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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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阔多离别，绸缪到死生
凡人莫如此，蒙蒙若沙尘
瘴疠何多妨，安危系此身
医心凭何处，悬壶沐和春
…………………
咚咚咚。
“来了！”
往生堂二楼的厨房中，胡桃擦了擦小手，把刚刚洗净的蔬菜放到一旁，然后一个矫健灵活的翻身，从往生堂的二楼落到了一楼。
熟练地挑起门栓，打开门，屋外正落着零零碎碎的雪花，而林克则穿着出门时的那件紫色大棉袄，两只手各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装满食材，补药和水果的袋子。
不过让人感到几分好奇的是，林克此时的精神状态竟有些恍惚，幽邃的紫眸中流露着一种迷茫的神色。
“阿林，怎么了？”
胡桃担忧地踮起脚尖，用两只冰冰凉凉的小手拍了拍林克微烫的脸蛋。
“白术那边怎么说？芙芙的病很严重吗？”
“………白术大夫说一切准备就绪了，等到快生产的那段时间，把芙芙送到不卜庐，他会负责孩子的接生。”林克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活泼可爱的姑娘，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林克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
按理来说，林克这辈子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坏事，这世界上应该再没有什么恶行能让他产生负罪感才对………
可当林克按照白术的要求，对他使用了水生魔法，看着那具本就奄奄一息的身体失去最后的温度，变得冰冷而僵硬的时候……
林克的心里真的有种苦涩而难言的滋味。
林克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我这算是杀人吗？
我这算是恩将仇报吗？
……………
白术告诉林克，他不必感到愧疚，白术之所以选择成为僵尸之身，并不是单纯为了救芙宁娜和他的孩子。
药师一脉悬壶济世，可自己的寿命却是极短。
而白术之所求，并不为它，也是出于凡人之私。
他太贪婪了。
他想渡众生，渡长生，也想渡自己。
他想要炼出长生药，成就不死体，让自己成为药师一脉的终点，让这一脉彻底断绝。而像七七那样成为僵尸，是他早就开始计划的，精心为自己设计的终局。
他既不想契约在自己这里终断，使长生失去契约而逝；又不愿看到人们饱受病痛的折磨，也不愿后世与长生签订契约的徒子徒孙为了医人再次搭上年轻的性命。
所以……唯一的答案就是让自己长生不死，这样不但可以永葆契约，还可以济世救世。
“医心”，这是他，也是属于他们的追求，福泽璃月一方，除人间疾苦，换天下百姓健康无忧。
这是他的选择。
……………
“先生………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林克不明白，和自己走上恶人之径不一样，白术脚下的路明明有很多，他明明有很多很多的选择。他完全可以选择一条更为轻松的路。
白术的回答简单却又纯粹，亦如他那张苍白脸上一尘不染，一尘不变的微笑。
“林，既然眼前有一条值得挽留的性命，我又知道挽救的办法，那还有什么不救的道理？”
冬去冰须泮，春来草自生。
但将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
“林，我明白，你这一路上一定经历了无数坎坷。世人也常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但是，林，我仍要送你四个字：”
“人定胜天。”
……………
人定胜天？
把买来的东西放在大堂的桌子上，林克并没有去忙活晚上的饭菜，而是稍显疲惫地拍了拍屁股，坐在了往生堂门口的门槛上。
屋外的雪并不大，雪花零零碎碎的，时下时停，就像一个刚会发声的婴儿，咿咿呀呀地唱着一首儿歌。
男人呆呆地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璃月港，忽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在衣兜里翻了翻，最终摸出一根雪茄。
雪茄的保存方式不怎么样，但品质却是极好的，其中雪茄帽一端已经用雪茄剪修剪过。
雪茄是凝光送的那盒，虽然当时林克被拒绝，但秉着璃月送礼就没有收回的道理，凝光还是派人将这盒雪茄添以一些补品送到了往生堂。
这是一盒……源自至冬的雪茄。
………………
………………
………………
林克将雪茄拿着手里，一时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不由有些尴尬。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和芙宁娜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碰过烟草，衣服口袋里自然也不会有火机之类的东西。
“喏，给你火。”
轻亮的声音带着几分暖意从身边传来，林克转头看去，胡桃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旁边，一手搭着脑袋，精致的小脸上，一双梅花般的眸子灵动而有神。
胡桃一边认真地看着林克，一边伸出一只小手，竖起修长的食指，食指上唰得便升起一缕梅色的小小火苗。
“……谢谢堂主。”林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将雪茄用胡桃的火苗点燃，随后轻轻吸了一口。
朦胧的烟雾随风而舞，带着一股独特的香味，让林克的大脑也渐渐为之放松。
一时间，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笑看风云，掌弄乾坤的摩根大少。
…………
“阿林，雪茄是怎么抽的啊？”
“和抽烟草卷差不多，只不过抽雪茄不过肺。”
胡桃看着林克温和如玉的模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讪讪地笑了笑，“我……我其实也没抽过烟草卷。”
…………
“阿林，要不你这个让我试试？”
林克笑着点了点头，“那堂主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我身上只有这一根，我上楼给你拿根新的。”
“不用啦，我就是比较好奇雪茄是什么味道，你这根给我尝个新鲜劲儿就可以了。”胡桃摆了摆手，略显紧张地看着林克。
“……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胡桃大大方方将林克的雪茄接了过来，然后也学着林克的样子，轻轻吸了一口……
原本雪白的腮帮子鼓了起来，胡桃将雪茄燃烧而产生的气体吸入口中之后就有些不知所措，将求助的目光抛向了林克。
“堂主，直接吐掉就可以了。”林克连忙说道。
“呼…咳咳……好呛，感觉也没什么味儿啊。”胡桃皱着眉头捂着嗓子，干呕了几下。
“一般来说，抽雪茄就是吸三秒，含三秒，吐三秒。”林克体贴地拍了拍胡桃的小背。
“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堂主抽不惯就别抽了。”
“不行不行，凡事都有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嘛，我再试试。”
胡桃不甘心地又试了几次，虽然动作逐渐变得熟练起来，但最终还是把雪茄还给了林克。
“堂主感觉怎么样？”林克接过雪茄，又轻轻抽了两口。
“有股淡淡的果香味？总体来说一般吧……没有想象中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胡桃摇了摇头，伸出了因屈起而微酸的美腿，然后将手撑在了大腿上。
“雪茄是这样，不过很多人也是这样，看上去不错，但实际上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林克又吐出一个烟圈，意味深长地说道。
“阿林你这话说的。人嘛，就和商品一样，都是喜欢把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的。只不过商品的包装上会特别写着，图片与实物不符；但是人不一样，人不会明说，但是会把这句话刻在心里。”
“不过一个人要真的一点缺点都没有的话，那样相处起来才困难呢。”
“还是胡堂主看的豁达。”林克赞同地点了点头。
“阿林，问你个事呗。”
“堂主有事直说便好。”
“阿林，你有没有兄弟之类的？或者表兄表弟，堂兄堂弟，远点的也行。”
“有几个，就是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了。”林克将口中的烟气缓缓吐出，然后看着它们如同迷雾一般消散在空中。
“堂主问这个做什么？”
“嘿嘿，我说出来的话，阿林你可别笑话我。”
“不会。”
“我……我其实………”
“我……其实……”
“我其实就是看着你和芙芙整天秀恩爱，心里痒痒的，也想找个男朋友，尝尝恋爱到底是什么样滋味。”
胡桃起初的表情有些奇怪，但那张精致的小脸很快便恢复了往日那没心没肺的笑容。
林克愣了一下，苦笑着摆了摆手，“整天被她骂被她掐，这算什么秀恩爱？不过堂主如果倒是真想找对象的话，还是别考虑我那几个兄弟了。”
“为什么啊？”胡桃试探着问道。
林克轻轻吸了一口雪茄，
“他们不配。”
“………噗嗤～哈哈哈哈哈！阿林，你家庭主夫做太久了，我都快忘了你还有霸道冷酷的一面了。”
林克看着一旁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戳中笑点的胡桃，无奈地摇了摇头。
“堂主，我认真的，要是你和我那几个兄弟中的某一个在一起的话，我肯定把他宰了。”
“为什么呀？”
“因为正常来讲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如果真的发生了，那肯定是堂主你太善良，被那个杂碎骗了。”
“咯咯咯咯咯～～”胡桃捂嘴偷笑着，雪白的双颊却在不知何时染上了几分红晕。
“堂主，真的。”
林克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家里就一群人渣，他们根本配不上堂主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那我在阿林的眼中是什么样的人？”胡桃眨了眨好看的眸子。
“…………”
林克沉默了一会儿，缓声回答，
“在我眼中，堂主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
胡桃怔了一下，默默地低下了头。
“阿林…我其实是个笨蛋，对吧？”
林克摇了摇头，“堂主不笨，堂主只是装傻，堂主心里什么都明白。”
“我倒是希望自己可以像芙芙一样啊，遇上那个可以让我真正做个笨蛋的人。”
“堂主这么优秀，肯定也可以遇到那个优秀的男生。”
“是吗？”
胡桃双手交织，叠在脑后，“阿林，你别看我平时老是嘻嘻哈哈的，但我对于另一半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堂主想找什么样的男生呢？”
“我是个颜控，所以颜值肯定要高吧？另外要顾家，要有家庭的责任感，我希望他不要总是在外面跑，能够把我和孩子放在心里的第一位。还有的话……我这个人就已经够吵的了，所有我想找个比较安静的，比较有成熟……最起码不会嫌弃我吵的。”
“那经济条件之类的呢？”
“我对经济条件之类的要求不高啦，毕竟我也可以赚钱，当然也不能是那种故意欠钱不还的老赖。不过我希望另一半具备一定的实力条件，这样在危难时刻就可以保护我，平时也比较有安全感。”
“当然了，我个人还是比较无感那些有了一点能力就张扬的不得了，想要炫耀的，或者那种力量与心智不成正比的。”
“这样啊……”
“对了，阿林你知道的，我做的东西口味比较独特，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另一半不要嫌弃我做的东西难吃，不过如果他做饭很好吃，愿意天天做饭给我吃也是可以的。”
林克认可地点了点头，“世界上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男人，应该会很讨女孩子的喜欢吧。”
“哈哈，肯定有啊，当然也讨女孩子的喜欢就是了。”胡桃笑着说道。
“那堂主可要加油，不能让这样的好男人被别人抢走了。”林克认真地说道。
“没办法啦，阿林你没听过璃月有句古话，叫作“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嘛。”
“堂主，你就是太好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璃月不也有句古话叫作人定胜天吗？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要靠追，靠抢的。”
“……靠追？靠抢？”
“对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胡桃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是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林克的肩膀。
“阿林，雪茄也抽的差不多了，咱们天也聊的差不多了，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去做饭，我去陪芙芙吧。今天钟离在外面吃，你不用烧他那份。”
“啊……那成。”
林克傻傻地点了点头，随后熄灭了雪茄，
“堂主晚上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我不挑的，和芙芙一样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