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罪与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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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部边境
波特城内务厅
今年的圣灵节对于洛兰特而言更是难过。墙上滴滴答答走着的魔力钟，放在角落不时翻转的计时沙漏都在提醒这头发花白的老人不能再继续熬夜了。
事务繁多，即便是节日期间，奥利文和洛兰特这两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依旧奔波劳碌。相比于边境伯而言，他们的辛苦程度的确不低。
洛兰特用完晚餐依旧没有休憩，他端着红茶一边喝着，就着烛火，在他还算朴素的办公室里看着今年的各项报表。
当他看见一个人端起一旁的茶杯给他添茶时，他吓得差点没抓住手中的茶杯。
林夕也不是故意要吓人，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了这位老人许久，可他依旧专注的处理着公务。
“零。。。零。。。”洛兰特取下单片眼镜，在袖口上擦了好一阵，又紧紧握在手里，没有遮住自己的视线，生怕自己看错了人。
“还真的是您啊，零小姐。”他站起身来，右手抚胸，躬身行礼道。
晚饭前后视察了一下城堡中的各项事务，他本着再批注一些就休息的想法工作着，没想到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他还觉得不够。
“好久不见，管家先生。”
“嗯。在这里应该叫政务长先生。”林夕平静地开口，似乎只是和老友交谈。
洛兰特点了点头道：
“零小姐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出现了，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知道这次前来，是要找老朽做什么？”
林夕没有端什么架子。洛兰特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管家，政务长，甚至敢于直接批判边境伯，这一点她觉得很不错。
“我在这边停留了许久，也该离开了，这次是来告别的。”她轻声道，
“在告别前，我有些问题，请您如实回答我。”
洛兰特脑子转得飞快，心中开始慌张起来。他大致知道林夕为何而来，一直都有些担心。
“您说吧，我心中有数。”他下意识挪开座椅，又把茶杯放在一旁，正色道。
林夕直言道：
“边境伯的所做所为，你觉得应该如何偿还？”
洛兰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
“果然还是这件事，该来的总会来。”
“零小姐，这个问题这些天我一直没有停止思考。但自己的私心让我没法去对边境伯大人，没法对自己的外甥下手。”
“哎，他应该受到惩罚。但这个惩罚我决定不了。”
林夕很佩服洛兰特，他话里话外都在表明一件事，那就是无论林夕怎么做，他都接受。
林夕不会选择欺骗他，她直说道：
“嗯，你的回答很不错。”
“不过，我已经答应了别人，让你来处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会来与你商量这件事。”
洛兰特有些惊讶，这位强大的超凡者似乎早有了打算。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再次感谢您。”他郑重地说道。
林夕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我并没有做到什么值得让你感谢的事。”
“我只是个见证者。”
洛兰特没有直视看着窗外的林夕，也和她一样看着被乌云吐出的弯月。
“政务长先生，不，洛兰特.洛伊.利斯维尔，你对库索丝这位女仆有多少了解？”林夕突然发问道。
突如其来的直呼全名让洛兰特有些不知所措。身为学者，他能感觉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如果说上一个问题他能在林夕口中感到事情暂时放下的轻松和一丝无奈，这个问题更像是针对问题中的人。
甚至就连林夕，都要比初见之时更像一个人。
“库索丝。。。她是我父亲信得过的人。”洛兰特并没有思考多久，直言道，
“大约六年前来到这里，起初是夫人的女仆。自然也成了小姐们的玩伴。”
“她年纪比小姐们小一些，但却总让我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她似乎一直在忍耐着什么，又总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和边境伯站在一起，偶尔说的话，总会让我有一种熟悉感。”
林夕默默点着头，没有开口。
洛兰特思考着继续道：
“哦，对了，她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对我说了些话。”
“我记得是：‘不要总是熬夜，注意身体’之类的。”
“呵呵，那时我还觉得这孩子真有趣，说话像极了我姐姐。”
林夕没有再开口，她慢慢隐去了身形。淡淡的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洛兰特依旧看着弯月，眼中隐隐闪着泪光。
边境伯城堡
特罗丽丝正在她自己的书房中，捣鼓着一些瓶瓶罐罐。时间已经很晚很晚了。
圣灵节七日边境伯一家都住在城堡内，庄园广袤的草地和好几个人工湖，都被特罗丽丝这位边境伯夫人做主给了下级贵族举行赛马，垂钓的活动。
贵族们对于前不久的大禁咒事件和圣水龙王教堂事件原本就有些担惊受怕，生怕帝国高层的制裁和边境伯的震怒。但事实是，边境伯屡次开会决定，将贵族们的可支配资产拿出一小部分用于事件后的补偿款，又在一定程度上容忍了平民的集会互助活动，以至于平民暴动声渐弱，贵族们破财免灾，也算得了清净。
而边境波夫人，回到南部边境前后她就一直在忧心，如今她能占卜到的命运逐渐变得平稳起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场将至未至的风暴消散了，只留下几道震耳欲聋的雷声。
这对于卜命师职业绝对是好事。她每日占卜的次数也逐渐平稳下来，不至于成天提心吊胆。
在她回来之后，她和往常一样，一直装作对边境伯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花这么多天时间就为验证一件事情，那就是边境伯对于家人还是否还一如曾经。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现在她可以肯定，无论边境伯有什么狼子野心，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只要知道他心里对家人依旧还有深沉的情感，于她而言就足够了。
既然如此，过去的事情再提起也没有意义。这一点，她要比洛兰特和奥利文更自私。
“钻石粉末5克，猫眼石粉末10克，腐食魔心脏血10毫升。。。”
“母亲，您这是？”洛薇雅披了一件不算厚的狐狸皮袄子，背着双剑走到了特罗丽丝的身边道。
特罗丽丝正在做调制魔药前的准备工作，但是她不是女巫这种职业，很多时候都只能查阅古籍资料。
见女儿起床了，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沙漏计时器，上面已经翻转了五次，刚好是早上的五时了。
“你妹妹又给了我一份单子，说是这些材料一定能调制好魔药。但古籍上的对不上，我和她一晚上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她揉了揉眼睛，感觉是该睡觉了。
“蒂雅就知道麻烦您，她呼呼睡着，您帮她收拾。”
“就算这些东西真能成功，您能放心给她喝吗？”洛薇雅撇了撇嘴，看了看特罗丽丝面前的量杯。
里面咕噜噜翻着青紫色的浓稠半固体，如果不是时不时冒出些气泡来，她都要以为里面是某种魔物的粪便了。
特罗丽丝拉开窗帘，太阳还没有升起。她摇了摇头，无奈道：
“其实她一直很羡慕你，要是能成功就好了，现在的她，开始有些自卑了。”
洛薇雅其实知道妹妹洛蒂雅的想法。自从之前的恶心怪物被她和奥利文击杀后，洛蒂雅就一心要解决自己魔晶石的问题。
“以前小的时候她觉得这世上很安全，又有你保护她，她没那么在乎。现在不一样了，你们都长大了，谁能保护谁一辈子啊。”特罗丽丝熄灭了灵性火焰，打算下次再尝试。
而就在房间的另一边，边境伯正在经历自己人生中最可怕的梦境。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母亲离开家，后来再无音讯的时候。
他看见父亲在责怪他，身为领主却置子民于不顾。
他看见无数人的魂魄在眼前萦绕，听见无数人的声音在像他索命。
“我。。。”
“不。。。”
“不要。。。”
他百口莫辩。光是声音就让他快要耳鸣。眼前全是那些人如同血蜡烛融化一样的场景，这些人大多数是死在那场禁咒事件中人的影子，还有被他暗地里杀死的流浪者。他的能力完全用不出分毫，在这场梦中他就是个有罪的普通人。
汗水浸湿了他的床单，一遍又一遍，任凭梦中的他声嘶力竭地呼喊，他依旧没有从噩梦中醒来。
林夕站在一旁，明明只需要一击，她就可以让这个人彻底消失。
但无论是出于故事的需要，还是对库索丝六世人生的同情，亦或是奥利文和洛兰特不同程度的决绝，她没有杀死他的打算。
“在你接受审判前，就在每夜的梦中接受惩罚吧。”
林夕在边境伯身上下了一个诅咒，会让他在睡着之后，感受最不愿意响起的回忆和最不愿看到的画面。
“但愿你真的可以说服自己。”林夕对他无话可说，甚至不愿意在清醒的时候与他交流，伴随着魔法光芒闪过，林夕再度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