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刘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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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
一个个来交易的人，头上都戴着头巾，蹲在草丛树叶遮掩之间。
至于梁红旗为何知道这里有个黑市？
这是因为，这里是各个村子聚集在一起建立起来的一个可以相互交易物资的地方。
甚至于城里的那些聚集起来的货贩子，也经常会来镇上淘换货物，毕竟这附近的村庄连接着大山，蘑菇，干菜甚至于野味颇多。
乡下人家舍不得吃的那些野味，有的时候也会拿到这黑市上卖些银钱。
而黑市最大的好处便是没有票的话，也可以交易，只是这价钱上会高那么一丢丢。
“老六，老六你快看这有鱼，这看起来最起码得有两三斤重，中午咱们做个鱼吃吧，我都好久没吃了～”
梁红旗白了一眼给自己起浑号的张伟，不服输的梁红旗立马回击道：
“知道了，老七，哥哥现在就给你买！”
至于为什么二人不直呼自己的本名，皆是因为这是黑市，虽然是各个村落都心领神会的存在，但是还是要谨慎行事。
所以一般来交易的人都不会说出自己的本名，还有家庭住址之类的，都是随口胡诌一个名字，反正大家也都知道情况，不会刨根问底的去问。
“老乡，这鱼，您准备怎么换？”
那掩着口鼻的老者，伸手比了个三：
“这个是俺在深山水潭里捞出来的鱼，你看这鱼多精神还是活着的，所以这价钱嘛，三块钱！概不还价！”
本着砍价砍一半的原则，梁红旗直接说道：
“一块五怎么样？一块五的话，这鱼我就要了！”
“小伙子，你看你怎么这样呢？都说了概不还价，你还一下子砍了一半，
都像你这样，我还怎么做生意，不卖不卖？你再去别的地方瞧瞧去！”
梁红旗也不说旁的话，拉起还在那眼巴巴瞅着的张伟便转身就走，还边走念念有词：
“五…四…三……”
“行行行，卖给你了，赔本卖给你了，赶紧回来吧！
要不是我着急回家干活，我才不会贱卖，今天你们可算是捡着大便宜了！”
早有准备的梁红旗笑嘻嘻的转头，利索的递了一块五毛钱过去。
刚接过大叔递过来的鱼，梁红旗的眼睛又被一旁那半盆鱼虾给吸引住：
“叔啊，您还捉了些小鱼小虾呀，这玩意可不好整啊，费油啊，您准备怎么卖呀？”
梁红旗心里琢磨着，这玩意儿加点辣椒爆炒一下，夹着馍那么一吃，绝了！
鲜香麻辣俱全啊！
“这个给三毛钱得了，我这正着急回家呢，就不跟你讨价还价了，你要是要的话，这盆鱼虾都给你了，就给三毛钱，你看怎么样？”
梁红旗虽然心里已经决定要了，但是面上还是露出了迟疑之色，又等了个三四秒才下定决心般的说道：
“行！我要了，我都要了！
这不是家里的孩子，老是闹着想吃点油，带点荤腥吗？今天我就大出血了！”
“老六，这玩意儿，咱们怎么装回去哟？”
还不待梁红旗发愁怎么装回去呢。，卖鱼的老头已经拿出了几片硕大的树叶，就那么叠巴叠巴，叠成了一个小盆样的形状。
最后再把小鱼小虾递了进去，梁红旗对着张伟使了个眼色，张伟狗腿子的赶紧接了过去：
“我来拿，我来拿。”
梁红旗又数了钱递了过去，卖鱼老头拿到手这钱，心里开心不已。
没想到今天，刚开始摆摊就把东西全部卖了，这下回去了，老婆子定会夸赞自己不行！
这两个傻小子，这鱼本就是自己从山里打的，至于那小鱼小虾，送给别人都没人要的东西，
只是家里的鸡都快吃腻了，根本就不爱吃这小鱼小虾，本来想着带过来当个甜头，没想到还挣了三毛钱～
老者心里感觉发现了新大陆，心里想着下一次再有这小鱼小虾，还带了几黑市来，说不得又碰到那种喜欢吃这玩意的冤大头呢～
望着走路轻快，嘴里哼着调调的卖鱼老头，梁红旗喃喃自语道：
“我刚才还价，是不是亏了？要不然他怎么这么开心？”
最后，梁红旗摇了一下头，算了，反正现在自己还真是不差钱。
“老七，我们再去那边瞅瞅，看看有没有新奇一点的东西？”
张伟老七撇了撇嘴：
“老六啊，新奇的东西只能上城里去买，这乡下也就鸡鸭鱼肉，还有各种野物比较多一些。”
“万一呢？凡事都有个万一，走走…”
梁红旗边走，眼睛边往树丛里地上看，地上全是卖的东西，真的是五花八门，有卖新鲜的蘑菇，还有卖草药的，甚至于梁红旗，还看到了拿着硕大的灵芝在那摆摊的。
再往里走，遇到了卖粮食的，大米、白面、杂粮，都是些日常需要的东西。
“老六，老六，快过来这边，这边有卖老母鸡的！”
梁红旗闻听此言，快步走了几步，只见一棵冬青树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有些拘谨的蹲在那里，头上大大方方的也没有遮盖个布。
就这么大咧咧的蹲在地上，旁边的草笼子里有一只老母鸡，看着的是颇为肥硕：
“小孩，你这鸡怎么卖的？”
小孩儿似乎有些紧张，咽了咽唾沫，忐忑的说道：
“…五…五块，我…我这鸡是我挖蚯蚓喂大的，这肉…肉肯定好吃！”
梁红旗失笑般的抓了抓，那小孩有些枯黄的头发：
“不要紧张，五块就五块，哥哥也不给你还价了，你这个笼子还要吗？”
小男孩有些些受宠若惊：
“不…不要了，鸡本来就是和笼子一起卖的，这这笼子是我…是我爷爷编的，他手艺可好了！”
“好，给你钱，好好拿着别丢了！”
梁红旗有些大方的拿出钱交给那小男孩，旁边的张伟看二人交易完毕，非常乖觉得上前拿起鸡笼子掂着。
今日也算是圆满，买到了鸡还意外买到了鸡鱼和虾梁，梁红旗也没有了接着逛的兴致，反正卖的东西也就那些，都是村里后山有的，等闲的时候，上山溜一圈就有了！
刚走了两步，梁红旗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那小孩：
“老七啊，那小孩刚刚得了五块钱，也不算是个小数目，咱俩就这么走了，
万一那小孩被人给盯上了，说不得说不得那钱，他也是保不住的，索性咱俩就好人做到底吧！”
“老六，你说的有道理，你果然还是那个侠肝义胆的老六！”
梁红旗哼笑一声，二人几步便追上了那小男孩。
小孩紧紧握着手里的钱，见着又被那刚才买鸡的两人追了上来，脸色吓得一白：
“怎么了？我那鸡没问题，你们想干什么？”
“你是第一次来这黑市吧？”
本来梁红旗只不过是调侃之言，但小孩就是个小孩，果然是个未经社会打击的小孩，还是如此纯洁，非常麻利的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过来？爷爷他生病了，我想卖了这鸡给他买点药吃。”
二人对视一眼：
这小孩倒也是个孝顺的，那今日还真得帮帮他了！
梁红旗蹲下身子，盯着小男孩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我们既然买了你的鸡，变好人做到底，你仔细看看黑市里的人，看看跟你有什么不同？”
小男孩听话的看向周围，脸色愈发的惨白：
“你们都蒙着脸呢，看不清长什么样子？我…我…”
所幸这孩子不笨，一下子就明白了关键性，梁红旗接着说了下去：
“你说你这么大咧咧的，连遮挡一下都没有，手里还握着钱，你就不怕被抢了吗？”
小孩握拳的手更紧，嘴唇有些颤抖，立马向四周忐忑的看去。
也不知是不是被梁红旗这话给吓的，男孩此时竟然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眼神看自己都有些不对劲儿！
小男孩被吓得想要哭，但又没有亲人在身边，他又不敢哭，只憋的眼尾通红，梁红旗看着这小孩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一软：
“如果你信得过我们的话，就跟我们走吧，我们送你一程，你信我们吗？”
小男孩看着面前这个大哥哥的眼睛清澈又明亮，便坚定的点了点头：
“谢谢哥哥，我住在刘家湾。”
“那跟我们家离得也不远，这边说话也不安全，我们先出去吧，你乖乖跟在我们后边！”
小孩乖乖的点了点头，就这样梁红旗和张伟提着大包小包，后边还跟了一个紧紧拽着自己衣角的小男孩。
两个人高马大的青年男子，即使是有人有些想法，那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打得过。所以即使二人大包小包的，也没有人敢冲上来找茬儿。
三人顺利的出了黑市，在问了这小孩具体家庭地址后，二人骑着自行车，往刘家湾赶去。
一路上，梁红旗也算是知道了小男孩的大致情况。
爹娘早逝，只有一个爷爷相依为命，结果爷爷又被人给举报，二人便下放到了刘家湾改造，所幸刘家湾民风朴实，倒也没受什么挫磨。
“我爷爷以前可是打过鬼子的，可厉害了！”
“哦，那我倒是要见识见识你爷爷了，这可是个大英雄啊！”
“那当然，我家以前住的都是小洋楼，还有警卫员！只不过那天家里突然来了好多红卫兵，我和爷爷就被赶出来了！
他们说爷爷是造反派，我爷爷哪里是这样！
他明明比谁都深深爱着这个国家呢，他们都是坏人！！！”
梁红旗心中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清远呀，以后这话可别在外人面前说了，你再等等！
再过几年，黎明终将赶走黑暗，你爷爷身上的冤屈总会被洗清，知道吗？”
小男孩刘清远在后座暗暗握了握拳头，脸上都是坚毅之色：
“我知道，跟我们一起下放的爷爷，奶奶们都是这么说的，这也是我们一直以来活下来的动力！”
二人就这么说着，一路骑进了刘家湾，对于刘家湾这个熟悉的地方，梁红旗闭着眼睛都能过来。
小时候，也跟着小伙伴们来过这里玩。
那台废旧的拖拉机便是从刘家湾抬走的，只不过刘家湾的刘支书热情的也没要钱。
今天下午估摸着那脱粒机就会抬到刘家湾来，自己村里的麦子已经脱完了，也是时候兑现承诺，这下一个使用的便是刘家湾村。
“红旗哥往那边走，我们住在村尾，那边有几间青砖房子，听说是以前打地主，剩下的房子。
平日里，村里的人跟我们往来的比较少，不过只要我们肯干活的话，也照样给我们记工分，只不过是悄悄记的，等到年底分粮食的时候也都分给我们！”
梁红旗点了点头，这情况倒和自己村里一样，村里那些下放的知识分子，虽然在村里小学那边教学，明面上是义务劳动。
实际上，村长也都给记着工分，年底分粮也是悄摸的给他们送过去。
按照刘清远的指挥，下了车子之后，梁红旗随意打量了一下，和自己村里也是大差不差。
这地主家以前的房子是青砖瓦房，从外面看，一股旧时代的气息扑面而来。
刚扎好自行车，屋里便走出一个老者，满头银发，神情有些慌乱，见着刘清远才神情一松：
“清远，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都找你找了好久了，以后可不敢一个人乱跑了，你爷爷都急坏了，快回来！”
老者说完，才注意到自行车旁边的两个年轻人，立马有些警觉：
“你们是？”
梁红旗有些警戒的瞅了瞅身后，见只有自己几人，便把在黑市的情况给说了一遍。
老者听了重重叹了口气：
“也是你们心善，老刘头这家伙夜里贪凉，冲了个凉水澡，这大夏天的感冒了！
得了热伤风，最近一直咳嗽发烧，反反复复，又没有有效的退烧药，所以这孩子就着急了！”
梁红旗想到村里祖上世代行医的梁叔，有些热心的说道：
“这热伤风，我们村里的郎中治这个倒是挺不错的，他算是家里祖传的手艺，吃的都是山上采的草药，你们要不要去试一试？”
老者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
“这可以吗？”
老者还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自己等人可是“怪分子”他们会给自己治病吗？
梁红旗洒脱一笑：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们大梁村和刘家湾现在也是友好关系，
这样吧，等下午的时候，我去抓几副药送回来，你把刘爷爷的具体情况给我说一下。”
老者眼睛里全是感激，连忙把老刘头具体的病况给说了一遍。
梁红旗听完点了点头，推起自行车，也不准备进屋：
“那行，你们先回去吧，等下午我再来一趟，我这还赶着回去呢，就先走了！”
说罢，梁红旗对着张伟使了个眼色，二人对着身后依依不舍，追着的刘清远摆了摆手，又踏上了归途，准备回家饱餐一顿。
见人走远，老者拍了一下刘清远的脑袋：
“个臭小子，你今天算是碰着了好人，若是遇到坏人打你一顿是轻的，要是把你给卖了，你有想过你爷爷该怎么办吗？”
刘清远沮丧的低下了头，嘴唇蠕动了几下：
“王爷爷，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一个人往外跑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看看你爷爷去吧，他可担心你了！”
刘清远沮丧的表情一扫而空，攥着手里的那五块钱，便往院子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