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可结缘,徒增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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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自己叱咤江湖半辈子，到头来被一只猫崽担心了，白猫走过去摁摁陆余的脑门：“放心，花姨我不是吃素的，再说了，这点小伤舔舔两天就好了。”
森乌见状挨过去，不着痕迹地把白猫的爪子推开，再用下巴状似安慰地磨蹭小狸花脑门，嗯，陆余身上不可以有别的猫的气味。
“花姨，有空来我家做客呀。”陆余眼睛发亮，自觉这是一条好计策。
猫粮和罐头它家多的是，分一点出去没关系，帮助流浪猫过冬从猫做起。
白猫闻言一愣，它大致知道陆余家的地址，但那一片基本没有猫咪会大摇大摆过去猎食。
这只小狸花猫到此定居的第一天，森乌便把那周围划为了绝对领地，不允许任何猎食者擅自靠近踏足。
森乌和领地的动物们好比国王与城主，后者们可以在大黑猫的领地里再划分地盘，建立属于它们的帮派，各凭本事生存繁衍。
只要不闹出过分的事端，森乌一般不会轻易干涉领地中自然发生的斗争。
这一规则却被一只空降的狸花猫打破了，陆余不需要战斗就拥有了一片地盘，不服？憋着。小狸花的庇护者是领主森乌，实力强悍深不可测，没有动物会脑子抽了前去挑衅。
白猫先看了眼森乌，见对方没有明确拒绝，方点点头：“谢谢，如果有机会经过的话。”
说是这么说，但白猫心里想，瞧瞧领主的小心眼，猫才不去你们的爱巢碍眼。
不知道白猫有八百个心眼子的陆余高兴地竖起尾巴，白猫的前肢伤得有些厉害，皮肉被撕开两道长长的口子，伤口靠自愈得十天半个月，在那之前白猫觅食肯定没那么容易。
陆余暗暗思索，如果有兽医能帮忙治疗一下，伤口还能好得快些。或者等明天陆糸回来，可以拜托他请一下医生？
见陆余双眼放空，森乌就知道它又在想一些奇怪的事。
它们习惯远离人类，习惯因捕猎而受伤，习惯受伤后躲起来舔舐伤口，像陆余这样天然亲近和依赖人类的反而是另类。
不过，对森乌来说，懵懂没有战斗力的小狸花有人类帮忙护着并不是坏事。
不懂这种想法叫双标的大黑猫甚至觉得，能够奴役两脚兽的小狸花真了不起。
听说森乌要带着陆余去捉小蛇，白猫便主动与它们告辞，正当三只猫咪即将分道扬镳之时，一辆小轿车缓缓在它们身后的街边停下。
陆余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叫它们：“大黑和小狸花？”
陆余回过头，果然是熟人，执事先生两步走到猫咪们面前蹲下，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
“前天真的谢谢你们，我们老夫人今天出院，能邀请你们赏脸上门吃顿感谢宴吗？”
森乌在陆余背后并拢爪子端正坐好，表示去或不去它听小狸花的。
殊不知它这一行为差点让白猫被尾巴绊倒。
两只互为伴侣的猫咪，遇到问题时通常由实力更强的一方主导做决策，然而在大黑猫和小狸花这却反了过来，堂堂领主为了爱竟然做出违背天性的事！宠！太宠了！
白猫瞧着有趣，暂缓离开的步伐，静悄悄蹲在一旁观察事情如何发展。
陆余则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它与森乌的相处模式一直如下，三餐吃啥它决定，去哪玩耍它决定，睡觉到几点它决定。而森乌对它的要求照单全收，从来没有讨价还价。
没有做猫经验的陆余不知道在别的猫眼里，自己被大黑猫宠得无法无天。
老妇人家的感谢宴一定很丰盛，要么今天不吃小蛇了，小蛇不会跑掉明天吃也行。
馋嘴小狸花一心扑在美食上，正要点头答应。
这时，执事先生注意到旁边的白猫，十分体贴地说：“白猫是你们的朋友吗？要不要一起来？”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从陆余的脑子里闪过。
猫请不起兽医，老妇人请得起，不如用这顿感谢宴换一次给白猫治疗伤口的机会。
于是它回头找森乌商量：“喵喵喵。”我们去吃小蛇，让老妇人找医生给花姨疗伤可以吗？
当然可以。森乌毫不犹豫，虽然感谢宴很不错，但由自己捕猎喂饱小狸花永远是最令猫快乐的事。
与大黑猫达成一致后，陆余走上前拍拍执事先生的手，又指指白猫受伤的前肢：“喵喵，喵喵喵。”
我们要医生，不去吃饭。
纵使执事先生再能察言观色，也费了些功夫才弄懂小狸花的意思。
“请容我问问老夫人。”
执事先生边说边站起来，其实他觉得老夫人肯定会答应小狸花的要求，但他毕竟只是执事，不能代替主人做决定，走个流程。
白猫傻眼，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陆余要用一顿大餐换给它治疗伤口的机会？
对猫咪来说，进食永远是排第一位的，吃不饱就容易生病受伤，熬不过去就会死掉，让出食物意味把生命置于危险中，这可不行。
白猫赶紧阻止：“别别别，我不需要治疗。”
虽然走起路来有些瘸，但这些日子只要谨慎觅食，它还是能好好活下去的。
陆余却以为白猫讨厌人类，连忙安抚道：“花姨别怕，老奶奶嘴巴是毒了点，但她是个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陆余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老妇人明显是喜欢猫的，如果白猫跟她投缘，花姨接下来的猫生就能美美养老了，老妇人有白猫陪着也不会寂寞。
一举两得喵。
还是森乌了解白猫的顾虑，淡淡地说：“就按乖崽说的做，有我在，它不会饿肚子的。如果你顾虑这份恩情，以后见面护着一点它便是。”
执事先生很快拿着答复返回，他笑眯眯地说：“老夫人答应了。另外，感谢宴照有。我已经叫了医生上门，你们现在上车随我们一起回家，白猫治完伤之后正好吃大餐。”
喵！老夫人大方！好人有好报！陆余惊喜地跑上去反复地蹭执事先生的腿。
被一只萌物软软地蹭，执事先生喜笑颜开，他引着三只毛绒绒来到打开的车门前，等它们跳上车关好门，启动车子返家。
三只猫咪跳上车后，陆余驾轻就熟攀上老妇人的膝盖坐好，森乌跟着它跳上后排座椅趴下，白猫见状也跟着爬上后座趴好。
几天不见，老妇人消瘦了一些，不过看起来还算有精神头，见陆余爬上来摸了摸它的脑袋，开口依旧不饶人：“小馋猫，几天不见又重了。”
陆余哼哼唧唧：“猫在长身体，重的是骨头，肉都没怎么长，不信你摸摸。”
老妇人揉揉小狸花翻开的肚皮，笑意温柔，但又很快收敛起嘴角：“撒娇也没用，我要好好监督你，今晚只能吃三个鸡腿。”
陆余翻白眼，太看得起它了，还三个鸡腿，它的胃吃两个都够呛。
差点忘了正事。
在老妇人不解的目光中，小狸花急匆匆跳下膝盖，跑到白猫身边围着它喵喵叫。
想到刚才执事的请示，老妇人目光移动到白猫的前肢上，伤口明显被舔舐过，但依稀能看见狰狞的抓痕。
白猫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浑身毛发不算顺滑但很干净，看起来脾气温顺比大黑猫好相处，此刻同样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老妇人把手递到白猫鼻端，试探对方是否接受她的气味。
只见白猫小心翼翼嗅闻了一会，然后主动蹭了蹭老妇人的指尖，这是猫咪在释放友好的信号。
老妇人礼貌地收回手，语气不咸不淡：“放心，一定给你治好伤。”
就这？就这？
陆余瞪着眼睛，焦急地走来走去。
喵，你再仔细看看，花姨长得多好看，捕猎技术一流，有它在，绝对没有蛇鼠虫敢到你的屋里作乱哦！你不心动吗？
白猫听见陆余的碎碎念，满脑门滑下黑线，原来小狸花竟存了让老妇人收养它的心思。
听说老妇人家里很有钱，人家要真的想要养一只猫，什么样漂亮的猫咪买不到，她才不会看上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呢。
小狸花注定要失望了。
白猫无奈地摇摇头，把下巴搁在没有受伤的爪子上闭眼小憩。
陆余看看闭上眼的白猫，又看看靠在椅背上的老妇人，一人一猫之间没擦出半点火花，看来是没缘分了，好可惜。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陆余垂头丧气去找森乌索要舔舔了。
森乌敞开怀抱欢迎小狸花，抱着它舔毛。被舔得很舒服，心情舒畅不少的陆余扭过头也给森乌舔舔，两只猫咪旁若无人地亲昵。
呼噜噜、呼噜噜的声音在密闭的，小小的车厢里响起来。
白猫不堪其扰地捂住耳朵，这对小情侣能不能考虑下老人家的感受，恋爱的酸臭味熏到它了！
汽车稳稳停在小院门前。
执事先生从驾驶室下来，绕到另一边给猫咪们打开车门，陆余和森乌率先跳下车，嬉闹追逐着跑进院子里。
白猫抖抖皮毛，跛着脚走到车座边缘，弓起身子正要往下跳，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抢先抱起来，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喵？白猫抬头，看见老妇人冷硬的下巴。它浑身僵住，喵喵喵！她怎么突然抱猫了，是突然嫌脏要把它扔掉吗？
不不不，猫可以自己走，你不要扔猫！白猫蹬着四肢挣扎着要下地。
老妇人皱眉抱紧白猫，嘴里严厉斥责，手却十分温柔：“受伤了就不要乱动，万一流血弄脏了我的车，你一只小猫咪赔不起。”
白猫怔怔看着她，倒不是被对方刻薄的话语伤到，而是惊讶老妇人居然不嫌弃它脏，要知道路人看到它，都会挥手驱赶，好心人投喂，也只会远远看着。
小狸花说她只是嘴巴毒，实际上人很温柔，原来是真的。
白猫在老妇人的胸口轻轻蹭了蹭。
手掌温暖的人，她的心硬不到哪里去。
按照老妇人的吩咐，执事先生找来一条厚围巾堆成一个临时小窝，直到医生上门之前，白猫可以在小窝里休息。
安顿好猫咪们，执事先生马不停蹄地着手准备晚餐，除了要给老夫人制作口味清淡的餐食，他还要做三份猫咪专属全肉餐，时间紧任务重。
白猫舒舒服服地窝着，不在野外不用警惕，神经难得完全放松下来，疲倦的它昏昏欲睡。
即使眼皮子不停下坠，白猫还是强撑着精神调整方向，把脸朝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老妇人。
老妇人坐在金色阳光里，披着毛绒绒的披肩，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发着光，整个人看起来暖意融融的。
跟这个羊绒小窝比起来，说不定她的身边更加暖和呢……
白猫缓缓眨着眼，很久很久之前，它也曾经躺在一只手旁边，手的主人会温柔地抚摸脑袋，挠挠下巴，再喂过来一块香喷喷的小鱼干。
再后来，同样一双手把它放在长椅上，白猫还记得那个转身离开的背影。往后长长的岁月里，无数个春去秋来，那个背影再没有出现过，在它的记忆里慢慢褪去色彩。
想什么呢，白猫放任黑暗吞噬自己，老娘已经不是渴望温情的幼猫了。
梦里它感觉那双手又回来了，轻柔地顺着脑袋撸到尾巴，舒服得让它不禁哼哼出声。
直到前肢一痛，白猫猛地睁眼，看见陆余正担心地看着它，才发现自己正被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陌生人翻弄着。
你谁？莫挨老娘！白猫露出尖牙大声呵气。
陆余见状赶紧出声阻止：“花姨别动，她是兽医，正在帮你检查身体。”
闻言，白猫才停止挣扎，乖乖让医生上下其手，但还是背着耳朵很警惕的模样。
医生小姐看着年轻，手法却老道娴熟，她干净利落地清洁好白猫前肢的伤口，拿出动物专用的创伤喷剂在表面喷上薄薄的一层。
“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休养一周差不多就能好，这期间不要剧烈运动也不要沾水。”医生边说边抽出酒精湿巾擦擦手，掏出一根猫条递到白猫嘴边。
配合做检查治疗的小猫有奖励。
送上门的食物不能放过！白猫立即用爪子把猫条勾到嘴边，吧嗒吧嗒吃得津津有味。
老妇人示意执事先生支付酬金，客客气气对医生道谢：“麻烦你跑一趟。”
医生笑着摇头：“不麻烦。倒是您的这只猫，年纪挺大了，还是别让它到处跑比较好。”
这次跑到外面打架受伤，下次说不定就彻底走丢找不回来了。
老妇人顿住，澄清道：“它不是我养的猫，我只是受人所托帮忙找个医生。”
她没有说是陆余，一只猫请求一个人救一只流浪猫，说出来估计医生也不信。
医生睁大眼睛，连连道歉：“哎呀，我误会了。不过，这只白猫以前应该是一只家养的猫咪，不知道是被弃养了还是走丢了，变成了流浪猫。”
她轻皱眉头：“马上就冬天了，又会有很多流浪猫熬不到开春。谢谢您的好心，至少白猫伤口痊愈后，它活下去的几率能高一些。”
她有些悲观，白猫是只老猫，即使一周后能活蹦乱跳，怕也抵御不住寒冬。
白猫吃完了猫条正在舔爪子，它好像知道医生在伤口上喷了治疗的药物，舔毛的时候特意避开了那里。
努力活下去的，爱干净的猫咪，知道它马上要面临一个威胁生命的寒冬吗？
老妇人眼神微动，但她依旧没有说出要收养的承诺。
医生犹豫了一会，试探地问：“您既然喜欢这只猫咪，或者可以考虑收养它？”
老妇人移开目光：“我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养什么宠物。”
与其让猫咪在享受了短暂的温暖后，又猝然失去庇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轻许善心。
徒留寂寞罢了。
陆余揣着爪一直在旁边听着，看来老妇人并不是不喜欢白猫，相反，她是一个极其具有责任心的人，害怕自己寿命将至，收养了白猫却无法善始善终。
陆余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老妇人的意思跟白猫说清楚，选择什么人相伴余生，选择什么方式度过剩下的日子，应该由当事猫自己决定。
于是，它跟白猫翻译：“她说，害怕收养你之后，万一她突然去世，没人继续照顾你。”
小狸花向猫生大前辈细细科普人类复杂的情感，诸如推开你不是讨厌你，还可能是爱护你，默默放开手的同时祈祷着有人能给予你更好的生活。
白猫听完停下舔毛的动作，豪情万丈地说：“我不需要别人照顾，再说了，我和她还指不定谁先去见上帝呢！”
猫咪的世界很简单，喜欢了当下就要在一起，有猫一口吃的就饿不着对方！死掉？猫不考虑以后的事情。
呃，话糙理不糙。但花姨你这样诅咒自己不好吧。陆余揉揉脸颊，对白猫的话无力吐槽。
白猫突然喵喵叫个不停，引得医生和老妇人都去看它，医生笑了：“精神头真不错，它是不是听懂了我们刚才的话，在说它不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