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素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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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易辛意外的道。
“我一直认为人的思维意识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精神上的理智思维，一种是身体上的本能冲动。”
“人的身体里有这两种思维，而我们不过是在这两种思维中，不断的权衡利弊中做出选择，只是男人的这两种思维展现得更为极端一些。”
“为什么？”易辛不解的问。
“其实你所说的并不是爱，它更像是身体为了获得快感的一种本能冲动。当身体的本能左右思维时，人就会想要寻找一个宣泄的途径寻找快乐。而在这一刻彼此就成为一种冲动欲望的承载体。”
“当这一股冲动散去大家冷静下来，理智的精神再一次掌控身体，就会发现其实彼此追求的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快感，那是对肉体的一种偏执与执着，而你不过恰巧成为他或者是她，身体发泄冲动的需要物。”
“这又如何能说爱呢？”闻笑天笑着道。
闻笑天的一番酒后的胡言彻底的震撼易辛的内心，她开始觉得闻笑天仿佛十分神秘，他的思想他的灵魂，像是深渊一般的黑暗又深邃，让人既好奇想要探寻，又害怕不敢靠近。
可是他偏偏又像是是黑暗中的一盏烛光，让人清晰的看到灵魂的彼岸，让人感觉到如此的安心。
“精神思维与本能冲动，它们相互依存又彼此独立。它们的关系就像是君与民的关系，精神思维有着决定性的意志，就像是君主有着主宰一切的权力，至高无上。”
“只是君与民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般的友好，它们时常会走到对立面，欲望与压制欲望之间注定会让人的精神产生剧烈的摩擦，它会让人感觉到痛苦，而这种痛苦是无形的，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当欲望需要一个宣泄的路口和途径，成为彼此间一种精神的新鲜药剂，用来麻痹精神的痛苦。其实大家都明白其中并没有爱，大家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媾合不过是想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这太可怕了。”易辛喃喃道，这种言论简直就是人性的丑恶论让易辛感到不安。
“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欲望用得好可以成就一个人，用不好也可以毁灭一个人。当本能的冲动彻底的掌控身体，就会沦为身体的奴隶，成为欲望的犬马，在五光十色的世界中彻底迷失自己的本性。”闻笑天饮尽手中的酒道。
“那...你认为什么是爱？”易辛试探性的问道。
“是理解。“
”懂得对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能够触碰到彼此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她能用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言语，就穿过你身上的所有盔甲直达你的灵魂。”
“是吗？”易辛眼神迷惘的看着闻笑天。
易辛发现闻笑天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眼神迷离忧伤仿佛在回想什么，可那是一种幸福的微笑，那种笑容很温暖让易辛不再感觉到惧怕。
“唉...不说了，天色已晚我也是应该离去了。”闻笑天喝完这壶中的最后一杯便起身道。
“哎...公子，不知道你想要去往何处？”易辛对着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男人，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他成熟稳重博学多才，让易辛深陷在他那双温柔的眸子中，那是一双深邃清明不带一丝的杂色的眼睛。
“唉...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闻笑天仰头感叹道。
“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找一份差事解决温饱吧。”闻笑天耸了耸肩随意的道。
“噗哧...”易辛掩嘴偷笑。
闻笑天尴尬一笑挠挠头，没有先前的半分稳重与神秘更像一个邻家小弟弟。
“如果公子不介意，我这里有一份闲差。”易辛轻声道。
“没有什么介不介意的，只要能有一顿饱饭有一处落脚就好。”
“那好，公子今晚就在住下吧这里还有许多空房间，明天就跟着她们一起打理别院吧。”易辛挽留道。
“谢谢，易辛姑娘。”闻笑天拱手道谢。
“那现在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吗？”
“当然，当然。”闻笑天挠挠头。
“在下闻笑天。”
“闻笑天。”易辛心里重复道。
“好，那闻笑天以后你就是我解忧阁的人了，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有吃的吗？我的肚子快饿扁了。”闻笑天讪讪一笑。
“噗哧。”易辛又掩嘴一笑，此刻的闻笑天仿佛顷刻间变了一个人，就像一个孩子让易辛感觉到他的真实。
“坐下来吃吧。”易辛婉颜道。
“谢谢，谢谢。”闻笑天也不矫情坐下就是一阵风卷云残，他此刻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易辛坐在一旁撑着脑袋，看着大块朵颐的闻笑天歪着头微微一笑。
自那一夜之后，闻笑天便在解忧阁的别院当起打杂工，易辛第一天便带着闻笑天，来熟悉别院的分布格局。别院坐落在一片茂密的百花丛中，这里风景秀丽，微风抚波，时常能够听见鸟儿欢快的叫声，是一处难得的人间仙境。
“闻笑天你以后每天的事情就是，帮我照顾好这些花花草草。”
“有什么疑惑吗？”易辛望着呆呆的闻笑天问道。
“没有，没有。”闻笑天连连摇头显得有几分慌张。
易辛今天没有戴上面纱，衣裳也没有先前的华贵，只是一身淡菊色素衣休闲舒适大方得体。可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素衣就让闻笑天着迷，易辛脸上没有浓厚的妆饰，头发盘起一部分一根木色发簪子斜插在后，光滑如同丝绸的长发扎起几根辫子。
眼前的易辛成熟稳重又不失俏皮，那一双水汪汪的梅花眼带着淡淡的忧伤，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优雅嫣然。
“只是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花？”闻笑天缓缓思绪，低头好奇的问道。
如今已经是入秋，花儿都已经枯萎凋谢，原本鲜艳的百花丛现在只剩下枯叶两三枝，它们在等待明年的春天。
“这是荼蘼花，它们开在春天之后往往直到盛夏才会开花，所以每当荼蘼花开花的时候，也代表一年花季的终结。”
“荼蘼是花季最后盛放的花朵，荼蘼花开过之后人间再无芬芳。”易辛摸着那盆中的枯枝惋惜的道。
“荼蘼花春末开花，花朵不浓艳不妖娆，素自单薄却别有清香。虽不名贵但是身披微刺，不可随意攀折，又将低调与锋芒集于一身。”闻笑天叙叙的道。
“你知道。”易辛意外的抬起眼，望着闻笑天霁然色喜。
毕竟有人能懂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是很值得高兴的，同时也让易辛更为之感叹，眼前闻笑天如此的博学，不知道世间是否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略有耳闻。”闻笑天点点头道。
“是啊！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三月去后诸芳尽，千红一哭，万古同悲。”易辛惋惜道。
一场荼蘼花的探讨后闻笑天便在别院中住下来，跟着一群人打理这别院过起平淡的生活。
一天。
“哎哎，你知道吗？那个新人真是个怪人。”
另一个人点点头道“是啊！这个人每天冷冷清清的，每天不是操练身子就窝在屋子里看书。”
“不喜欢跟别人聊天，出现这么久我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是啊！这种人啊！不是高人就是疯子。”
“唉...还是别理他，照看好自己的事情吧。”
易辛路过走廊无意间听见两个小厮的谈话，易辛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安静的路过。
傍晚，易辛路过闻笑天的小屋，远远望去看见他埋头写着些什么，神色专注并没有理会外界的一切，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闻笑天又重新抓起笔，闲暇时他总是喜欢一个人独处安静的看一本书，倒不是闻笑天有多热爱看书，只是闻笑天感觉到了迷茫和困顿。
这一刻他仿佛感觉到，自己走到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路口虽然四通八达却不知道何处才是方向，何处是自己适合的方向？何处才是正确的方向？
闻笑天虽不知道，但他相信书中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知道这个问题应该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迷惘，他也相信手中的笔会为自己打下一片不一样的江山。
“闻公子。”一个敲门声打断了闻笑天的思绪，闻笑天站起身来打开房门。
“易辛姑娘。”
“可否打扰闻公子的清修？”
“无妨，请进。”闻笑天微笑的摇摇头。
“屋内简陋，易辛姑娘莫要见怪。”闻笑天简单的收拾一下书桌。
易辛环看一眼，房间并不大，屋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盏烛台再无其他多余的东西。桌子上放着一本书还有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闻笑天领着易辛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床上。
“不知易辛姑娘前来，所为何事？”闻笑天道。
“在你眼中除了正事，就没有其他的了？”易辛白了闻笑天一眼。
闻笑天讪讪一笑，自己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其他事情了。
“是在下失言了。”闻笑天作揖道。
“你还真是个怪人。”
“你并非第一个如此说我的人，相信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闻笑天笑道。
易辛瞥了闻笑天一眼“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
“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扭扭捏捏的，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
易辛领着闻笑天来到别院的花园，花园侧边有一个池塘，在那树木林立的池塘旁，放着一把朴素的古琴。
“坐。”易辛示意道。
闻笑天坐下来，面前摆放着一壶酒还有一些点心，在这美好的夜晚，有美酒美食还有如此佳人，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上次你说我的琴声过于悲伤，这一次让你听听别的。”
闻笑天点点头，易辛坐在琴旁，双手轻轻的搭在琴弦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白皙的手指勾起那绢细透亮的七弦琴，弹奏出一个音节。
闻笑天笑着为自己倒上一杯酒，准备好好的欣赏这一段难得的美景。就在闻笑天举杯之际，一抹琴瑟之音随风飘来。
悠扬清澈如青峦嬉戏的山泉，清逸无拘。犹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轻柔绚丽。时而高耸时而低沉，时而飘渺，时而激扬，让人回味。闻笑天一时间忘却了自己，只在这意境中遨游。
良久，易辛动作停止，那琴音已经结束了。就是这短短的一曲却让闻笑天感觉到许多不同的情绪。那时而欢喜又时而羞涩，有些许期待和甜蜜又有些孤独与悲伤，一时间百感夹杂，这种感觉即使是闻笑天也难以说清道明，最后只得一种无奈的叹息结束整个曲子。
这让闻笑天难以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易辛姑娘，你这首曲子是什么曲子？为何能表达如此多的不同情绪？”
“不告诉你，这是一首越人所作的曲子，我也是今日才明白其中的意境。”
“哦！那可是值得庆祝一番。”闻笑天为易辛倒上一杯清酒。
“只是不知这琴唤何名字？看起来挺特别的。”闻笑天发现易辛手中的古琴，其琴并不艳丽奢华，更像一把刚刚成型还未来得及雕刻的琴胚一般。
闻笑天不免疑惑，没想到这等古琴居然可以弹出如此精美动听之曲。
“素绘。”易辛举起酒杯轻言道。
“好名字。”闻笑天一听这名字，立马脱口而出的道。
易辛心白了他一眼“你说说这个名字好在哪里了？”
闻笑天收敛自己的微笑道“子夏曾问孔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何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
“千人绘一素，却可得千绘。素的不过是物是媒介，绘的却是人。这把琴应该是一把毛胚之琴，这是它的缺点又是何尝不是它的优点。执琴者不同听琴者不同，绘出的结果就不一样。”
“况且以最简素的琴，弹出世间最美妙的音乐，这才是弹奏者的功夫，一切的奢华装饰也不过是画蛇添足。我猜这把琴一定是一位绝世高人之作。”
易辛突然间怔住，她眨眨闪亮的大眼。本以为闻笑天是随口恭维，没想到还真的给他说出其中的深意。
“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读懂它的人。”易辛叹一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