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万事朝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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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临抿唇一笑：“没有这官威，赌坊的人会卖你面子少三十两？这有个作官的靠山，能行的方便可不止这些，王姑娘以后就知道了。”
王书颜皮笑肉不笑：“倒也是，元正呆会就来了，我让他到竹林找你吧。”
心里暗骂：这人不得瑟会死啊。
章九临朝她作揖：“劳烦王姑娘了。”
见她面上恭顺，心里却不服，嘴角暗扬一弯弧度。
待沈确带着二郞三人回来，沈确便走了，王书颜让二郞看着药，带元正到竹林交给章九临。
元正见到章九临，展颜笑着迎上去：“临叔叔。”
章九临见他整个人容光焕发，气色渐好，悬着的心总算安下，把他留在这里，果然靠谱，这一百两的买卖不亏。
“王家人对你可好？”章九临见王书颜已走远，轻声问。
元正用力点头：“他们都待我很好。”
章九临又问：“包括那个王阿姊？”
元正重重点头：“王阿姊看着似乎不好相与，实则最有耐心，临叔叔你带来的药她没有一天落下。”
章九临让他脱掉衣衫看看身上的鞭伤，见确实旧伤痊愈，新伤结加，总算相信元正的话，温笑道：“那便好，待我事成，再将你送去你叔父家。”
元正脸上一僵，问：“我不能一直留在王家吗？”
……
夜凉如水，丑时（半夜一到三点）。
张氏是在被灌了两碗汤药后半夜醒来的，看向趴在一旁的女儿，又看向另一头挤着自己呼呼睡的二郞，三郞，张氏失笑，觉得自己，是被热醒的。
床是用母女两原先的床塌合并的，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清瘦的她和两个孩子暂时一起睡倒也不挤。
原来二郞三郞一起睡的小塌被元正占着，而王书颜则是睡在最里面的小隔间的床塌上，这是盖竹屋的时候叫老雷公用现成的木板材临时做的。
“婶子，你醒了？要不要喝水？”有人轻轻唤她。
张氏一怔，竟发现是小元正，小身板直挺挺的站在塌前忧心问她。
这孩子应该未曾睡下，烛光下也能隐见他眼下的乌青，
王书颜在元正的声音入耳时，警觉的本能令她立马醒了，见张氏醒了，忙问：“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张氏撑坐起来，摇头后朝小元正问道：“你怎么还没歇息？”
小元正站在烛火旁，小脸挂着不知所措。
王书颜侧首看向他，问：“你是看我睡着才守夜？”
小元正拘谨的点点头：“我想着，婶子如果醒来渴了想喝水，我也能及时些。”
张氏闻言心头一暖，笑道：“还真是有点渴了。”
小元正一听，立马倒杯水，动作麻利的奉上：“婶子请喝。”
王书颜伸手接过杯子，竟发现是温热的，转奉到张氏手中。
张氏一饮而尽：“阿正真是贴心，这水还是温乎的。”
小元正局促的笑笑，站在一旁又开始不知所措。
王书颜觉得这小孩子太拘谨了，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去睡吧，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边有我。”
小元正却道：“还是王阿姊去歇息吧，你今天肯定累坏了，我是男子汉，不妨事的。”
张氏只觉小元正懂事听话，瞧着就喜欢，便笑道：“都睡吧，颜儿也上来，这床挤一挤还是能睡的。”
王书颜见张氏神色如常，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失态，便顺从道：“好，不过，还是把我那张床拖过来合上吧，不然我准摔下去。”
小元正要帮忙，王书颜没有拒绝，待三张床合并好，她躺下伸展筋骨道：“我困死了，都睡吧。”然后打了个哈欠，对小元正道：“小孩子要听话，快快睡去。”
小元正见王阿姊也上塌，才绕到另一张小塌上歇下，却时刻保持清醒。
竹屋重新陷入沉默。
张氏怔怔看着竹墙上烛火摇曳间时晃动的残影，终究忍不住问：“他在哪？”
王书颜斟酌后道：“赵大哥送他去官府了。”
想起赵谦回来时说的话，又补充道：“赵大哥说，他选了牢狱八年，许是怕八十大板打下去一命呜呼吧。”
张氏嘁笑：“不，他是觉得没脸见公婆。”
王书颜见她语言平缓，道：“娘，你现在已经自由了，三天后‘义绝’文书就会送过来。”
张氏失神的点点头：“我知道，但是为什么，娘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王书颜没有马上回答，手在张氏身上轻轻拍：“因为你在经历重生，就像新生的婴孩啼哭落地，别人再替他感到高兴，婴孩却只有对未知的惶恐，但是越长大，他就越不怕了！
娘，每个人在世上活着都有不一样的缘法，就像我们眼下在一起，等到二郞三郞成人了，想建功立业了，也会在不同的因缘离开我们。
你看阿正，明明不是我们的血亲，眼下却不得不住在我们家，但是能呆多久也是无常未可知。
你和王负即便是夫妻，这十几年的夫妻情，不管里面有多少爱怨憎恨，这情份该了断的时候也是要了断的，看似山穷水尽疑无路，也或许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万事朝前看，总好过往回看吧？”
张氏眼角有泪，思绪飘远：“对，你得对，王负己经是娘的过去，不应该再怨恨，他再不好，却让我生下了三个懂事孝顺的孩子，如果对他仍能心怀感激，也只剩下这个了。以后，要不然还是让二郞三郞耕地吧，离我太远，娘会很难过的。”
王书颜觉得张氏突然像个小孩：“娘，他们才多大？你就想那么远了？二郞今年七岁，三郞五岁，眼下是该启蒙认字的时候。”
张氏猛点头：“对对对，唉呀，娘是糊涂了，怎么会想让他们耕地呢。”伸手抚向王书颜青丝，柔声道：“颜儿，要不你也别嫁人了，娘养你一辈子。”
什么？王书颜当即噗嗤笑出声，只觉张氏像只娇憨的大白熊，有为母则刚的强大和脆弱，她听得心里暖暖酸酸的。
王书颜：“娘，我可以不嫁人，但你女儿我本事多着呢，暂时还不用你养我。”
张氏：“那我也有本事啊，等房子盖好了，我一定要找苏大娘学种菜种粮，这方子口村里就咱们天天买菜买粮，真是不会过日子。”
两母女的话题越聊越热，不知不觉散去了张氏的苦闷。
二郞三郞早就醒了，听到张氏的话立即加入话题。
二郞：“娘，你让我耕地就耕地，等我长大了肯定好好孝敬你。”
三郞：“娘，我以后一定要挣很多很多钱来孝敬你的。”
未等张氏开口，另一边的小元正突然开口：“婶子……我……我长大了也会孝敬你的。”
张氏原本空空的心口瞬间被填满，眸底全是泪，哽咽着故意逗小元正：“阿正，你迟早要走的，怎么孝敬阿婶？”
王书颜撑起脑袋看向小元正，笑着附和道：“对啊，你一走肯定忘了方子口村忘了我们，你就是个小骗子。”
小元正急了：“我不会的……反正，我一定会孝敬婶子和阿姊的。”
张氏噗嗤笑了，其它人也忍不住笑了，只有元正在干着急。
张氏笑得无比明媚：“行，婶子我记下了。”
王书颜连打哈欠的暴躁道：“快睡吧，我都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