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圣诞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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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余揣着爪爪蹲在窗户前，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刺眼，它眯着眼睛，毛绒绒的脸上是一种严肃思考的神情。
它不过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咪，被好心的人类捡回家收养。
非亲非故的，森乌却愿意把食物分给它，有好吃的都让它先挑，甚至特地为它去捕猎。
还有舔毛，它原本以为猫咪之间友爱的行为，没想到这是森乌表达喜爱和进行标记的一种方式。
现在想来，一切早有征兆。
啊啊啊，想到它傻乎乎摊开四肢任舔，还自以为是正常互助地反过来给森乌舔，陆余就没有办法直视过去愚蠢的自己，在心里捂脸打滚哀嚎。
不知不觉，它从头到尾都被森乌舔光了！除了嘴巴和不可描述的地方！
陆余再也绷不住心态，昂首喵喵大叫发泄出声，这跟在喜欢自己的人面前光溜溜地扭来扭去有何区别！
陆糸险些被这乍然响起的喵叫声吓得将手里的陶俑摔出去。
茶几上堆满了方闻带回来的伴手礼。
方闻正在跟他一一介绍这些礼物的来处和寓意，比如这个陶俑，是方闻向一个陶艺大师学着亲手制作的。千里迢迢，把易碎的陶俑背回来费了方闻不少心思。
陆糸小心翼翼把陶俑放好，抬头看突然发疯的小狸花，看见陆余叫了两声之后又安静下来，以农民揣的姿势窝在窗户前继续晒太阳。
方闻叉起一块蛋糕喂给陆糸吃：“我今天没看见那只大黑猫，你有见到它吗？”
蛋糕当然还是出自方闻之手，陆糸含含糊糊回答：“没有，一大早就不见猫了。”
方闻凑过去跟他抢蛋糕，抽空说道：“不用担心，等晚上肯定就会回来。”
那只大黑猫看乖崽的眼神，完全是一种恨不得将乖崽吞吃下腹，毫不掩饰独占欲的野兽的欲望。
抱着这样剧烈的感情，大黑猫怎么会让乖崽长时间不在它的视线里。
陆余抖抖尖耳朵，家里的两个人类又在亲嘴了，能不能考虑一下纯情小猫咪的感受？你们这么吵，让猫怎么思考问题！
陆余跳下窗台，拖着尾巴往楼下走，屋子留给你们，猫换个地方思考猫生。
陆余来到院子的围栏下，跳到围栏上蹲好。当初它就是在这里跟森乌见的第一次面。
那时它刚满两个月不久。森乌这么早就喜欢上它了吗！还蹲在墙头偷看它玩耍！当时可把它狠狠吓了一跳。
陆余抬起后爪蹬蹬耳朵。
森乌喜欢它，它喜欢森乌吗？
积雪尚未消融，昨天它们玩捉迷藏的小雪堆还在。盆栽里耐寒的小花静静绽放，等待人投来蓦然回首的惊艳。
陆余细细舔舐爪子，默默地数数。
看不到森乌的时候，猫会想它；被森乌喂食的时候，猫会高兴；跟森乌挨着睡觉，猫会感到安宁；听到森乌说喜欢的话，猫会害羞！
想到森乌会跟别的母猫生小崽……
陆余咬牙切齿，猫就让陆糸把森乌抓起来送去绝育！
挥着爪子在围栏上狠狠抓挠几下，陆余总算从愤怒的想象中冷静下来。
然后，它认命似的垂下耳朵。
猫真的栽了，还栽在一只猫身上。
陆余深深呼吸一口气，它既然已经接受自己变成猫的事实，那两只猫咪谈恋爱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嘛。
就是……陆余无意识用爪子抓挠围栏，它的内心深处还是遵循人类从一而终的情感原则的，猫却会受到发情期的影响。
万一到了春天，森乌受本能驱使跑去找母猫怎么办？
等等，雄性猫咪好像是被动发情。只要雌性猫抛出橄榄枝，闻到信息素，普通的雄性猫咪就会受到召唤。
想起被森乌摔飞的三花猫，陆余又高兴起来，森乌不是普通的猫，说不定不会受到本能的影响呀！
毕竟从夏天到冬天，它从没见过森乌对别的猫另眼相待过。
陆余喜滋滋地刮蹭胡须，垂落不动的尾巴也开始轻轻摆动。
猫始终是森乌的唯一偏爱呀。
不过森乌的寿命好像很长，等它寿终正寝的时候，留下森乌一只猫怎么办。漫长的岁月里，森乌要一面回忆过往极致的甜蜜，一面独自面对寂寞的虚无。
陆余不想森乌那么痛苦。
也许作为山林领主的森乌会有办法？
待会好好问一下森乌！
梳理清楚脑子里的想法，陆余后知后觉开始紧张。森乌准备告白，猫也不能光等着，至少要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才行！
下午三点。
二楼的厨房响起哗啦啦的水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方闻挽起袖子开始准备圣诞大餐，陆糸负责完成他下达的各种清理备菜的指令。
“方闻，彩椒洗好了，要切开吗？”陆糸举着手里的一篮子彩椒问道。
“你放在台面上就行，我来切。”
陆糸闻言放下篮子，正要去接着洗下一道菜，就看见陆余叼着小梳子跑到他腿边，缠着要梳毛。
“乖崽，晚点可以吗？我还要洗菜。”陆糸抱歉地说，但向来乖巧的陆余不放过他，一直绕在脚边让他迈不开脚。
方闻见状说道：“你给乖崽梳毛吧，备菜差不多了，剩下的我自己就行。”
他倾身亲亲陆糸的脸颊：“辛苦了，去休息会，冰箱里有布丁。”
陆糸闻言便擦干净手把陆余抱起来，把它带到沙发上梳毛。前不久刚洗过澡，小狸花的皮毛又顺又滑，没一会全身就打理好了。
油光水滑的小狸花越看越喜欢，陆糸忍不住抱起来猛亲：“乖崽真可爱，爸爸亲亲！”
啵啵啵啵啵！
不要亲！猫的皮毛要被弄乱了！
陆余喵喵叫着挣脱陆糸，跳着消失在二楼的阶梯口。
“用完就扔，乖崽真伤爸爸的心。”
陆糸说着走到窗户边，看见陆余跳上围栏坐了一会，一只骑着小黄狗的奶牛猫出现。两只猫咪交流了两声之后，陆余便颠颠跟在奶牛猫和小黄狗身后离开了。
“乖崽！记得回家吃晚饭！”陆糸见状赶紧打开窗户大喊。他看见陆余回头冲他喵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糸无奈叹气，他重新关上窗户，陆余应该是答应了吧。
圣诞夜，猫咪们也会举办聚会？
乖崽的地位高，看样子是要去出席露脸，怪不得突然提出要梳毛。
整理仪容仪表哈哈哈。
陆糸捂着嘴笑，转身回到方闻身边帮忙。
一路上，陆余紧张地不断舔嘴唇，虽然森乌没有明说，但作为被告白的对象，现在它的心脏快要爆炸了。
刚才见面时阿虎意味深长的笑挥之不去，让它走起路来同手同脚。
两猫一狗逐渐远离小镇，沿着河流一路向上。流经小镇的河流是从高山发源的，因为今年温度骤降，此刻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山林地势起伏，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河流顺着高低错落的岩石形成一处跌水和缓滩。对人类来说只是攀爬两步的距离，但在猫咪们的眼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瀑布。
夜色如墨，幸好今日晴朗，有明月照耀山川大地。远远的，陆余看见阿玄、桃大和胖爷都在。
不等长途跋涉的陆余喘口气，阿虎忽然站立起来发出巨大的喊声：“领主——小狸花我带到了——”
等等等等等！
还在东张西望的陆余大惊失色，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开始！
猫还没做好准备呐！
陆余赶紧收回探索的目光，四处寻找森乌的身影。
只见月亮之下，一道黑影从树林间咻地高高跃起，弹跳到不可思议的高度。
一双碧绿的猫瞳可与明月争辉。
大黑猫重重落在小瀑布之上，清脆的碎裂声接连响起，刹那间，薄冰仿佛被重力狠狠击碎凌空扬起！
大风忽而平地起。
陆余下意识眯起眼，等它再次睁开眼睛，不知哪里吹来五颜六色的野花，与碎裂的薄冰交织作彩色的亮片雨落下。
轻盈的花瓣漂浮在河面上缓缓流动，让河流像一张点缀了鲜花的地毯。
森乌就在漫天烂漫里向它走来。
黢黑神秘的山林沉默地见证一切，它忠诚的眷属飞蛾扑火般走向尘世间一只手足无措的小狸花猫。
森乌靠近之后，陆余才看见它的嘴里叼着一支奇异的鲜花。花瓣微拢，形似雪花莲，但色泽鲜红，像浓郁的生命在汨汨流淌。
大约是森乌从深山里摘来的特殊品种？
极度紧张之下，陆余天马行空想些有的没的。直到森乌在它面前停下，侧过头将鲜花递到它的嘴边。
温柔的眼眸无声地期待它接过花朵。
可恶，今晚的森乌过分帅气了！
陆余抑制住喉咙里的呼噜声，歪头小心地从森乌嘴里咬过鲜花的根茎。
漂亮的小狸花接下自己的花，用水汪汪的杏眼注视着自己。这一刻，森乌觉得胸腔里的心脏比还要柔软，垂下头，它对陆余说道：“乖崽，你喜欢这朵花吗？”
陆余点点头，花朵随着动作抖了一下。
森乌闻言，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尾巴高高竖起，毛绒绒的像一把蓬松的蒲公英。
森乌真的在学人类的方式告白吗？真的不是它误会了吧！陆余惴惴不安地确认：“森乌，你为什么送我花啊？”
“因为我喜欢你呀。”森乌不假思索地回答，目光清澈而诚恳，“乖崽你收了花，就是答应我的告白了吧！”
反了反了，是因为喜欢你才接了花，而不是接了花就是接受告白。
学了人类的告白但没完全学。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是猫喜欢猫，猫也喜欢猫。
于是，陆余眼睛发亮含笑用力点头：“对，猫答应你了！”
森乌闻言，冷酷的脸上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柔情地抵住陆余的脑门重重磨蹭。
陆余终于抑制不住幸福的呼噜声。
喵，猫谈恋爱了！
原来“跟喝了蜜一样甜”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动作进行时。
陆余衔着花朵踮起爪爪，对准森乌的嘴唇轻轻贴了上去。
昨晚它就想这样做。
娇艳欲滴的花朵微微颤抖着。
是滚烫的爱在两个灵魂之间战栗共鸣。
正当两只猫咪沉浸在甜蜜的氛围里不可自拔时，高高低低的喵叫声突然响起，跟乱了曲调的乐章似的毫无章法，让陆余和森乌不得不回过神。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各色猫咪们占领，它们在欢呼，在高声喊叫。
桃大笑着走过来祝贺：“猫们在庆祝领主告白成功。”
阿玄颔首：“喜。”
胖爷和阿虎搭着肩用两条腿蹦跳，早就冲进疯狂的猫咪中间一起摇头摆尾。
陆余挠挠脸颊：“圣诞节快乐，耽误你们过节不好意思。”
阿虎闪现到它的旁边笑嘻嘻：“什么过节不过节，猫们开心就是过节。昨天领主请猫们吃了大餐，有好吃的猫们就快乐！”
胖爷眯着眼睛：“见森老大拖着一大袋野花过来的时候，猫吓了一大跳，这么冷的天，要搜集这么些花可不容易。”
桃大用爪子拨起一片落下的花瓣：“这些花在小镇周边都不常见。”
接收到陆余询问的目光，森乌诚实地回答道：“我回了山里一趟。”
呜呜呜！还专门跑一趟！
陆余感动地拧着腰对着森乌用力磨蹭。
森乌稳稳不动如山蹲坐着，纵容陆余把自己身上的皮毛蹭得乱七八糟。
答应了陆糸要回去一起吃圣诞大餐，不想让陆糸和方闻饿着肚子等，两只猫咪依依不舍告别猫咪们，启程赶回家。
方闻正在装饰圣诞蛋糕，陆糸站在窗口张望，都快吃饭了，陆余还没回来。
终于，他看见一大一小两只猫咪相伴着从远方赶来的身影。
两分钟后，陆糸站在二楼门口，他等到了一只叼着花朵的小狸花，和一只神情春风得意的大黑猫。
“快进来吧，饭都做好了。”陆糸招呼道。
不料，陆余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接着直立起身亲了亲大黑猫的嘴巴！
陆糸只觉眼前发黑，险些站不稳：“你们是什么意思？”
到昨天为止都是大黑猫一头热，怎么今天陆余出去一趟回来，两只猫咪变成赤裸裸的两情相悦了！
陆余以为他没看明白，喵喵叫着，点点他又指指方闻，再点点自己和大黑猫。
跟你们一样，我们谈恋爱啦。
这时，大黑猫从门外阴影处叼出一只大白鹅，将它放在陆糸的脚边，然后用爪子拍拍大白鹅，瞪着一双碧绿的眼睛直视陆糸。
刚才陆余见到的时候还奇怪地问森乌怎么带只大白鹅，方闻今晚做了一大桌食物，它们肯定能吃饱。
森乌一本正经地回答，电视剧里说双方确认关系后，一方上门做客要带礼物给家长。
虽然它觉得陆糸不靠谱，但陆余把他视作家长，所以这是专门给陆糸带的大白鹅。
陆余：你猫礼节怪周到的，背着我恶补了多少电视剧！但猫喜欢！
眼见两只猫咪又开始黏黏糊糊，陆糸揉揉抽搐的太阳穴。放大黑猫进门他不甘心，但不放，看陆余那不值钱的样子恐怕会立即滚在地上哭嚎。
此时，一只手把大白鹅提起来。方闻见陆糸站在门口不动，好奇之下走到他身后看完了后半段。
他看得比陆糸清楚，大黑猫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的，更何况又跟乖崽心意相通，而疼爱小狸花的陆糸现在即使扭捏，但时间一长肯定会松口。
他们都是一家人，何必互相为难。
“别傻站着了，进来吧。”方闻揽着陆糸往屋内走，笑着对猫咪们说，“先吃饭，爸爸准备了可多好吃的！”
两只猫咪闻言高高兴兴跑进屋，陆余还让方闻找来一个花瓶帮它把花插起来。
餐桌上摆满美食，烤火鸡、黄金炸虾、彩椒牛肉粒、烤德式风味猪肘、海鲜烧烤拼盘、圣诞蛋糕和圣诞树水果拼盘。
每一道菜都倾注了厨师十足的心血。
方闻用几个食盘分别装了一份清淡版的菜肴摆到两只猫咪面前。
陆余嗅嗅这个闻闻那个，对色香味俱全的圣诞大餐十分满意。有美食，有森乌，差一对蜡烛，四舍五入就是一顿浪漫烛光晚餐！
森乌快吃，你累了一天肯定饿坏了。
陆余叼起一只大虾送到森乌的嘴边。
森乌喜滋滋啊呜叼着咬走，然后用头推着陆余去吃饭，自己慢条斯理地吃，见陆余爱吃哪道菜就把盘子推到它的脚下。
陆糸吃着大餐，三心二意往两只猫咪那边看，你们吃虾就吃虾，舔嘴唇干什么！沾到汁水了吗！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方闻接连不断的投喂分走。
陆糸鼓着双颊努力咀嚼食物，心里恨恨地想：等他吃饱，马上就去恶补猫咪发情期的功课。
明天就对两只猫咪科普，下死命令：春天来临之前，不准瑟瑟！
夜晚，猫窝。
两只猫咪互相舔毛做睡前梳理。
没捅破窗户纸之前，陆余觉得都是猫咪你有的我也有的不用害羞，让森乌舔毛没什么。
但现在确认关系了，陆余反而觉得被森乌按在怀里舔舔，让猫有点羞涩。
当森乌布满小刷子的舌头舔过胸口，一路舔到肚皮、腹部，陆余赶紧蹬蹬后腿把森乌推开，翻身趴着不肯让它继续。
森乌也不坚持，吐掉嘴里的毛毛，把毛绒绒的长尾巴搭在陆余身上给它取暖。
时钟指针咔哒咔哒地走。
陆余睁着眼睛没有一丝睡意。
森乌躺在猫窝外侧，用巨大的身躯为它挡住干扰睡眠的光线。陆余能感受到森乌正温柔地注视着它。
小情侣睡觉前一般聊什么话题？
陆余想了想，说：“森乌，你今天送我的是什么花呀？