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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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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喝了两盏凉茶,徐明月又站在迎风之处吹了一会这透着凉气的风,才将这股子旖旎给压下去。

带着甜甜重新回到床边,徐明月泛着凉意的手交叉握了几下,飞快的将银针抽出。

指尖落在最后一根用于止痛的银针上,徐明月安抚道:“抽出来有些痛,你需要咬根木棍止痛吗?”

谢清尧摇头:“不痛。”

最后一根银针抽出的那一瞬,谢清尧眉梢微微紧了紧,身上的汗比之徐明月将谢清尧扶起之时,少了极多。

徐明月心疼又浓了起来。

她开始思考,谢清尧刚刚掉下床榻之时,那该是何等的痛啊?

将堆叠在谢清尧腰腹的被子拉了上来,替谢清尧盖好。

甜甜将软凳搬到离床榻两步远的地方,徐明月在软凳上坐下:“谢清尧。”

“月月,你说。”

双手落在膝前,徐明月刻意板着张脸,将医嘱交待:

“你中秋那夜用完凝气丹之后功力一瞬强劲,超过了原本经脉承受之极限,故而让真气逆行溃散,伤及经脉。”

“从你昏迷到现在已经过去五日,直到今日,你这浑身的淤血才算散去一半。”

“如今正是康健的关键时机,这些日子莫要再下床,更莫要使用内力。”

谢清尧点头:“多谢月月为我操劳,我必然不会耗费你的这番心力。”

徐明月朝着甜甜伸手,甜甜将放在药箱角落的蜜饯拿了出来,递到徐明月手里。

徐明月将这蜜饯放在床边木几之上:“那日喂你喝药便说了,你若好好喝了那顿药,便给你买蜜饯。”

徐明月承诺的事情,并未因着自己生气而忘记,也没有因为谢清尧昏迷可能记不住而置之不理。

她给谢清尧的承诺,不论大小,不论何等情况,都当认真对待。

酸甜的味道穿透油纸入了心间,谢清尧撑着床板半坐起身,看着徐明月的眼眸道歉:“月月,凝气丹之事,是我错了。”

双目对视,谢清尧眼中的平静,是在告诉徐明月他不后悔。

就算重来千次万次,谢清尧依然会选择这般做。

谢清尧生了一张会让徐明月能轻易开口说出原谅的脸。

可今日这一出,徐明月不能轻易原谅。

“谢清尧,你错在哪里?”

这般连名带姓的称呼,比之太子哥哥似乎更令谢清尧欢喜。

谢清尧于徐明月而言,不是哥哥,不是太子,只是谢清尧。

心头的底气足了,谢清尧看向徐明月的目光,满是仰望的虔诚:

“我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当筹码,去换取你的同情。”

眼前这人的模样和认错态度极好,但徐明月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下次遇到同样的情况,谢清尧还是会这样发疯。

是的,拿性命在赌徐明月心疼的谢清尧,就是在发疯。

且这般发疯之法,有了第一次的成功,谢清尧会在每一次彷徨之时,生出重新拿出这般法子拿捏徐明月的念头。

而徐明月,不允许谢清尧这般去赌。

“谢清尧,你知道那日若是庆嬷嬷不把银针还给我,皇上再略加阻拦,你真的会死吗?”

“你知道我当时发现自己可能救不了你时,有多害怕吗?”

“你一环套着一环,拿性命算计于我时,你有选择过信任我吗?”

“我中秋前一夜去看你的那一眼,换来的就是这样不被信任的结果吗?”

连着四问,徐明月不论容色还是嗓音,都平静至极。

而这番平静,却直击谢清尧的灵魂。

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法子,最后伤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小月亮。

嘴唇几经张合,谢清尧连道歉的言语都说不出口。

会怕,会担心,会内疚,那便一切都有转圜余地。

瞧不得谢清尧这般模样,徐明月的心缓缓软了下来:

“谢清尧,我不会干预你的任何决定,但如果你再次拿性命对赌之时,我希望你能提前告知于我。”

“因为我没办法保证,我自己每一次都万无一失。”

“而我,是你不需要任何努力,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

原本平整的指甲在徐明月这话落下之后,抠破了掌心。

惯来对血腥味敏感的徐明月,先是看着那指尖的鲜红,继而冷冷瞪着谢清尧。

谢清尧被这一看才后知后觉回神,赶忙将手藏进被窝,意图粉饰太平。

察觉到自己这般举动的无用,谢清尧又低了头:“月月,我今天一直都在惹你生气。”

“谢清尧,我不会生你的气,我只会因为自己拉不住你而内疚。”

克制住替谢清尧包裹伤口的欲望,徐明月转身离开了清园。

谢清尧看着那纤瘦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乍一瞧,透出些许心疼,又能品出几分夙愿得偿。

谢清尧知道徐明月对他的情感,同他对徐明月的情感不一样。

可是那又如何?

不先拐回家,被那等不长眼的伤到了,心疼的不还是他谢清尧?

舒槐得了徐明月的叮嘱,端着金疮药与纱布走进卧房,在得到谢清尧允许之后,开始替他包扎掌心。

“主子,您这用力到抠破掌心都没喊痛,刚刚那一出会不会有些拙劣,郡主会不会发现您是装的?”

刚刚那番惨白的病容与冷汗,这些年谢清尧每年都要经历好多次。

在舒槐的认知里,谢清尧是不知道疼为何物的。

没有理会舒槐这一问。

因为说了,舒槐这脑子也听不懂。

伸手将小木几上的蜜饯拿到手上,解开包裹蜜饯的油纸,拿了一颗放进嘴中。

嘴里被酸酸甜甜的味道包裹。

这颗蜜饯,是谢清尧这些年,除了苦之外,第一次尝到的甜头。

是只有徐明月才能带给他吃的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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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清园,徐明月容色上的心疼与担忧,便一丝都遮不住了。

甜甜与幽语对视一眼,幽语便开始软软劝慰着徐明月:

“姑娘,奴婢刚刚远远瞧了一眼,那掌心的伤口不深,槐大人也拿着您给的金疮药亲自送进去了,殿下那伤口马上就会好起来。”

“哼。”徐明月苦涩一笑,自言自语道:“他身上的伤口又何止这一处?”

心底的伤,身上的伤,早已将谢清尧折腾的面目全非。

徐明月要非常努力,才能将眼前这个零零碎碎的谢清尧,拼凑成一个人样。

甜甜想起舒槐跪地之时,偷偷抬头看向谢清尧的那一眼:

“姑娘,您别担心,奴婢觉得殿下的疼是装的,为的就是骗您心疼,好让您不责怪他。”

“不是。”这一句否认声音大了几分,徐明月脸上的每一丝容色,都拧巴在了一处。

就像是,她共情了谢清尧的所有疼痛:“他很疼的,只是我若不在,他便不会喊疼。”

因为啊,喊疼没有用。

因为啊,喊疼也没有人在乎。

后来啊,所有人都认为,谢清尧生来便不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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