立坐在一边,对自己娘亲的一番闹腾充耳不闻,视如不见,似乎像是把魂儿给丢了似的。

杨栋家的把打扫屋子的丫鬟屏退,对沈姨娘说道,“夫人,您也别生气了,咱们还是仔细想想这下一步该怎么行事才是。”

沈姨娘垂泪道,“侯爷到现在还是忘不了那个贱人,她都死了多少年了,侯爷既不续弦也不抬我做正房,现在她的孩子回来了,又顶着一个嫡子的名头,叫我们娘俩以后还怎么活啊!”说着,又是哭闹了起来。

杨栋家的赶紧劝道,“夫人啊,您还是当心些吧,别让有心的人听了去。要我说侯爷虽然没有抬您做大娘子,可这府中上下都交给您打理,也是对您信任的。”

实则杨栋家的知道底细,说这话只不过是劝慰沈姨娘先把情绪给稳定下来。

沈姨娘闻言心中更是憋屈,说道,“侯爷信任我?我们手里有些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侯爷若是信任我为何不将店面铺子交给我,他那是想孤立我们娘俩呢!”

直到这个时候,陈立才悠悠的问沈姨娘,“娘,是不是我的侯爵之位没了?”

沈姨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年是侯府嫡出长子,一旦认祖归宗,必定是要继承爵位的,到那时候,陈立也只能自力更生,最后被分家出去。

陈立似乎在沈姨娘沉重与怜惜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最终的结果,他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跪爬几步,已经是声泪俱下。

“娘,孩儿不能没有爵位啊!外面的人,褚锋、卫子兴他们,都知道我就是未来的永兴侯爷,所以才高看孩儿几眼。若是不能继承爵位,那孩儿以后如何自处?他们不会跟一个庶子称兄道弟的,他们一定会嘲笑我的。娘,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啊!”

沈姨娘拉着陈立的手,见他泪流满面,一脸的惊恐之色,心中好不心疼。正所谓女性本柔,为母则刚。方才沈姨娘还哭闹不休,这时见儿子如此可怜恸哭,母性瞬时让她坚强了起来。

沈姨娘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劝慰陈立,“立儿,你别担心,为娘一定想办法,你先起来。”

陈立抬脸看着母亲的眼睛问道,“娘,你有什么办法?”

沈姨娘抿了抿嘴,眼中精光闪烁,“你待为娘想想,为娘要仔细想想......”

陈立这时候却眸光一亮,突然激动道,“娘,我们杀了陈年,对,杀了陈年,陈年一死,爹就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了,到时候爵位顺理成章就是我的了。”

陈年的话让沈姨娘和杨栋家的吃了一惊,她们低头看着陈立那张因为疯狂而涨红的脸,那双原本明亮的眸子中此时已经闪动着充满兽性的虐杀欲。

沈姨娘挥手给了陈立一巴掌,咬牙愤恨道,“你给我住口!他是你嫡亲哥哥!你小小年纪遇到事情就想着杀人,以后还怎么得了。你给我滚出去!”

陈立被沈姨娘的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只觉得脸颊热辣辣的疼,他呆呆的望着母亲,她从来没有打过自己啊?为了陈年,母亲竟然舍得打我?

杨栋家的赶紧把陈立在地上给拽起来,用手绢给他擦着眼泪,“立哥儿,夫人也是为了你好,你在侯府好好的,袭爵的事,我和夫人一定想出办法来。”

说着,她就扶着陈立往外走,一边朝门外喊道,“长夏,快把立哥儿送回安澜院。”

曾经伴着陈立去到应天府的那个小厮长夏在门口闪现出身形,答应一声接过陈立的膀臂道,“少爷,咱们回吧。”

陈立双目呆滞没有了往日的色彩,几乎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了长夏身上,被长夏拖着回了自己的院子安澜院。

杨栋家的回去的时候正见沈姨娘唉声叹气,她给沈姨娘冲了一杯浓茶端在眼前,说道,“依奴婢之见,立哥儿说的也可行。”

沈姨娘瞪了她一眼,揭过茶盏道,“就算是可行,也不该立儿提出来,更不该他动手。我还盼着立儿他能端端正正的坐稳这个侯爷之位呢。再者说,侯爷既然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陈年的身份,难道就没有防着我们的意思?”

杨栋家的点头称是,眼珠转了转又问道,“那夫人打算如何做呢?”

“你说呢?”沈姨娘见她脸有定色,知道她又有了什么主意。

杨栋家的一笑,说道,“我看不如夫人回趟娘家,想必泰昌伯有好主意也说不定呢。”

沈姨娘定住了身子,片刻之后才目光复杂的喃喃道,“义父......”

安澜院,陈立回来之后便是胡砸一气,婆子丫鬟纷纷不敢靠前。

长夏却在陈立近前左躲右闪,步伐巧妙,躲避起碎物来毫不费力,可见功夫不差。他等陈立砸的没了力气才开口劝道,“少爷,气大伤身,您可别气坏了身子。”

陈立颓然坐倒在地,咬牙切齿的说道,“他怎么回来了?他怎么能回来?”

长夏知道陈立说的是陈年,又开口劝道,“少爷,您也别太担心了,万事都有夫人替您谋划呢,哪个当娘的不疼自己儿子呢,夫人也希望您能继承爵位。”

陈立摸了摸自己疼的火辣辣的脸颊,又气又恨的说道,“我娘不管我了,她也管不了,我不能让陈年活着,他必须死。”

长夏看着陈立咬的紧梆梆的腮肌和那双似乎随时都能喷出火来的通红双眼,心中也冒出些寒意。试想一个从小就娇生惯养,连杀鸡都没有见过的少年,此时为了侯爵之位竟然要谋杀自己的嫡亲哥哥,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陈立擦了擦眼泪,面目狰狞的厉害,他看着长夏道,“长夏,我一直都对你不薄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你替我去杀了陈年,事后我必有重谢。”

长夏闻言大惊,连忙摆手道,“万万使不得啊,少爷。”

“如何使不得?你不敢?”陈立认定了死理,立马逼问道。

长夏急的冷汗都下来了,“少爷,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杀陈年,若是让侯爷知道,恐怕......”

“怕什么,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难道我爹要去问天公地母陈年是怎么死的?再者说,就算是我爹知道是你做的又怎么样?到时候陈年已死,我爹指望我承袭侯位,肯定不会计较此事......你是不是担心到那时我爹如何不得我只能杀了你泄愤,你放心,你若杀了陈年便于我是再造之恩,我定然不会让我爹杀了你就是了。”陈立满不在乎的说道。

长夏听了陈立的这套说辞,满脸的苦笑,心中暗道:这些都是你一厢情愿罢了,老侯爷若是有心让你袭爵,怎么到现在还不去宗人府备案?怎么还不把沈姨娘抬成侯夫人?我看侯爷平日里的意思,是根本连见都不想见你的,又怎么会让你袭爵呢?

可是他敢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只能说道,“少爷,我觉得我们还是三思而后行,毕竟夫人她......”

陈立听不下去了,怒喝道,“你到底是我娘的人还是我的人?你听谁的话?”

长夏吓得一缩脖子,“是,小的当然是少爷的人,听少爷的吩咐。”

“好,那你就听我的,你去杀了陈年,要小心行事,事成之后,我一定亏待不了你。”

“这......是。”长夏最后只能答应下来。

上官谨奉命将陈年带出侯府,陈年问上官谨墨池宫所在,上官谨为陈年指点了方位,却并没有跟随相送,陈年也不疑有他的径自去了。

他站在街口看着陈年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陈年,不错,很不错啊......”

“大掌柜!”

上官谨身后突然出现一人,此人身罩黑袍,面带轻纱,身形隐隐约约,影影绰绰,似是凭空出现一般。

上官谨嗯了一声吩咐道,“你去跟上少侯爷,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不要让他发现,另外,提防小人!”

“属下明白!”

那黑影倏忽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夜色还不是很浓,街上还能依稀的见到一些匆匆归家的人影。一轮浅月挂在东天,映着天色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秦香莲看着这月色如水,眼中又涨满泪花。她自从午间便蹲在这处街角,此时已经过去四五个时辰了,可是墨池宫依旧如同一尊匍匐的巨兽,阴森恐怖却又熟睡不醒。

秦香莲想等着陈世美出府,自己便可见到他一面,诉说屈苦,夫妻团圆。可是陈世美并没有出来的意思,驸马府的大门紧紧闭合,像是挤碎了秦香莲的一颗望夫心。她不明白,曾和自己海誓山盟的陈世美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她不知道,其实三年的时间,能改变的早已改变,毕竟,哪里有常开不败的爱情之花呢?!

“娘亲,我饿了!”

“我也饿了!”

英哥冬妹孱弱的童音中透着一种可怜兮兮。

秦香莲望着他们瘦弱的小脸,将二小紧紧的拥进怀里,垂泪道,“孩子,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冬妹双手抱着小肩膀不住的颤抖,“可是娘亲,这里好冷啊,我们为什么不去住大房子,叔叔是不要我们了吗?”

秦香莲叹了口气,心中想着那个少年,陈年,他还好吧?我抛开他自己来寻世美,他定是生了我的气,说不定他已经离开了开封城。我是有些后悔的吧?

英哥和冬妹蜷缩在母亲的裙底睡了过去,秦香莲犹自望月,她不知道等月亮降下的时候,陈世美会不会见自己,他如果还是不见自己......他为什么不见自己?她又流下了伤心又怔忡的眼泪。

咕噜噜......

就在秦香莲昏昏欲睡的时候,她的肚子响了起来,她也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她在心中强迫着自己睡过去,像是哄骗英哥冬妹一样骗自己:睡过去,睡过去就不饿了。

可是在千年之后,人们发现了物质决定意识的真理,所以秦香莲的心理暗示对自己那越来越绞痛难受的胃肠并不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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